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九章春花秋月何时了三

第二天上午，老常给沐伊博打来了电话。

        “兄弟，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老常，不是很顺利啊，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哎，真是麻烦啊。我之前和你说我去问问那个清华的大哥，他们公司年后的时候也倒闭了，他一直在处理公司的那些固定资产，什么桌椅板凳，电脑之类的，全都让他卖了。我问了他接下来的计划，他想着先歇一歇，再看情况。”

        “哎，好吧。人家清华生都失业，我这个垃圾心里稍微平衡点了。”

        “你呢，别着急，你先自己慢慢找着，我再找别人问问，这种机会还是要碰。”

        “好，反正你多费心吧。谢谢了，兄弟。”

        “咱俩就别客气了，你记得有空来找我喝咖啡。”

        “好，我一定去。”

        挂断电话后，沐伊博失望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情绪顿时低落了下去。他的思维快速的运转着：没有一个好消息，自己找工作找了这么久也找不到，朋友们帮着介绍也都没有积极的反馈，我该怎么办呢？我还能怎么办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在向一个极端冲去，他赶紧停止了思考这个问题。他知道负面的情绪就好像水坝的闸口，一旦开闸，水就会一股脑儿的冲将出去，很难再停下来了。还好，此时他有几个订单需要处理，他忙于在微信中沟通相关事宜，又打了几个电话，最终将几个订单确定了下来，这也使得他暂时没有精力去思考那些麻烦，负面情绪也得到了抑制。他现在已经有些期待晚上和菲菲的见面，他非常好奇菲菲会问什么样的问题，更好奇这个女孩儿背后的故事。

        到了晚上，沐伊博依旧戴着耳机，拿着一本书，来到了酒吧。他拐过岔路，远远的就看见菲菲坐在老位置上，桌子上也像昨天一样，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菲菲也第一时间看到了他，远远的向他招了招手。路上行人正盛，沐伊博为了避免误会，只是冲着菲菲笑了笑，又点了点头，他加快脚步，很快来到菲菲面前，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你今天这是特意在等我？”他走近后，才发现菲菲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但是一时之间却没有发现具体的不同之处。

        “对啊，反正现在也没事儿，屋里就两桌客人，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干脆在外边等你，好赶快听到您的教诲啊。”

        “教诲？我的天啊，你这是给我下套儿吗？”

        “喂，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我又怎么了啊？我故意什么了啊？”

        “你总是胡说八道的。”

        “天啊，我这坐下才说了两句话吧，这又是哪句话得罪你了啊。”

        “你不是得罪我，你是总是欺负我。”说完，菲菲扭过了头去。

        沐伊博这才发现，今天菲菲将平时散落披肩的头发束成一个大马尾，而且今天化的妆好像比之前也更精致了些，越发显得她青春靓丽。

        “好，咱们讲道理，你说清楚，我又怎么欺负你了？”

        菲菲依旧歪着头，说道：“你说我给你下套儿。”

        沐伊博莫名其妙的问道：“嗯，是啊，然后呢？”

        “什么然后啊，什么套儿不套儿的，多难听啊。”

        沐伊博一下子笑了起来，说道：“你这是故意的吧，你明明知道我什么意思，还要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你啊，小小年纪，思想肮脏。”

        “切，咱俩还不知道谁肮脏呢！”

        沐伊博点燃一支烟，边抽着边说道：“说真的，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觉得这么闹有意思吗？”

        菲菲转过头，看着沐伊博说道：“你觉得没意思吗？”

        沐伊博看着她那双大眼睛一闪一闪的，脱口而出说道：“有意思，特别有意思。”而这确实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这不就得了，难道聊天都要一本正经吗？不累吗？”

        “是，聊天嘛，随意点好，不过，你这总是栽赃陷害我的招式，能不能改改啊。”

        “不好意思，小女子智商有限，只会这种手段而已。您这么聪明，应该能轻易破解啊，为什么还要我改？”

        “看来……我得学着适应和你聊天的方式啊。”

        “这难道不应该吗？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磨合吗？”

        “呵呵，磨合？磨合用在你我之间合适吗？”

        “为什么不合适？”

        “磨合常用在……”

