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透过门的缝隙,仍可以清晰地看见客厅里喜庆温馨的装饰。

        昼冬在等戚霁回家过年，但是却只等来了这么一枚徽章。

        对接警员握着徽章的手指微微发颤，但昼冬脸色却很平静,他接过徽章,定定地看了几秒,除了眼眶有些红，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崩溃。

        直到开口,有些发哑的声音才暴露了难过的情绪：“谢谢。”

        门关上,昼冬深呼吸，他把徽章放进贴近心脏位置的口袋，点开光脑上的播放器。

        在负责对接的警员找上他之前,昼冬已经无数次地查看过前线传回来的机甲图片。更高一级的黑匣子他需要申请权限才能查看，顾银尘说已经在帮他申请了，很快就能有回复。

        他不相信戚霁死了。

        即使手指和身体都在害怕和难过地发抖，昼冬也固执地相信自己的直觉。

        很快顾银尘给他发了消息。

        【顾银尘：[黑匣子zip]】

        黑匣子已经是属于军队最高级别机密，顾银尘的申请被拒绝。那份资料,是宋舟玉给他的。

        不仅仅这一次。

        当初新闻发布会时,垃圾星投放的光屏是宋舟玉让手下人着手去办，另外,他还主动把新闻发布会的直播范围扩大了。

        还有许多次,昼冬忙得忘记吃饭，也都是宋舟玉让线人暗示顾银尘去实验室，催昼冬去吃饭。

        但这次的黑匣子资料，宋舟玉给了之后并没有让顾银尘告诉昼冬。

        他不想给昼冬负担。

        昼冬接受文件,打开反复听了好几遍。

        关于那些黑匣子音频,里面并没有过多的信息可以提取,小队正常交流作战，而后机甲被毁亡。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机甲似乎是顷刻遭遇了无法反抗的重击，连遗言、恐惧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真的是这样吗？

        昼冬放大那张驾驶台被撕开的机甲图。

        那是虫族撕咬的痕迹。

        但新机甲的防御值昼冬清楚，不可能会有虫族咬得开。新机甲就是针对新型虫族所设计，不管防御值还是攻击力，都已经达到当初所设想的最佳值。

        特别是在戚霁失踪后，虫族的异动就诡异地消失了，而不是像往常那般，大肆进攻。

        很怪异。

        但这种怪异也可以解释——那就是虫母的诞生。

        虫母诞生，刺激虫族的激素水平提高，战斗力和精力都会大大提高。而不乘胜追击也是因为要回防守护脆弱的新生虫母。

        昼冬能看得出来的，军部自然也能看出来。很快，在经过快速会议后，很快敲定了一个特别救援计划。

        各方都动起来了。

        昼冬穿上外套，再次望向已经装扮好的客厅，还有贴好的对联。

        他低头吻了吻那枚徽章。

        他是扫把星吗？

        他不是。

        戚霁花了这么多时间告诉他这个事实，他不是这么容易被击倒的。

        他会把戚霁带回来。

        灯光暗下，昼冬奔向夜色。

        他一定会把戚霁带回来。

        军部，灯火通明。

        昼冬以及其他研究员跟在顾银尘身后，他们快步往军部会议室走去。

        顾银尘把单边镜摘下，快速说道：“军部组织特别行动小组搜寻失踪人员以及勘察遇难原因。”

        “因为不排除因为新机甲故障遇难失踪的可能。特别行动小组需要三到五位研究员，主要是为了勘察现场和带回机甲残骸。”

        顾银尘，“我已经初步拟定名单，昼冬，你愿意去吗？”

        除此之外，顾银尘还点了其他两个研究员的名字。

        “我去，”昼冬没有任何犹豫，“我是机甲的研发者，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新机甲的构造。”

        “我不会添麻烦，我明白我应该做什么。”

        其他人也附和，“我们也可以！”

        “义不容辞。”

        中心会议室近在眼前。

        顾银尘很欣慰笑了笑。“很好。”

        他推开门。

        “那我们开始吧。”

