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质问

议会厅之中众人逆着光，只隐隐约约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飘然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素衣白裳的童子。

        那仙家由远及近，周身灵气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染满整间屋子，就连他走起路来也是步步生莲，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此人自上而下皆是白色，一身素服，连发间也是用一根白色锦带随意束在一起，剑穗上都是一尘不染的素白。能穿成这样却依旧不让人觉得突兀的，普天之下仅有一人。

        “是无涯上仙！”人群中不知是谁最先大叫一声，这声之后原本静如死水的议会厅一瞬间便炸开了锅。

        好奇的，惊讶的，看热闹的，更多的修士是如临大赦的喜悦。

        无涯上仙来了，他们自然都得救了。谁能想到今日这种场合无涯上仙竟然会来！

        百年之前逍遥山生变，宁御千欺师灭祖杀了他们的师傅遗鹤仙，后又被灵界追杀身死无望崖。那日苏扶卿自废百年灵力替他师妹赎罪，自那之后他便深居逍遥山很少有出来的时候。每每现身也都是一身素服，据说他是在为故人服丧。

        至于这丧是在为谁服，遗鹤仙又或者惨死于宁御千剑下的数千修士，旁人就不知道了。“无涯上仙来了，你说今日会不会有一场恶战啊。”

        “谁知道呢，当年可不就是无涯上仙带领天下修士才让宁御千认罪伏诛的么，依我看啊，这妖女今日一定跑不了！”

        “那可不一定，这不还有那位尊神在么，你们可别忘了，当年无望崖他可是不在啊。”

        “嘘，小声点！你们不要命了？！”

        逍遥山的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是籍籍无名的小修没听过逍遥三杰的故事，但宁御千是如何欺师灭祖如何十恶不赦，他们还是知晓的。

        在世人眼中，逍遥山与宁御千的仇简直可以算是不共戴天，如今狭路相逢，这下有好戏看了。

        只不过，苏扶卿并不理会众人，无视掉众人的朝自己行的大礼他的眼中只剩下随意坐在座上的那一抹红色。宁御千在座上看着苏扶卿朝自己走来，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还是老样子，一如百年前那样目光平静，一尘不染。

        这场景，倒真是有些似曾相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无涯上仙。”宁御千红唇一抿一声嘲笑中夹杂着些许不为人知的无奈。

        眼前这个，是她曾经尊敬有加的大师兄，是她的兄长，是在无数次并肩战斗中舍命护她的人。可同样的，也是他杀了自己连个全尸都不肯留下，也是他在自己复活之后百般刁难数次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他不再是那个将她护在身后的温柔师兄，她也不再是那个一直缠着他的小丫头。

        如今的他们，不见才是最好的，见到了便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苏扶卿依旧是面若冰霜的模样，他并不低头看路却准确越过了刚才被她杀死的修士喷洒在地上的血迹。

        自己不过晚来片刻，她竟然就这样杀了一个人。那颗滚落在地上的头颅上面还停留着临死前的惊恐，这张狰狞扭曲的脸与座上她的笑靥如花对比鲜明，让人不寒而栗。

        “不许别人提起师傅，是因为你对他老人家心中有愧么。”他心里清楚，这句话对宁御千的威力。

        不知为何，见她在座位上坐得好好地，他竟然有几分莫名的恼火，尤其是在看到她身旁坐着的那个男人的时候，他的情绪险些失控。

        原先在逍遥山上他们二人就情愫颇深，连师傅都说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美的如同一幅画，如今也真如他老人家所说的那样，他们之间的感情几百年不变。

        他这个做师兄的，是不是该祝他们百年好合。

        刚才自己在逍遥山上一听到苍龙钟响，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她会不会被世人围攻，他甚至连伤都不顾就出关急忙赶来，可她似乎并不需要自己。不仅不需要，在她的脸上自己甚至连一丝愧疚都不曾看到。

        自己真是疯了才会担心这个妖女。

        “愧疚？我该愧疚吗？”她冷笑一声“无涯上仙，都一百年前的事了，整天拿出来说有意思么？当年我做下错事，死也死了，还是被你杀的。我以命相偿，也该够了。”

        “两清？你以为你死过一次往日的恩怨就能两清了？”他冷笑一声，就算之前的恩怨两清了又如何，就算赫连玄墨煞费苦心让她托生于别家又如何，她宁御千绝不可能只甘心做一个凡人。

        她说的对，自己是盯着她不放，因为他知道，只要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她便一定会做一些什么事出来祸害别人。

        果然，这才过了多久，她就已经搅得一方仙域不得安宁了。

        “西城之中御妖司全员被杀可是你所为？”

        “是我。”宁御千回答得干净利落。

        他果然是来算账的。

        他面无表情的问，她漫不经心的答，如同两个陌生人，他是审问犯人的判官，而她是世间最穷凶极恶的歹徒，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听雪阁主陆齐铭与陆家二小姐陆芸兰可是被你所杀？”

        “自然是我。”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所以，西城城主西流玉也是被你所杀？”

        “我说无涯上仙，这几件事情之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若真是我所为，你是不是又要再杀我一次？你猜，我不会还像一百年前那样不会还手？”

        一双紫目自嘲中又透漏着些许坚定，他的话似乎很让她不耐烦。他从来不肯信她，既如此又何必拐弯抹角的问这问那，直接动手不是很好么。

        “我在问你，是还是不是。”

        “呵。”宁御千冷笑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是或不是，你在意吗？”

        他从不在意这些，他相信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无涯上仙，你信过我吗？”这句话或许换成‘你信过谁呢’会更好。

        “一百年前，你仅凭一场妖火便断定上溪村中之人是我所杀，你只凭别人只言片语便断定我杀了西流玉，如今我就算说不是我，你信吗？”虽是疑问，但她却说的无比肯定，毕竟彼此心中都清楚，不管宁御千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

        因为，在他的心中早就将她定义为恶人。

        如他所言，妖就是妖，妖性难驯。

        “欺师灭祖，残杀同门，以一人之力对抗灵界，你只知我十恶不赦我该死，你可有想过我为何要如此么？”

        这句话，她等了千年，今日总算能全都说出来。

        委屈吗？

        她为了他，为了天下付尽一生却终究被容不下，怎么可能不委屈。只是偏偏这丫头此刻却倔强的不肯掉一滴泪。不仅不掉泪，此刻的宁御千还异常冷静，甚至还有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今日，她势必要为自己为妖族讨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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