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承蒙关照

林漠在医疗舱里足足躺了三天，因爆炸导致的耳膜穿孔，高空急速坠落即使有减震装置也未能幸免的内脏破裂及多处骨折，终于全部修复完毕。

        三百年前，她作为一线战士，是医疗舱的常客，作为使用者向科研部门提了八百万个建议，被赞美为“伟大的梦想”，但从来没有给她实现过。

        反而在三百年后，医疗舱的技术终于实现了对人类身体的完整修复，令她感慨万千。

        几乎濒临死亡的重伤也能在昏睡中愈合，她甚至在梦中，都能听到骨关节愈合与肌肉生长的声音。

        回想旧战场牺牲的战友们，林漠哀恸痛哭。

        快捷完美的修复也有一个与之匹配的昂贵价格，好在费用由皇室事务管理处支付。她还收到了一大笔应急事务管理局颁发的见义勇为奖金，对她的巨额负债账户小有帮助。

        混乱中给她医疗机甲的女士，是帝国医学院第一副院长泽米娜。

        在林漠住院期间，泽米娜带着女儿多次来探望林漠，是她在这个新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林漠所救的另一位男士是永恒公司的副总裁迪伦，他也带着妻子来探望林漠，并且给她送了一份“小”礼物。

        一只体型小价格昂贵的机械宠物，身形长度大概二十多公分，外形选用林漠喜爱的金渐层猫。

        这类宠物使用光能，最大的优点是不掉毛与无需铲屎，智商、能力、性格模型虽然有无限可选，但是林漠全都关闭掉了，毕竟宠物的作用绝对不该是说人话。

        迪伦也安排永恒公司的职员，到病房为林漠提供周到贵宾服务，准备了一个规模小而隆重的现场确认及签约仪式，按她的意愿调整了伴侣机器人的默认外形为yh-25。

        罗曼中尉因受到重大损伤回厂休整，赫尔曼上校也委托他的妻子雷奥妮带着他们的机器人女儿来探望她，顺便告诉他罗曼上尉的外形准备调整成yh-20。

        林漠这时候才想起来一个致命的问题，“如果外形都一样，怎么才能区分他们呢？”

        雷奥妮是位金发碧眼的美人，她微笑的绿眼睛让林漠想到了罗曼中尉，“卫先生是全人类的梦想，无论有多少人使用他的外形，他们都将会是最特别的一个。”

        她的女儿雷娅也是同款金发碧眼，面貌轮廓综合了雷奥妮和赫尔曼上校的优点，只有十二岁的模样，笑起来仿佛阳光般耀眼，“哥哥是最最特别的。”

        林漠难以想象，在人类按照外貌分辨敌友的传统习惯下，相同外貌如何独一无二？

        不过，她看到专属于自己的伴侣机器人时，立即懂了。

        凌晨四点，昏睡了一整天的林漠挣扎醒来，赤足踩在地板上，正在怀疑今夕何夕，她的腕上终端立即弹出来了提醒：您的伴侣机器人已经在门口等候，是否允许进入？

        原来只是帝国公民的腕上终端会提醒。

        林漠乐出了声，她并不习惯被系统控制门禁，选择亲自过去开门。

        室内光线已经自动调节为适合凌晨醒来的人类，走廊上的光线也是深夜模式，昏暗柔和。

        门外站着的男人睁开了眼睛，仿佛静夜里突然降临的一道圣光，靡丽的紫蓝色眼睛带着一点点似有若无的笑意，“您好，我是您定制的伴侣机器人。”

        林漠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袋里，无数信息纷至沓来，但最重要的……这个外形分明是yh-35。

        走下王座也没有穿军礼服，身上是最简单的机甲部队作训服，甚至还是个面无表情的机器人仿制版，可是无端令人觉得他正睥睨众生，不可一世。

        yh-35。

        林漠大概能猜到，这是原型卫玉衡去世前一年的形态，只是她现在阶段只想要天真纯洁的美少年，眼前这个靠眼神都能杀人的成年版，实在不适合目前心情复杂的她。

        “依据《银河帝国伴侣法案》，我需要由您命名并登记。”

        林漠想找永恒公司投诉外形差错问题，又想把眼前这个机器人撵回去让它自己沟通。

        犹豫了一刹，她终于还是拉开门请他进来，“你自己想一个名字。”

        机器人的声线，是成年男人清晨醒来时微带沙哑的暗沉，仿佛机甲上哑光金属涂装，“抱歉，我需要由您命名并登记。”

        林漠面对这样一张脸，之前想好的搞怪名字一个也不想用。她犹豫片刻，终于指着病房里用来会客的小沙发令他去坐，开始了她拟好的试探计划。

        “帮我搜索银河帝国的男性名称，特征……选蓝星华夏人类，古华夏语中两个字，剔除神话人物和古代人类名称，还要再删除目前银河帝国重要岗位的同名。”

        机器人端坐在小沙发上，立即回复，“结果为零。”