        沐伊博话说到一半硬生生的停住了，他本来想说：磨合常用在情侣之间或者夫妻之间的，而不是用在像你我这样的。你我这样的，说彼此了解更合适一些。但是，沐伊博感觉这句话会引起菲菲的误会，所以这句话只说到了一半。

        菲菲笑着看着他，问道：“用在什么啊？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这个并不重要。”

        菲菲又笑了笑，盯着沐伊博说道：“你是不是想说，磨合是形容情侣的啊？”

        沐伊博勉强挤出笑容，掩饰自己的心虚，说道：“对啊，用于情侣比较合适，朋友之间更多的是了解。不过，就像我刚刚说的，不重要。”他赶紧转移话题，继续说道：“对了，我还是非常好奇，你今天的问题是什么？说说看吧。”

        “有时候，我感觉你这个人挺没劲的。”

        “我接受，我承认，我自己也认为我挺没劲的。”

        菲菲瞪了沐伊博一眼，又把头侧向一旁，说道：“你怎么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说你没劲呢？”

        沐伊博看着佯装生气的菲菲，突然发现了她可爱的一面，她这种近乎撒娇式的提问，让沐伊博内心感到了一股温暖。

        “我不问你，是因为我不想知道，因为我即使知道了，我也不想做任何的改变，因为我认为这种改变后，我就不再是我了。但是……为了给你一个台阶下，我现在十分坦诚的想问问你，我怎么就没劲了？”

        菲菲转过头，看着沐伊博，认真的说道：“你和我讲话，就好像……好像……怎么说呢？……对了，就好像法庭辩论，没错，就是法庭辩论，你我是原告和被告，是敌人，是对手。互相都想弄死对方，彼此讲话都有理有据，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话，甚至是一个词没有用对，就被对方抓住了破绽，然后开始猛烈反击，并且就因为这个破绽，才将对方打败。我和你说话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你呢，你和我说话总是想了又想才说，生怕一句话没说对，我就把你怎么样了一样。”

        沐伊博看着她，笑而不语。

        菲菲看着沐伊博只是笑而不说话，着急的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你怎么不说话了？”

        沐伊博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又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了。”

        “你就像我一样啊，想说什么说啊，难道说话还要我教你吗？”

        沐伊博点起一支烟，深深的抽了一口，看了看正在盯着他的菲菲，缓缓的坐正了身体，说道：“好吧。我这么说吧。我刚刚提到我要适应你的说话方式，但是呢，同时，你也要慢慢习惯我的说话方式。我到了这个年纪，以我个人来说，在面对任何一个异性，不仅仅是你，我都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感，这种距离感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说话，说话要懂得有分寸。一方面是避免对方误会，让对方有不舒服的感觉，另一方面是一种岁月沉淀的稳重。我希望自己是个稳重的人，而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不是一个口无遮拦的人。我也经常说错话，有时候不经意间就随口开了一个玩笑，但是玩笑也有得不得体，合不合适之分，所以我会经常反思自己，尽量不让自己变得那么口无遮拦。我更不希望自己成为那种轻浮的人，随便见到一个女孩儿，就上去开着各种低级玩笑，也不在意对方到底接受不接受，更有甚者，玩笑变成调戏，或者说对方误认为是种调戏，那我成什么人了？臭流氓吗？我不是那种人，更不允许自己变成那种人。所以，可能你和我说话才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在我自己来说，很正常，很自然，我平时的说话方式就是这样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再次强调一下，这只是我个人的行为处事和说话的方式，没有针对任何人，不是因为和你说话，我才这样的。”

        菲菲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这样不累吗？”

        “不累啊，这已经是我的习惯了，人啊，总是要三思而后行的，祸从口出，你以后可能就会明白了。”

        “那你和我说话能不能尽量随便点呢？你这样，我总感觉你有什么事情隐瞒我一样。”

        “哎，做男人真是难啊。怪不得孔老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啊。”

        “你这是在骂我吗？”

        “这又不是我说的，是人家孔圣人说的。呵呵，好了。我这样说吧，有的时候，我也挺无奈的，你自己也可以想一想啊，看看我说的对不对。有时候，男人对女人主动一些，甚至口无遮拦的说一些玩笑话，甚至是黄色笑话，女人就很鄙视，对于我这个岁数的人，就说我们是油腻大叔，很油腻。那我不想自己变得油腻，我就和女性保持一点距离感吧，然后又说我没劲，不会聊天。天啊，我们该怎么办啊？”