        门内，是坐在高位上的帝国元帅以及宋舟玉。

        半个小时后，具体行动计划已经敲定。又过半个小时，由一百多名精锐士兵组成的特别行动小组整装待发。

        由于这次行动地点是雨林，并且所在星球没有冬天的说法，当地天气炎热多雨，他们都穿着能够隐蔽自身的绿色斗篷。

        顾银尘站在昼冬身边，宽慰，“原因基本查明，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救援，永远都是和时间赛跑。

        “只是失踪了，但是他还活着。”

        “这里，告诉我戚霁还活着。”

        昼冬抚着心口的位置，心脏激烈不安的跳动，深呼吸，“无论如何，我会把他带回来。”

        他喃喃：“他说他会回来的。”

        “我会把他带回来。”

        “我会去找他。”

        顾银尘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戚霁会没事的。”

        星舰进入星轨开始跃迁，身为这次行动负责人的宋舟玉站在最前面。他看着角落里的昼冬，担忧地抿唇。

        他担心昼冬的身体撑不住，也担心昼冬的心理状况。但是他凑上去安慰，只会让昼冬更烦。

        但在这长达十五分钟的跃迁里，昼冬站在角落里，冷静地没有表现任何不适。

        终于，星舰降落。

        当地的军方早就在原地等候多时，双方交接完成，一批又一批士兵前往雨林。

        昼冬和顾银尘被飞行器送到事发地点，其他人则是在周围搜寻。

        因为雨林气候缘故，土地湿濡，空气中水分含量也高。

        昼冬踏上那片土地，身边只有宁静的风声，机甲残骸遍地，一草一木都变得残忍。

        在空地最中间，那是戚霁的机甲。

        再熟悉不过的标记在眼前，昼冬几乎腿软，他大口地呼吸，迟来地深刻感受到了事发时的绝望。

        顾银尘扶住他，“昼冬，冷静一点，他们还在等我们。”

        昼冬咬牙撑住，他深知自己不能拖后腿，压抑躁动不安的情绪，和其他同事开始分头搜集碎片和拍摄照片。

        整片雨林划分为十二个区域，一共分为十二个小队进行搜寻。

        很快，通讯频道里陆陆续续地传来小队的汇报情况。

        “一区安全，无任何人员发现。”

        “三区发现虫族，已绞杀，目前无任何人员发现。”

        “………”

        紧接着，二区、六区、七区………都没有发现有人员。随着通讯频道一次又一次打开，昼冬的心跟着往下沉。

        现在只剩下他们所在的八区以及宋舟玉负责的十二区迟迟没有传来汇报。

        戚霁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拍完最后一张照片，昼冬踩着脚下的土地，审视这一片树林。

        他放空情绪，努力感知周围的一切。

        树叶掉落、微风吹拂的声音近在耳畔，同时，还有细密的、连续的莫名鼓动声。

        很怪异的声音。

        昼冬转了一个方向，倏尔感觉土地在震颤。

        他们和十二区离得很近，十二区的土地已经开始起伏。

        是大规模的虫潮！

        昼冬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他握住身边同事的手，把已经惊恐得愣在原地的同事往后推了推，大声：“跑！”

        这一声像是敲响了警钟，三位研究员开始慌乱地往飞行器的方向跑。

        昼冬按动机甲微型器，逆着人群往前，同时按住耳边的通讯器。

        “八区、十二区即将爆发虫潮，请求启动预备计划b。”

        “研究员昼冬申请战时最高指挥权。”

        在来之前，他们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风声擦过耳边，机甲呼啸。

        通讯器清晰地传来宋舟玉的声音。

        “虫潮即将袭来，全体警戒，启动计划b。批准研究员昼冬成为最高指挥官。”

        ---

        在出发前的前一个小时，中心会议室。

        现任元帅alpha和宋舟玉分别坐在主位，而其他人坐在下位。

        军部关于虫族的讨论与昼冬先前设想的差不多，提出的解决计划也很合理。

        但是昼冬还有一个想法。他看向主位上的元帅，“我认为这次戚上将失踪事件，还有一个可能。”