        林漠毫不意外，她去倒了半杯水一饮而尽，“我猜用玉或衡的组合早就被人占完了，那么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机器人再次重复，“抱歉，我需要由您命名并登记。”

        林漠走过去，把他推到沙发背上，俯视着他的眼睛，“玉衡是大熊座最亮星猎犬座α2型变星，要不然就……叫你熊大？”

        这个早就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古老动画片人物，并没有带来适当的笑果，机器人的声音毫无波澜，“您命名我为熊大，是否确认？”

        林漠突然懂了为什么yh系列畅销的原因，把帝国军神从一张白纸教起，大概是人类都受不了的诱惑。

        她暂时不想换年轻版了，凝望着机器人紫蓝色的眼睛，忍不住更近了一些，抬膝跨坐在机器人的腿上，“不，我有个更好的想法。”

        “您想接吻吗？”机器人问。

        按照人类的社交礼仪，这种亲密动作继续发展，当然会更进一步深入交流。

        可林漠只是在测试。

        “哦不……我是想好了一个名字，但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

        机器人目前情绪平稳，“主人的一切我都会喜欢。”

        林漠伸指在他的胸口写字，用她最熟悉的古华夏文字，一笔一画，卫璿。

        “璿是美玉的意思，璿玑通‘璇玑’，华夏古代是测天文的仪器，也是北斗的第一星至第四星，其中就有玉衡星。”

        机器人见她沉吟着不说话，继续确认，“您命名我为卫璿，是否确认？”

        “确认。”林漠按在他的胸膛，似乎还能摸到似有如无的模拟心跳，不由得轻声赞叹，“科技进步可真厉害。”

        拥有名字的机器人卫璿继续完成初始化工作，“请您定义我们的关系，特别提醒您，我们的关系及变更关系均需要在‘主脑’登记。”

        林漠猜到了这一点，她拉卫璿的手臂环抱着自己，“看外形我可以管你叫爸爸了。”

        机器人的等待时间大概是十五秒至二十秒间，她不说话就开始确认，“您定义我们的关系为父女，是否确认？”

        林漠近距离面对这张脸久了，更觉得心里发颤，“不，我这个年纪……你叫我奶奶，祖宗也行。”

        卫璿稍后再次确认，“您定义我们的关系为祖孙，是否确认？”

        林漠忍不住捧着他的脸揉了揉，“不不不，我叫你爸爸，你叫我奶奶。”

        这样的关系描述，极易走入机器判断的逻辑悖论，她没想到的是卫璿继续询问，“您定义我们的关系为母子，是否确认？”

        林漠猜测是在她之前已经有无数人尝试过刁难伴侣机器人，但是它们联结“主脑”，即使存在逻辑悖论，也会被强行终止。

        “算了，这样容易让我产生基于伦理道德的不安，我暂时不想要近亲属关系，先从同事做起吧。”林漠轻抚他的后颈，“我叫你小卫，你叫我姐姐吧，差三百多岁呢，你不吃亏。”

        卫璿立即回答，“您定义我们的关系为同事，是否确认？”

        “确认。”林漠凑近一点，近到可以随时亲吻的距离，“同事不可以亲吻，但是你不能拒绝我对吧。”

        卫璿回答，“亲吻属于亲密关系行为，您想变更我们的关系为发生亲密关系的同事吗？”

        林漠被它的缜密打倒，额头抵在它肩膀上闷笑了很久，“以后按你的逻辑判断变更和调整等级，无需再和我确认。”

        卫璿大概是调高了亲密度，他缓缓收拢了手臂，将林漠按在自己怀里抱紧，这是一个比热恋更亲密的拥抱。

        林漠明显感受到了它的体温在调高，她大概明白了机器人设计思路，并没有进一步测试，深情凝视着他的眼睛，“接下来的话希望你能记录下来，等到你觉得有需要的时候回看。”

        卫璿点了点头。

        “抱歉我没有反抗帝国制度，擅自把你禁锢在我身边。”

        林漠的表情专注又认真，仿佛深情又带着难以判断的情绪，她的影像实时传输到给了“主脑”，很难得没有返回任何指令。

        卫璿缄默不语。

        “作为旧星历第二代新人类，我从育儿箱中出生，提供基因的父母双方在我出生之前已经战死多年，除了伙伴、同事、战友之外没有其他感情体验。

        “我感谢帝国制度允许我拥有你，未来就……承蒙关照，感激不尽。”

        林漠结束了她的演说，也从卫璿怀中挣扎出来，她觉得自己需要整理一下探索测试的答案，“需要你记录的内容如上，我要睡觉了……你如果不需要休息，可以查询一下我的财务情况，帮我规划一下未来工作方向，如有必要安排培训课程给我，明天见。”

        她已经找到了正确的应用方向——这么贵的玩意应该用来帮助她赚钱。

        “好的。”卫璿声音平淡无波，他起身送林漠在床上躺好，依据亲密度判定，在她额上轻吻一记，随即坐在床旁进入了基础充能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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