        沐伊博说着，抬头看着天，双手平摊在胸前。

        菲菲看着他笑了起来，说道：“我今天有了一个新发现。”

        “什么发现？”

        “你这个人，好像说什么都是你的道理，明明没有道理的话，到了你的嘴里也变成了人家的错。”

        “你说的那是强词夺理。我绝不强词夺理，我是摆事实讲道理。你岁数还小，很多事情还没有经历过，很多道理还不懂，到了我这个岁数，经历了太多，就会知道要懂得保护自己，也要保护别人。要懂得尊重自己，也要尊重别人。”

        “这又是一个你没劲的地方。”

        “哦？又怎么了？”

        “总是在说什么岁数岁数，你年龄很大吗？并没有啊。为什么总喜欢摆出一副老人家的姿态。还说什么油腻大叔，你油腻吗？你是大叔吗？你哪儿像一个大叔啊？”

        “我谢谢你啊，就当你在夸我吧。岁月饶过谁啊，这是客观事实，我们得面对。”

        “我看你继续这样下去，外表没变成老头，你的心就先变成老头了，你看看人家猛哥，岁数比你大那么多，人家还在泡妞呢。”

        “呵呵，我和猛哥没法儿比啊，他活得太潇洒了。诶，对了，你怎么知道他比我大很多？”

        “猛哥说的呀。你也可以像他那样啊，为什么非要压抑自己呢？”

        “他和你说我岁数干什么啊？什么时候说的啊？”

        “你为什么在意这个呢？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你也可以像他那样潇洒。”

        “我很好奇啊，你先告诉我你们俩什么时候说的，我再告诉你我为什么不能像他那样潇洒。”

        “好，就是前两天我问的他。”

        “你直接问的？就直接问他我多大了吗？”

        菲菲不好意思的说道：“是，好啦，我说完了，该你了。”

        沐伊博不依不饶的问道：“别啊，还没完。你为什么会去问他我多大了啊？咱俩又不熟。”

        菲菲不耐烦的说道：“没什么为什么，就是好奇而已，好啦，你别没完没了的了，该你说了。”

        “好吧，我活不了他那样的潇洒，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没有他那样的好老婆。”

        菲菲笑着说道：“你讨厌吧，又糊弄我。”

        “真没糊弄，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因为他有个好老婆，所以他一直不用为了生计发愁，不管他要干什么，都有他老婆在他背后支持他，他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也不用苦于赚钱，更不用去找工作，去打工。那人生还剩下什么了，就是那些无聊的潇洒了。还有一个原因是个人的选择问题，他的生活是他自己选择的，我的生活是我自己选择的，我过不了他那样的生活，他也过不了我这样的生活。在我的生活中，即使生活很苦，但是我的精神是自由的，是潇洒的，但是这个很难被别人发现，当然也没有必要让别人知道。其他的就算了吧，在我眼里，那些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也是我不感兴趣的，更没有必要去追求什么了。”

        “我明白了。”

        沐伊博怀疑的问道：“明白了？你真的能够明白吗？”

        “我真的明白了。你呀，对自己要求严苛，所以你会认为刷视频是浪费时间，会看书学习。你道德标准很高，所以你会说要稳重、不能油腻、要保持距离感。你有自己的世界，所以你能够在这里，这么乱，自己一个人安静的看书。你追求精神的自由，不在乎……不在乎，嗯，该怎么说呢？哦，对了。不在乎物质的束缚。对不对？”说完，菲菲挑着眉看着沐伊博。

        沐伊博此时内心是震撼的，他感慨于菲菲每一句话都说进了他的心里，他更好奇为什么她能够知道这些，他惊讶之余，只能缓缓的说道：“你很聪明。”

        菲菲笑着拍着双手，说道：“那当然喽，我说对了，是不是？”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的呢？”

        “拜托，难道你以为我和你聊天是白聊的吗？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有好好的记住。”

        “嗯，好，厉害，我为你点赞。”