        所有人都看向他。

        包括宋舟玉。

        昼冬定了定心神，解释：“也许不是新生虫母的影响，或者说，根本没有新生虫母。”

        “上半年，戚上将斩杀虫母后，虫族数量锐减，按理说，虫族至少需要等待三年，才能迎来新生虫母。”

        “但现在不到半年，并且在冬天，虫母就诞生了，这不合理。”

        有个嘴毒的alpha不耐烦地开口：“拜托，你说的我们肯定也想到过了。”

        “但是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不是新生虫母，号称防御提升百分之三百的新机甲怎么会被击破？

        他看着昼冬的眼睛，突然很想让那双坚定的眼里出现破碎的眼泪，他低眉，突然笑道：“啊不对，还是有可能的，那就是你们研究所设计的新机甲出故障了。”

        顾银尘冷笑，“如果是机甲出的障碍那么我们也认，但是你看看现在是甩锅的时候吗？”

        “昼冬话都没有说完，你就急吼吼开口，到底是谁心里有鬼？”

        “学不会听人说话就把耳朵割了滚出去。”

        宋舟玉特意等顾银尘骂完才敲了敲桌子，冷眼，“安静。”

        他看向昼冬，“昼冬，继续。”

        昼冬缓了缓语气，“黑匣子里传来的信息只有戚霁小队和新型虫族对战，但是我认为现场可能不止存在一种虫子。”

        “还记得有一种虫子，叫[蝉]吗？”

        [蝉]，它的行为就如同它的代称。在泥土里蛰伏休眠，成熟后就会破土而出。与此相似的，还有[地鼠]，专门地下生活的虫子，在过去，这两种虫子经常破土伤人。但在上一个世纪，有药物学家研究出了杀灭[蝉]和[地鼠]幼卵的药剂，浩浩汤汤地大规模消杀和除虫，此后这两种虫子几近灭绝，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线，沉寂在历史长河里。

        现在帝国还是会时不时组织星球进行消杀。

        “他们消失得太奇怪。”只有机甲残骸，不见人影。刻意得像是虫族做出来给他们看的一场戏。

        宋舟玉接腔，“所以他们有可能是在对战的时候遭遇了袭击，然后才消失的？”

        这时候的宋舟玉格外不同，冷静镇定，完全没有在他面前的脆弱和幼稚。

        昼冬收回乱糟糟的思绪，点头：“对，尤其他们消失的地点是雨林。”

        热带雨林，气温高、湿度高，是虫卵孵化的好场所。

        “我怀疑[蝉]和[地鼠]的虫卵已经进化，免疫了消杀的药物。”

        “虫母诞生也许是一个迷惑我们视线的点，这可能是虫潮爆发的前兆。”

        于是就有了预备计划b。

        虫潮来势汹汹，雨林上方，无数机甲呼啸而过。因为早有准备，加之昼冬的指挥，他们应对得还不算太狼狈。

        一个小时后，虫潮解决。

        通讯器里陆陆续续传来虫族绞杀完毕的消息。八区的虫族清理完后，昼冬脱离机甲，脸色惨白，身疲力竭地靠在树上，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十二区的宋舟玉似有所感，他把通讯器语音放大，“指挥官昼冬，请时刻与我保持联络。”

        “昼冬？”

        “昼冬！！”

        杂音很多，宋舟玉按着通讯器，眉头紧锁，正想再喊一句，就听到通讯器里传来昼冬的声音。

        “我没事。”

        “继续搜寻失踪人员，警惕下一波虫潮。”

        昼冬眨了眨湿濡的眼睫，喝了口补给的能量型营养液，继续往前走。

        他要找到戚霁。

        ---

        最后，他们是在十二区里一个土堆遮掩的山洞里找到的戚霁小队。

        一行人里只有戚霁还勉强清醒，他隐隐听见动静，踹动土堆，才让搜寻人员发现了他们。

        专业的搜救人员很快上场，清理伤口的清理伤口，包扎的包扎，还有士兵在排查虫卵，一时间，洞口忙碌一片。

        昼冬赶来看见戚霁的那一刻，几乎忍不住眼泪。他想抱住戚霁却又不敢，只能在旁边手忙脚乱地把戚霁扶起来，无措地看着。

        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舅舅…”

