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余悲

承受了重击的洛长歌在床上躺了整整两日都没能醒过来。她身上的血衣已经被赫连玄墨丢的远远地，此刻，除了横在二人身上的一床锦被之外她身上未着一物。

        若是换做之前，这丫头要是这样子躺在自己身边他能忍得住才怪，定会早就扑上去将她吃个干净连骨头都不剩了。但偏偏现在他的眼里全是她身上的伤痕。

        新伤旧伤，她总是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

        心疼自是不言而喻。

        这几日即便是在睡梦之中她也依旧不是很好过，不知道是因为伤口太痛还是因为碧烟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睡梦中的她也是依旧嘤咛不停，时不时的呜咽几句，葱白一般的手指紧紧地抓住赫连玄墨的胳膊。

        每当这个时候，赫连玄墨抱着她的手便又会紧上几分，他的神色自从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舒缓过。

        这几日，他停了在外的一切活动专心在碎玉阁中陪着千儿，她两天两夜未醒，他便两天两夜未合眼。

        在两人的床榻上，他抱着她整整两天，除了安抚着睡梦中的她千儿，赫连玄墨还要不时的为她输送真气来缓解她的疼痛。

        说起来那日在青龙庙若不是后来洛震亭来了，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你说这赫连玄墨真是的，千儿明明是我的主人，现在倒好都快成了他的主人了！”

        窗外，踏月与流风趴在窗台上小心翼翼的朝屋内张望，自从回了并肩王府这个恶魔就把千儿抱回了房间再没出来过，还不让别人进去看望千儿。

        他踏月小爷是何许人也，自己可是千儿的神兽啊，现在却落得个只能隔空看望自家主人的下场，也当真是凄惨。

        “到底谁才是千儿的神兽！”嘴里依旧嘟嘟囔囔。

        “自然是你。”流风陪踏月在窗台上趴着，相比较争风吃醋的踏月他可是理智了很多，想想现在还能每天陪着他趴在窗台上看看风景说说话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可奈何，踏月他不懂。

        “不过你说那天在青龙庙小爷的那一番话是不是很帅？”一说起来踏月面上就多了几分得意之色。

        当时的情况，赫连玄墨出手了并未能解决问题，后来洛震亭也来了依旧没解决问题，倒是他踏月小爷最终看不下去了，一句“够了！”镇住了所有人。

        流风点点头，这一点他还是认同的。他甚至觉得自己认识踏月几万年，这应该是他最英勇的一次。

        英勇到他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记得，甚至可以说是记忆犹新。

        他说：“够了，都住手吧。苏扶卿，你口口声声说阿千欠你们逍遥山，欠天下苍生，一百年前她不是已经用命还了吗？可你们欠她的，要谁来还呢？你们欠她的绝不比她欠这天下的少上分毫！”

        “苏扶卿，我知你恨毒了阿千，可真的只是因为她杀了遗鹤仙杀戮无辜吗？当年你不过是听了别人的话，连前因后果都没弄清楚就下令追杀她，说到底你其实从未相信过她。后来在无望崖，若不是阿千过分信你，你又怎会将她杀死！苏扶卿，你自诩清高，可到头来你不过是欺骗一个女子信任的恶棍罢了！”

        “算了吧，放她一条生路吧，也放你们自己一条生路。阿千这辈子失了妖力又抹去记忆，不过就是想做个普通人罢了，难道这也不许吗？”

        千百年来，能如此质问苏扶卿的灵兽，踏月是唯一一个。

        世间的恩怨情仇皆逃不过“执念”二字，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也不能例外。

        这三个当局者入局几百年早就已经辨不清真假，但是作为旁观者来说的踏月却看得无比的清楚。

        “执着了几百年的爱恨，如今也该放下了。”踏月感叹一句。

        伊人已去，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难得见这土狗如此认真的模样，流风盯着他看了片刻不知不觉竟有些失神。

        “是啊。你也该放自己一条生路才是。”流风认真道，正如土狗看清了别人的局势一般，自己亦看透了他的心。

        真正放不下的，又何止那三人。

        “嗯？！”踏月转头与身旁的流风对视一眼，良久他才又露出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轻笑道：“我有什么放不下的。”

        下一刻，他重新将头转向窗户，透过窗户上窄窄的一条窗缝，她好像看见了卧房中的主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踏月才叹口气道：“当年，她吃了很多苦。”

        “师傅……”屋内，洛长歌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正在赫连玄墨的怀中，现在的她一股脑的委屈和悲伤就再也忍不住。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好像从来都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在。”见她终于醒了过来，赫连玄墨紧锁的眉头终于稍稍舒缓了些。

        “师傅……碧烟她……碧烟她……”每每吐出这三个字，洛长歌便再也没有说下去的勇气。她趴在赫连玄墨的怀中，苍白的小脸埋在他的胸口再不肯离开他半分。

        双手紧紧地抓着赫连玄墨的衣袖，力度大的让手中的衣服皱皱巴巴。

        “哭吧。”

        沉默片刻，碎玉阁的卧房中突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前世，宁御千将生死看的十分透彻，可这一世因为有了太多值得她眷恋的东西，她倒是越来越执着生死了。

        这个世间，再不会有一个叫碧烟的丫头陪在她身边与她一同饮酒取乐一起作恶多端一起受罚拌嘴了。

        早些时候她们曾经越好了今年春天要去看桃花，还要折几枝桃花来招桃花运，可现在，桃花枝上积雪渐消，还未等到桃花绽放，她却已经不在了。

        她想说她不怪那丫头拿剑伤了她的胳膊，她知道她那是为了护着自己。

        她想说有什么事自己会陪她一起扛，只要她回来就好。

        她想说她其实都知道的，知道她不是普通人，知道她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心智，可是，都来不及了。

        什么都来不及了。

        赫连玄墨一句话不说只是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任凭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中衣，这一世她被藏在并肩王府，从未经历过大风大浪，如今碧烟突然死在她的面前，她定会受不了。

        所以，就让她哭吧。等到洛长歌终于哭够了赫连玄墨才缓缓开口道：“你不必如此难过，她本就是因你而生，如今为了护你而死，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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