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释怀

莫小艾以为八岁的小凯已经够成熟了,  自己一个人能做那么多事，又会做饭又会干活，被送来医院也没有惶恐没有害怕。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前小凯就已经遭受过比这次更惨的打击。他被父亲莫名其妙揍晕过去,  醒来先是小霞的安慰,  再是妈妈的坦白。

        莫小艾无法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承受得住，她身边见过的孩子六岁还屁事不懂,  就想着怎么多玩会儿手机,  怎么才能让家里人允许自己吃零食。

        可六岁的小凯挨打是家常便饭,  唯一对他好的姐姐也背叛了他，听到妈妈说自己不是爸爸亲生的,  他会是什么感受？而这个秘密一直藏在他心里,  直到今天！大人心里藏着秘密都会压抑难受，何况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莫小艾叹口气：“小凯，你早该求助的,  那天去你家拦着你爸打你的人里一定有人可以帮你，平时出去见到邻居你该说的啊。”

        虽然知道自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如果小凯被打晕那次就能摆脱原生家庭就好了,  无法想象他这两年是怎么煎熬过来的。

        小凯说：“没人能帮我,  那些大人都不会帮我,  我爸就算知道我不是亲生的,  也要留着我当出气筒，小霞也帮不了我,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有些人生下来是享福的，有些人生下来是受罪的，我就是那个专门来受罪的。”

        莫小艾听着他这样自暴自弃,  恨不得使用系统把人带回去，好好照顾，反正程浩那里钱多得是，请人照顾一个盲童绝对没问题。

        她正要安慰小凯，小霞从门外冲了进来：“小凯，你知道是我害你挨打的？你早就知道了？”

        小凯被小霞吓了一跳，莫小艾无奈道：“你们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吧，小凯，小霞知道她做错了，她一直觉得很愧疚。”

        小霞却冲到病床边，对着小凯质问道：“你一直提我对你的承诺，是不是故意的？”

        莫小艾愣住：“什么意思？”

        小霞哭道：“我当时心疼小凯，又觉得自己太坏了，就跟小凯许了很多愿，他后来一直提，他会问我，‘姐姐，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吃糖葫芦’，还会问我什么时候带他离开，离开后要怎么生活，还问我上学好不好，别人家的瞎眼孩子是不是也不上学，他知道我对不起他，知道我心里难受，就一直提，一直提！我想带他走，可又知道我照顾不了他……”

        莫小艾叹口气：“所以你才开始逃避了？”

        小霞擦着眼睛点头：“我能怎么办？我也只是个孩子，我什么也做不了，都后悔死了，为什么当初要诬陷小凯，为什么要逃避，当时哪怕把我打死了，就干净了，什么也不用操心了。”

        小凯在病床上哭道：“姐姐，我没有故意惹你生气，我真以为你会带我走，会给我买好多好吃的，我觉得难熬了，就会问问你，只要你说会有那一天的，我就有盼头了，我没想惹你生气啊。”

        小霞怔怔地看着他：“真的吗？你不是故意的？”

        “不是！”小凯拼命摇头。

        莫小艾叹口气，悄悄出了病房。

        外边的辛队长也正叹气呢，他低声说：“你做得对，就让他们姐弟两个把话说清楚吧。”

        屋里的小霞抱住小凯，失声痛哭：“对不起，小凯，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太害怕了，我知道那东西对爸妈很重要，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发火，我真的吓坏了，可我也没想到爸爸打的那么厉害。”

        小凯脸上露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隐忍：“没事，反正没打死，我当时还以为他要打死我了，我特别想死，我晕过去的时候还想着下辈子哪怕投生成猪狗也不做人了。可我醒过来，你正抱着我，姐姐，因为你我才想活着，因为你说的那些话，我才觉得有盼头。”

        “对不起，小凯，是我对不起你，我太坏了！”小霞哭着抱紧小凯。

        小凯叹口气：“我听到妈妈说是你害我的，我确实生气，可我知道这家里只有你对我好，我我怕你知道我不是爸爸亲生的，也会不管我，于是我假装没听见妈妈说的话，妈妈后来问我，我也说没听见，姐姐，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从来没有。”

        “不，小凯，你该恨我的，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差点被爸爸打死，我还跟爸妈一起欺负你，因为我知道我什么也做不到，都是我的错，你恨我是应该的。”

        小凯抱住小霞：“不是你的错，是我，谁让我是个瞎子是个累赘，我还不是爸爸亲生的，你不嫌弃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什么亲生不亲生，他们以后跟咱们再没关系了，以后咱们是一家人，好不好。”

        小霞说完，姐弟俩个抱头痛哭，这次跟上次在他们家的那场哭很不一样，那次两人都好像在表演给莫小艾看，而这次他们真的哭得很伤心。

        莫小艾正感慨着姐弟两个终于敞开心扉，系统就提示任务已完成。

        这就完成了？就是要姐弟和解才算完成任务？那后来的小凯纠结的到底是什么呢？

        任务已经结束，她本该走了，可还是等着姐弟两个把话说完，然后她找机会单独问小凯：“小霞说得对，你一直在刺激她对不对？”

