第6章 不要妄想

林漠与c3在短时间内交换了很多信息，这种精神力联结的交流方式，省掉了语言表达的隔阂，是真正在传递意图而非用语言表达意图。

        这个三百年后的世界，想象得要糟要糟糕，不过问题根源要先追溯到公元纪年的古蓝星时代。

        自人类创造“电脑”开始，硅基生命都在以它们的方式进化。单个“电脑”到互联网，再到人工智能，进入旧星历时代开始跃迁式的进化。

        可是不论古蓝星人类，还是银河系大一统之后，银河系智慧生物科学联盟达成的共识，没有任何一个碳基生物承认硅基生物的存在。

        “主脑”只是帝星核心超限型量子计算机的简称，别称又叫帝星公共事务处理中枢计算机。

        它深埋于地底，从建成至今经历了多代革新，至今仍然在持续进化，使用帝星永不枯竭的地核作为能量，除非受到足够强烈的干扰，否则它将一直运行下去。

        碳基生物建造它，也被它所管理、保护。

        伴侣机器人制度上线之后，公民幸福感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毕竟旧有的社会关系中，无论是爱人、亲人、朋友还是同事之间，都会存在误会、争执、背叛、争夺，伴侣机器人不会。

        无论你设定与伴侣机器人的关系是什么，它都会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彻底、绝对、毫无保留。

        因为它的程序就是这么写的。

        可是，真正控制它的“主脑”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就连唯二想要推翻它的c3与林漠，最开始也只想夺回作为人类的个体控制权，而不是完全推翻这个制度。

        两人讨论到这一点时，c3提出了一个问题，「在虚假的，随时可能毁灭的梦境和血淋淋的现实中二选一，你会选择哪一个？」

        林漠毫不犹豫，「梦境……但是，我要梦境成为稳妥可靠的现实。」

        c3：「……战斗吧，姐姐。」

        通过精神力联结的近场通讯稳固可靠，交换信息高效快捷，唯一的后遗症是容易疲惫，于是到最后两人真的睡着了。

        林漠失去意识前还记得问：「我一直骗人说找你套话太假了，有别的办法见到你吗？」

        c3：「动动脑子啊姐姐……」

        他突然在精神力联结中传达了大量愉悦，令林漠惊惶不安。

        林漠醒来时，误以为自己睡在云端，或者是传说中的仙人宫殿。

        她被天然纤维织物的柔软触感全部包裹，触目皆是这个时代不太常见的华丽家具，所有装饰色调是纷杂的靛蓝、墨绿、银红、赭黄，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调制香气，令人微有沉醉。

        床侧忠实守护着她的卫璿，在她示意之前先一步扶她起来，拿软枕垫给她垫好后腰，立即有机器侍女过来，为她奉上一杯清洌微苦的饮品。

        饮品温度正好，林漠一口气饮尽，“这是……是皇宫？”

        “是的，诺亚·坦普尔曼陛下听说了你和c3的事，他想要找你聊聊。”卫璿的声音平淡无奇。

        林漠只恨自己没有熟练掌握昏迷功能，这时候，应该直接倒回去再睡到世界毁灭的。

        “我是不是拿了什么‘沉睡三百年醒来后，我成了银河帝国的王妃’这种烂梗剧本？”

        卫璿纠正她的错误，“银河帝国不支持多伴侣群婚制度，所以您需要修改成皇后或者第一皇子妃。”

        林漠想到自己银行账户两千多万信用值的欠款，连忙纠正，“不不不，小卫啊我只是吐槽……闲扯，并不是真的误会自己有什么机会成为皇后……”

        卫璿突然望向了门口。

        林漠的视线被华丽的帐幔阻隔，要晚两秒才能看到，表情冰冷让房间光速陷入冰点以下的男人。

        外形与卫璿相似，包括身高、容貌、表情，唯一不同的是，卫璿用的是卫玉衡原型的金发碧眼，而这个男人则是黑发黑眸。

        深渊一样的黑眸。

        他身上是银河帝国机甲部队的黑色军装常服，宽阔的肩膀上有一颗将星闪耀，神情冷峻，几乎与hy-35如出一辙。

        林漠想到自己见义勇为，但是没有被第一时间抢救的惨痛经历，也认出了眼前这人。

        银河帝国尊贵的盖文·坦普尔曼王子殿下。

        “十分钟够吗？”

        “够了。”