        两人正说着，这时来了一波客人，一行四人，菲菲赶紧起身将客人引进屋里。沐伊博透过落地窗看着菲菲正在招呼着客人，他也戴上耳机开始看起书来。没过多久，王猛走了出来，径直在沐伊博对面坐了下来。

        沐伊博看到王猛，放下了手中的书，摘掉耳机，叫了声：“猛哥。”

        王猛递给沐伊博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支抽了起来。

        “这两天我看见你俩聊的挺火热啊。”

        “还好吧。”

        “我看出来人家对你有意思。”

        “是吗？我以为是我胡思乱想了呢。”

        “我跟你说过，菲菲是个好姑娘，她有意无意的跟我打听你好几次了。”

        “嗯，确实是个好姑娘，很细心，也很聪明。”

        “人家一个姑娘，主动的帮你拿酒，还给你拿蚊香，给你倒水，这多主动啊。我们都看在眼里了。”

        “我还奇怪呢，我和她又不是很熟。”

        “你别那么幼稚了，非要熟了才能喜欢吗？这个道理你不懂？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可以尝试着交往交往啊。”

        “哎，什么呀，就交往。岁数太小了。”

        “人家又没嫌你岁数大，更何况你岁数也不大啊。”

        “我啊，现在不想搞这些，你也知道我现在一脑门子的官司，我得把自己的事情捋顺了。”

        “你说你啊，你不觉得这是你俩的缘分吗？你来了鼓楼，我又请你过来帮忙，你俩才有这个机会认识，这就是缘分啊。更何况你自己想想，不管你是找工作也好，还是干什么，这和谈恋爱冲突吗？”

        “我知道，但是我实在没那个心情啊。”

        “我没看出来，我看你和她挺投缘的，你俩这一天天的，跑我这儿约会来了。”

        “呵呵，你这话啊和我说说就好了，别和她说啊。”

        “我当然不会和她说。我跟你说，我了解她，也了解你，所以我才鼓励你可以去试试。要不然，我管这个闲事干什么，再有，这个话，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可能和菲菲说啊。兄弟，你放心吧，我不可能害你的。说实话，你现在一个人，我也是希望至少有个人能陪你聊聊天啊。你这样下去，我都担心你会变态的。”

        “哈哈，不至于啊。说实话，现在挺好的，每天和她聊聊天，很自在，如果成了男女朋友，有可能现在这种关系都被破坏了。”

        “哎，算了，你自己考虑吧，只是别辜负了这份难得的缘分。”

        王猛说完，进屋忙去了，又留下沐伊博一个人。他拿起书，却有点看不进去了。他能够感觉到菲菲对他异乎寻常的热情，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和菲菲聊天时候的那种轻松的状态。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他们两个人年龄差距太大，教育背景、社会阅历等等因素，都注定着两人没有未来，既然没有未来，又何必招惹对方呢，不如维持现状，彼此还能开诚布公的聊聊天。沐伊博想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继续看起书来。菲菲仍然没有来打扰他，只是偶尔的为他倒一杯水而已。

        当他要走时，菲菲又跑了出来，说道：“要回去了吗？”

        “嗯。”

        “好，那我来收拾吧。”

        “嗯，麻烦你了。”

        “今天你东扯西扯的，我还没有问你问题呢。”

        “明天呗。”

        “嗯，明天，我等着你。”

        沐伊博看着菲菲，尴尬的笑了笑，他突然莫名的感到一丝沉重，悠悠的说道：“好，那我走了。”

        “拜拜。”

        “拜拜。”

        菲菲依然目送着沐伊博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处，沐伊博走到拐角处时，侧头看了一眼，看到菲菲还站在原地，他并没有停留，而是径直的向家走去。沐伊博此时，对于菲菲的真实想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还不能确定菲菲是因为喜欢他，还是单纯的喜欢和他聊天，才对他如此热情。他不想误判菲菲的想法，即使王猛也证实了，但是他仍心有怀疑。在没有确定之前，他不能直言相问，如此，很容易让两人彼此尴尬。他又考虑没有必要弄清楚菲菲的真实想法，他希望把菲菲当成一个朋友，他也会刻意的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或者，他可以始终装傻充愣，只希望陪在菲菲身边，做一个倾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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