        小凯眼泪刚止住，听到莫小艾的话缩了缩脖子：“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刺激谁？”

        “你醒来时被小霞感动，觉得还有个亲人，觉得还有个盼头，等到你妈跟你说了真相，你肯定会恨小霞，觉得被她欺骗了。我猜你妈跟你说完后，你不是你爸亲生的对你触动不大，反而小霞诬陷你的事让你大受刺激。”

        小凯皱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触动刺激？我没上过学，你能不能说简单点。”

        莫小艾叹口气：“你明明听懂了，好吧，换句话说，你是不是你爸亲生的，你并不在乎。你在乎的是小霞对你的欺骗。”

        “你胡说，我没有恨过她。”小凯马上道。

        “真的吗？”莫小艾挑眉，“也许你不恨她，因为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但你一定想报复，于是你开始刺激她，你会跟她说什么呢？逼着她赶紧赚钱带你离开？逼着她赶紧兑现承诺？”

        小凯手摸索着，似乎想要翻身下床，“我要回家，我不在这里了，我也不想再听你说话。”

        “怎么了？我说到你心里了？小凯，你别害怕，你现在才八岁，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认知不全，本来就会做出错误的选择，而且你姐姐小霞确实诬陷了你，害你挨打，还装好人骗你，你恨她是合情合理的事。”

        “我没恨，我没有恨！你不要再说了。”

        还在门口旁听的辛队长叹了口气，小孩子确实不太会掩饰，看来莫小艾说对了，这让他对莫小艾更加好奇起来。

        病房里，莫小艾伸手把小凯摁回病床上：“你是脑震荡，别乱跑。”

        小凯哭道：“我没恨姐姐，你别胡说。”

        “好，你没恨她，但也会埋怨她害你挨打，现在她跟你道歉了，你原谅她了吗？”

        小凯点头：“我当然原谅她了，她也原谅我了，我们已经和好了啊，你为什么还要一直问？”

        “那就好，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嗯！”小凯低声应着。

        莫小艾转身要走，突然又回头道：“小凯，如果当时她真要领你一直离家出走，你会跟她一起走吗？”

        小凯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会……会吧。”

        “既然你说你跟姐姐一起离开那个家是你唯一的盼头，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你到底想问什么？”小凯有点不耐烦了。

        莫小艾说：“你犹豫了，为什么会犹豫？不信任小霞吗？你不想跟她一起离开，还是说你知道她不会跟你一起离开？那你为什么又要一直提这件事呢？”

        小凯到底还是个孩子，被莫小艾问得哑口无言。

        “小凯，既然你们要和好，就要解开所有的心结，你说呢？”

        小凯抿着唇，笑容苦涩：“你猜得没错，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她为什么要骗我，明明是她害的我差点被爸爸打死，可她却抱着我说那些骗人的鬼话。你说得对，我爸爸是不是亲生的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从来没把他当过亲人，我恨的是小霞，她不是说要带我离家出走吗？我就总问她什么时候带我走，我有时候感觉到她在我身边，我就假装不知道她在，自言自语姐姐真没用，姐姐是不是骗我的。”

        他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小霞不坏，坏的是我！我知道什么叫刺激，我妈最爱说这两个字，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在刺激小霞，我就是不想让她好过，然后她开始不对劲了，有时候对我很好，有时候说我是累赘，我以为她是不想装了，可她过一会儿就又开始装着对我好……”

        莫小艾无奈道：“你们两个都不坏，是因为不好的家庭环境才会这样，没见过天日的小树苗更容易长歪，好在现在还不晚！小凯，把你的心里话跟小霞说说，真正解开心结不好吗？”

        “她会讨厌我的，她一定会讨厌我，我不敢说。”小凯担心地吼着。

        辛队长这时进来说：“放心吧，小霞不会，一开始是她做错事，她对你心存愧疚，现在知道你也恨过她，她会如释重负。”

        莫小艾也说：“如果她总觉得对不起你，压力太大，心里会出问题，所以这样最好，你们两个都解开心结，以后好好相处，不好吗？”

        小凯擦了把眼泪，犹豫道：“你们确定她不会讨厌我吗？”

        “小霞来给你道歉时也有这种担心，小凯，勇敢一点吧。”

        等小霞再进来时，小凯神色郑重，小霞看着他脸色，还以为出事了，紧张起来，哪想到小凯却哭着跟她说对不起。

        莫小艾看着两个孩子再次抱在一起，觉得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把话说开说透，把所有的错都展露出来，努力改正，就像挖掉腐烂的浓疮，挖干净了再上药，才能长新肉。

        至于小霞的双重人格，莫小艾判断应该像辛队长说的，只是初期而已，所以两个小霞好像互知彼此，小霞应该是有意识地在改变自己，她想要变成另外一个人，如果不能帮弟弟逃离，那就加入对方，一起把弟弟当累赘。

