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吃醋


“师兄,你快些,你快些!”少女在人山人海中被挤来挤去却依旧兴致高涨,身后的少年不说一句话,只是紧紧的跟着前面的人。

        “师兄,你看!”

        终于突破人群,少女指着满河中流向天际的花灯面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悦,她转身对身边的人笑道:“美吗?”

        目色里倒映着点点灯火。

        每年乞巧节,北辽国皇都内的女子都会聚集在青龙河边放荷灯,她听山上弟子提了一嘴便一直念念不忘,还在这一日拉着少年偷偷跑下山来一睹这凡间风趣。

        只是,她并不知道身旁少年的心思全然不在这盏盏花灯之上,在他眼里,她的一个笑就足以让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大概在他心里良辰美景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少年一双玄色星眸里流光熠熠,嘴角也不自觉弯出了弧度,注视着阑珊灯火中的她,良久才点头吐出一个“嗯”字,声音虽小却无比坚定。

        “师兄,等明年我还要和你来这里看花灯好不好?”

        “好。”

        “你可不许反悔哦,我还要预定你下一年、下下年、下下下年……”

        “往后的每一年,只要你愿意我都陪你。”没等她说完,少年便一口应下来。

        “拉钩!”

        疗伤完毕,洛长歌因为体虚昏睡过去。

        此刻昏迷中的她正在做着一个冗长的梦,不过即便是在梦中,她都能感觉到,这个梦,似乎并不属于她。

        梦里的少年是师傅确定无疑,可这个女子又是谁?

        见徒弟眉头紧锁,床边守护的赫连玄墨面色阴沉。

        费尽心思的藏着她养着她,可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目的,但是千儿今日被伤,绝对不是偶然。

        沉默良久,赫连玄墨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一般,对着身边的流风吩咐道:“通知踏月,让他回来。”

        “可是,主上,若是踏月回来,千儿的身份怕是瞒不住。”

        “无妨。”

        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另一个绝对不会伤害宁御千的就是她的灵兽踏月。

        前世,千儿走到哪踏月这只土狗就跟到哪儿,忠心的简直不能再忠心。

        作为一只修炼成人形的上古神兽,踏月这厮一点身为神兽的自觉都没有,什么高贵冷艳他统统不沾边,整天对着宁御千撒娇卖萌,原本作为银狼王,踏月应该威风凛凛可在宁御千这里他总是把自己搞的像是只摇尾乞食的土狗,丢尽了上古神兽的脸。他‘土狗’的外号也是由此而来。

        相比较踏月,同为上古神兽的流风可就正常多了。

        不过踏月这种厚脸皮的行径几百年只针对宁御千一人。除她之外,旁人他都不放在眼里。不管是赫连玄墨还是苏扶卿,通通不给好脸色。

        一想到踏月的所作所为,赫连玄墨的脸又阴沉几分。

        赫连玄墨却也明白,在千儿真正醒来之前,很多事情踏月出手要比自己出手合适的多。

        如果真的到了瞒不住她身份的那天,那么就把她回来的消息昭告天下好了。

        不管前路有多少个变数,他都不会在离开她半步。

        “还有,今日之事,你去调查。”

        “主上,您是在怀疑这次的事不是意外?”

        赫连玄墨点头,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千儿本是妖王,即便被封印万妖骨她周身的妖气也足够镇压得住其他妖,妖乱这种事绝对不会在她身边发生,更不用谈伤到她这一说。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在假扮妖族作乱。

        “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千儿知道。”

        “是。属下告退。”走了几步,流风突然想起来慕云翳的嘱托便转身对赫连玄墨说道:“对了主上,带千儿回来的那个小子送了千年麒麟血,说是给千儿疗伤用。”

        原本这种小事流风自己处理就好了根本不用通知他家主上,再说千年麒麟血虽然珍贵但是他家主上何许人也,这个东西自然是不缺的。可流风偏偏就想通知赫连玄墨,他的爱徒被别的男子惦记上了。

        赫连玄墨高深莫测平日里也总是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纵使流风在他身边几百年也难得见他情绪有波动,如果有机会看他家主上变脸,他当然要好好抓住啦。

        果然,一提到那个北辽皇子,赫连玄墨的眸子瞬间变了样。

        “妖乱、灵云山。呵。”一想到那人叫洛长歌‘小歌儿’,赫连玄墨冷笑一声,要不就用这个理由端了灵云宗?

        连他的女人都敢觊觎,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

        “主上,我想这件事跟那位皇子没关系。”流风听了他家主人的话就知道这个可怕的男人八成是动了移平灵云山的念头,赶紧帮慕云翳说了几句好话。那个小子再怎么天才也不过就是个武灵将,他家主上想捏死他那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当然只要他乐意,踏平灵云山都是分分钟的事!