        这简单的问答来自于王子殿下与卫璿，林漠脑中飞速地猜测，王子殿下到底是不是伴侣机器人。

        随后殿下离开，卫璿退到了一旁，皇室训练有素的机器人侍女团立即涌上来把林漠扶下床，同时为她清洁、化妆、整理发型、佩戴首饰、更换华丽的正式礼服，六个一起行动，彼此之间似乎设计好了每一个动作细节，丝毫没有冲撞。

        十分钟后，落地镜里的林漠已经焕然一新。

        全身肌肤被化妆师调整为更明亮的雪白细腻，眼妆柔化丹凤眼的凌厉威仪，唇妆选了与礼服同款的红色，整个人娇艳欲滴。

        大概又是“主脑”的默认推荐，这次仍然是红色长款礼服裙，端庄的抹胸落地长裙，面料厚重又有华丽的暗纹，腰身被勒紧到难以置信的纤细程度——无论坐或站，林漠都被迫保持优雅的仪态，否则会被这条裙子直接制裁。

        等候在门外的盖文·坦普尔曼王子殿下，看到她的第一眼时表情波动，仿佛春风吹开尽是碎冰的湖面。

        他向林漠伸出手臂。

        林漠僵硬地搭上去，十分确认他是个伴侣机器人，毕竟这伸手的角度都和卫璿一模一样。

        两人一路无话，迈着行军般的步伐走过数条宽旷的走廊，在无数人瞩目与恭迎中，赶到了陛下的书房。

        等候通报时，盖文·坦普尔曼王子殿下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林漠正在脑中拆解战斗，想象目前这个挽着他手臂的动作如何绞杀他，随口应了一句，“好的。”

        盖文收紧了手臂，示意她回神，“想想你账户欠的两千多万，你乖一点也许会有好消息。”

        林漠哀怨地回头望了不远处的卫璿一眼，令她负债最多的，就是这个不固定资产的伴侣机器人。

        卫璿在她的目光中站得更直，微微抬起了下颌。

        诺亚·坦普尔曼陛下的书房，日常亦是陛下个人小型会议室的存在，他经常在这里召见亲近的大臣，处理重要的政务。

        林漠随盖文觐见时，隐约还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息。

        诺亚·坦普尔曼陛下端坐在他高高的王座上处理政务，半晌才漫不经心地抬头，“你就是那个来自三百年前的林漠？”

        林漠想反驳，盖文立即瞥了她一眼，其中的寒意令她只得乖顺地回答，“是。”

        她此时才知道坊间传闻是真的，c3是诺亚·坦普尔曼陛下的亲儿子。

        从银河帝国创立时间来计算，诺亚至少也有九十岁了，可是外形还是中年人的意气风发，他与c3同款脸形眸色，标志银发，只是头发长度已经至腰以下，偶有几根发丝在空中无风自舞，仿佛成了精。

        不，不是头发成精，是他沛然溢出的精神力。

        林漠分辨出了不同，她飞快思索如何全身而退的办法，身体已经被盖文带到诺亚的王座前。

        “没有人能选择命运，是命运选中了你。”诺亚似乎读得出林漠的腹诽，饶有兴味地伸出手，按在了林漠的脑门上。

        诺亚强悍的精神力瞬间充斥着林漠的脑海，每一个角落里都回荡着，「让吾看到你的忠诚。」

        林漠所知的精神力开发还主要是在操控机甲上，在她醒来后的新世界，精神力联结直接沟通似乎也不是公开的能力。

        遇见强敌的刺激感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摒弃杂念，专心回应，「陛下想让我做什么？」

        诺亚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你知道为什么他是c3？」

        林漠难以理解皇帝的儿子为什么没有姓名，不过她也不敢有任何想法，精神力联结沟通的原理她并不是完全熟悉，直觉让她选择更保守的应对方式。

        诺亚传递的情绪似乎是龙卷风前的宁静，「他是s级战犯，掀起的战争令两个星球文明倒退了近百年，被裁定失去一切权利，□□一百年，关押他的监狱房间，是c序列第3间。

        「他说他喜欢你。

        「三百年前就能达到36的脑域开发度，他这次的选择没有错，你会成为c3孩子的母亲。」

        林漠再次深悔自己没有修行昏迷术，这种雷到人外焦里嫩的时刻，应该晕倒逃避才对。

        「陛下是不是弄错了，是他说喜欢……我……」

        林漠的解释被诺亚直接禁止，「帝国生育管理委员会有专人负责这一切，c3与你的基因会组成新的生命，你的危害等级并不适合作为帝国王储的母亲，但是你有知情权。」

        「不是吧……」

        林漠自己都是从保育箱里出生的，倒是不难想象人工婴儿的情况。

        可是陛下这么草率地决定弄个新生命出来，完全没有考虑父系及母系基因提供方的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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