        现在话都说开了，已经互相道歉，她的双重人格应该不会再发展下去，再说还有心理专家呢，莫小艾也不用操心。

        她把带来的钱都装到信封里，递给辛队长：“这是我们协会对两个孩子的资助，我想足够他们用到成年了。”

        辛队长突然被委以重任，皱眉道：“等案子结束，我帮你联系儿童保护组织，找个合适的人来监管，现在急什么。”

        莫小艾只说自己拿着怕丢了，交到他手里才能放心，辛队长只好先把钱收了。

        她把钱交代清楚，只说去厕所，找个没人的地方回去了。

        辛队长没等到莫小艾，让人去找发现厕所没人，他不由愣住，总觉得这莫小艾身上有问题，可她怎么看都是好人啊，怎么会突然跑了？

        他安排了人去市里各单位各协会里找人，可根本没人听过莫小艾这名字，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辛队长拿着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莫小艾早已经通过系统到了十几年后。

        莫小艾到家时，程浩不在，桌上放着字条，说他要去处理一些事情，有事打电话。

        她暂时没什么事要找他，干脆把系统召唤出来。

        系统以为她想看奖励，马上放了出来，莫小艾却问：“你一开始给我看的记忆是小凯的吗？”

        “没错。”

        “这记忆能改动吗？”

        系统默然。

        莫小艾道：“你确定小凯是想放火烧父母，意外烧死了小霞？我怎么觉得他就是想烧死小霞，可后来又后悔了呢？”

        系统道：“我给你看的是冤魂残存的记忆，每个人的记忆都会有偏差，我并不知道当时的真正情况。”

        莫小艾叹口气，也不想深究了，不管小凯到底想烧死谁，他后悔了。

        这姐弟两个的遭遇让她如鲠在喉，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像他们这样遭受着家庭暴力的人，小凯小霞是幸运的，可以摆脱这样的父母，其他人呢？总之越想越心塞。

        “我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门，跟着你这破系统做任务，能把人郁闷死，什么也不说，只让人自己猜，真当我是福尔摩斯啊。”

        系统鼓励道：“看看奖励吧。”

        莫小艾点开一看，又是魅力值，她对这项奖励有点无语，这个魅力值，好像就是方便她查案子的，她很怀疑辛队长让她跟着查案是因为之前那点魅力值，不然一个刑警队长，怎么会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一起处理案子。

        不过怎么说也聊胜于无，她认领了奖励，凭空挥挥手：“好了，再见吧！”

        “你要休息多久？”

        “一周吧，你还有多少案子，不会是没完没了吧，这世界上的冤魂多得是，你要是不停的招揽，那还不是没完没了吗？”

        “放心，不会没完没了。”系统语气突然沉闷起来。

        莫小艾想起她的猜测，问道：“你也是冤魂对吗？你的案子是哪个年代的？”

        系统：“还不是时候。”

        莫小艾兴奋起来，他这么说也就是默认了自己是冤魂。

        “什么时候才轮到你？”

        系统面板却暗淡下去，角落里有八个字飘过‘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切，又遁了！真没劲。”莫小艾忍不住抱怨道。

        不过她很快没时间门研究系统，敏敏打来电话，说班里有事，导员让明天必须到校，她干脆收拾收拾回了学校。

        一进校门，莫小艾就发现周围的人都在对她行注目礼，看来运动会的事，还真让她扬名了。

        “小艾，有几天不见你了。”

        “看，那就是莫小艾。”

        “她到底用没用兴奋剂？为什么当时能跳过，后来就不行了？”

        “据说是为了学校啊，比赛的时候为了给学校争光，发挥超长，但她并不想当运动员。”

        “真是这样吗？”

        “她可是咱们学校的红人，你不维护自己人，还听信网上那些传言？”

        “我只关系一件事，她跟我家钟畅到底是不是一对啊？好想冲上去叫嫂子。”

        “可别，你再把你吓到，我听她们宿舍的人说她不追星的。”

        一路上，莫小艾听到各种议论声，看来她还真成了云大的名人啊！

        宿舍还是老样子，不过安然已经搬回来了，莫小艾推门进去时，她们个正在做面膜，图书馆正在施工中，李丽也无处可去，居然跟她们一起搞起了美容大业。

        李丽见她回来，马上说：“咱们系要社区援助，主要进中小学了解孩子们的心理状况，你报名吗？”

        莫小艾想了想，还是算了，刚接触过两个问题儿童，一会儿气一会儿泪的，实在让人不太舒服。

        “我还要补课，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我看就算了吧。”

        敏敏说：“小艾，你现在成网红了知道吗？现在网上对你特别推崇，都在艾特钟畅跟石导演，说下部剧一定要让你当主演。”

        莫小艾现在连上网的心思都没了，哪会管那些网友折腾什么，“我又不是演员，找我干什么？就是运动会的视频而已，都几天了热度还没散去吗？”

        安然笑着说：“主要你形象太好了，又阳光又健康还漂亮，很多人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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