        “你在担心我杀了他?”一个凡人而已,赫连玄墨与流风订灵契几百年以来,除了踏月他还是第一次听流风替别人说好话“还是你觉得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流风不敢。”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流风却在心里小声嘀咕,几百年来这样的事他做的还少吗?

        “不过,属下记得五百年前,仙云山宗主向千儿表白,第二天仙云宗就被迫解散;四百年前庆阳真人约千儿去求姻缘签,您二话不说就把人家道观移平了;三百年前千儿和凌虚子交好,隔了不久凌虚子便谎称云游四方去了,但实际上是受了您的压迫不得不离开。”

        “咳咳……”听流风讲到这里,原本一本正经的赫连玄墨是实在没脸继续听下去了,只得正声道:“流风,你胆子当真肥了,连本尊的短都敢揭。”

        “属下去给千儿姑娘煎药。”流风知道再说下去,主人就要把他的凤凰毛全给拔了。

        “去吧。那个凡人的事,你不要插手。”

        这个意思是他要亲自动手?!流风作为赫连玄墨的神兽都忍不住为慕云翳默默祈祷。阿千在他家主上心中第一的位置那可是几百年从未动过分毫,又岂容一个凡人来插足。但愿那小子识趣,能给自己留条活路。

        待流风关好门后,赫连玄墨将目光重新转回洛长歌身上,看着她的睡颜喃喃道:“怪我太纵着你。”

        洛长歌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睁开眼,师傅就坐在床边。

        “还痛?”

        “有些痛。”洛长歌委屈巴巴的钻到师傅的怀里:“对了师傅,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说梦话?”

        “怎么了?”

        “师傅,你说人会不会梦到别人的经历?”

        从小到大,她总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总会有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穿着鲜红华服,这一次她不只梦到了那名女子,还梦到了师傅。

        虽然依旧看不清女子的面容,但洛长歌确信梦里的阿千并不是自己,可以肯定的是那名女子一定和师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师傅对她简直就像对自己一样温柔。

        而且,师傅管她叫‘阿千’。

        想起师傅初来王府之时,他将自己抱在怀里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洛长歌。”

        “何字?”

        “无字。”

        “以后就叫千儿吧。”

        现在想来师傅叫自己千儿想必也是与那位女子有关。

        也许是因为平日师傅将自己的魂魄养在他的心间,在这个时候魂魄受了师傅的影响沾染了他的记忆。

        那些被他放在心间舍不得忘掉的回忆。

        想到这里,再想到师傅看那名女子时宠溺的眼神,洛长歌鼻子酸了一下。

        和师傅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师傅在等一个人,虽然他从未跟自己提起过那个人,但是看得出,师傅对那个人十分在意。

        这些年,师傅叫过自己很多次‘阿千’,以前她总以为师傅不过是换了一种叫法,现在想来,他是在叫另一个女子。

        也许自己就是一个替身。

        虽然自己看不出师傅到底是什么灵级,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她的师傅实力极有可能在自己父亲之上。那么,像他这样的男人又是为何心甘情愿的在洛家禁地一待就是十几年。而又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他收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女子为徒,还用心间血滋养其魂魄。

        师傅这样到底图什么?

        要问清楚吗。

        洛长歌心底挣扎几番却始终无法开口。她在害怕,怕自己一开口师傅就连谎话都懒得说,索性直接告诉她那个她不想面对的答案。

        她,洛长歌,不过是一个替代品。

        “师傅,你会一直在千儿身边吗?”

        “会。”

        可是同样的话,他也对另一名女子说过了。

        “怎么了?”赫连玄墨见她不似平常那般,以为她是被这两天的事情吓到了。换作以前,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她早就朝自己耍赖要抱抱了。现在她越是冷静就越是显得她不正常。

        “千儿,你的魂魄修复的差不多了,今后不必再放到师傅这里寄养。”

        “师傅。”洛长歌望向赫连玄墨,魂魄修复好是她这些年日盼夜盼的事,因为这意味着她再也不用变成那个心智不全的孩子了。

        可为何现在的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就好像和师傅之间唯一的羁绊现在也断了。

        “还有,往后离灵云山那个弟子远些。”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师傅说的是慕云翳吧,对了,我都忘了问他怎么样了?我记得他也伤的不轻啊。”

        “死不了。”赫连玄墨面露不悦神色“千儿,你只要乖乖待在师傅身边。”

        她有他一个就够了,不需要另一个人来保护。

        “哦。”

        “好了,你休息吧。”

        洛长歌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等到赫连玄墨转身走出房间,她嘴角的笑也消失不见。

        她好像从来没有怀疑过师傅的身世,也从来没有了解过师傅的过去。

        也许,是该好好了解了解师傅的过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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