        “嗯。”

        戚霁很想揉揉他的脑袋，但是手已经没了力气，他动了动，用额头轻轻碰了碰昼冬的头。

        “舅舅在。”

        昼冬终于泣不成声。

        宋舟玉在洞口，望见昼冬的眼泪，手紧紧握成拳。

        戚霁是现场唯一的清醒的人，只是身体虚弱，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小队的其他成员陆续撤出后，他才上了担架。

        昼冬在旁边看护，目送戚霁上了飞行器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和身体也渐渐软了下来。

        在出发前两天他本就生了病，就算好了，大脑也总是隐隐作痛，身体也时不时使不上力气。

        现在找到戚霁，也确定不会再有第二波虫潮，先前的疲惫涌来，昼冬有些站不住。

        他想找个地方稍微靠一会儿，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被人从侧边扑倒。

        那一瞬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昼冬的视线被鲜血染红。

        他看见了扑倒他的宋舟玉，也看见了在洞口的虫族[蝉]。

        洞里面还有一只刚刚苏醒的蝉。

        “他的手，没办法恢复了。”队医摇头。“手是被他自己强行扯断的，原有组织也被腐蚀了。”

        [蝉]的唾液有腐蚀性，在咬上去那一刻，如果没有及时斩断那半截手，那么宋舟玉失去的就不仅仅是手。

        治疗舱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复原宋舟玉的手。

        队医拍拍昼冬的肩膀，“以后可以给他选一个好看的义肢。”

        队医离开，昼冬看着宋舟玉包扎好的那半截手，眼睛泛红，怎么也说不出话。

        手很疼，但是只要昼冬没事，宋舟玉再断一只手都愿意。他望见昼冬愧疚又无措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慌乱，“哥，我没事的。”

        他救昼冬，只是刻在dna里的本能，并不想用这份恩情去获得什么。就算断手也是他之前对昼冬幼稚任性的报应。

        昼冬眼眶越来越红，宋舟玉抿唇，“我情愿的。”

        “昼冬，你不用难过，也不用愧疚，也不用对我做什么。”

        宋舟玉不想挟恩图报。

        昼冬总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太畸形，太不正常，以前的宋舟玉还不能明白。但昼冬哭过一次后，宋舟玉明白了。

        因为垃圾星的那一个月，昼冬答应了他的追求。从那开始，他那份不正常的爱意，给昼冬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现在，他不想延续这份痛苦。他想说，他在慢慢变正常了，他的爱意已经不再这么畸形。

        他不奢求昼冬能够马上回应他的爱意，但是他想重新追回昼冬，以一段正常的关系，和昼冬重新开始。

        昼冬喉咙哽得厉害。“宋舟玉，对不起。”

        他当时记得宋舟玉离他很远，不在[蝉]的攻击范围之内，他才是[蝉]的目标，应该断手的是他。

        但宋舟玉替他承受了这一切。

        “对不起。”昼冬努力地捋顺自己的话语，“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舟玉替他承受了痛苦，他却仍然无法给予宋舟玉想要的一切。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照顾你。”

        可是昼冬的眼睛没有爱，只有愧疚。原本感觉不到疼痛的伤口开始疼了，似乎有万千蚂蚁在啃噬。宋舟玉脸色煞白，他咬唇，低声：“我不要。”

        “我不要这样。”

        “哥，你不用对我愧疚。”

        如果又是从愧疚开始的一段关系，那昼冬和他都会痛苦。

        “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像对待平常人或者陌生人一样对待我。”

        “当然，你不想也没关系。”宋舟玉本意是不想让昼冬愧疚，他很着急的解释，怕昼冬误会，误会他还是这么幼稚。

        “总之，你不用对我愧疚，也不用照顾我，我不想这样。”

        昼冬一直低着头。

        就在宋舟玉失落地，以为他不会收到回答时，昼冬说话了。

        “好，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什么照顾宋舟玉的情节，还有一点火葬场余温

        打斗的都是我乱编的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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