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我是人间惆怅客一

找工作的不顺利和刘雅红的离开，使得沐伊博渐渐的陷入一种焦虑的情绪中，有时候烦躁使得他无法集中精神看书，甚至完全看不进去，即使看过了，也完全不记得看得是什么，这个时候他只能无奈的扔掉手中的书。逐渐的，他连运动也不再做了，他开始失眠，而且失眠越来越严重，有时候他甚至会整夜睡不着觉，他只能爬起来看看书或者看看电视。他最长的一次失眠，三天没有睡过觉，最后他是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的睡着的，睡醒后，脖子也疼后背也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他躺在床上是不是能够睡着，他都要开着电视，他总感觉关掉了电视，屋子里就仿佛死一样的宁静，他害怕这种宁静。他食欲越来越差，平日趋之若鹜的稀饭方便面，他有时候吃了两口就开始反胃，慢慢的，他吃的越来越少。在这种日子里，唯一能够给与他一丝慰藉的只有一根根香烟，所以，他有的时候一天都不吃饭，但是烟却不能断。

        这一天，他突然收到了妈妈的信息，信息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儿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妈妈呢。”他瞬间崩溃了，妈妈已经半身不遂十多年了，每天像吃饭一样吃药，作为儿子的自己什么都没有为妈妈做过，现在仍然要妈妈为自己担心，人生的失败也不过如此了吧。想到这里，他的心开始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最终还是嚎啕大哭起来。他站起身，用力的用拳头砸击着床铺，并没有任何感觉，他又用拳头拳击墙面，一丝丝疼痛从手上传来，他并没有停下，而是更用力的锤击着，直到墙面上出现了点点红印。

        他浑身松软的瘫坐在地上，不停的告诉自己要振作，要坚强，一定要正面的面对生活，为了那些爱他和他所爱的人。此时的沮丧，就是对生活的妥协，对苦难的低头，他必须懂得如何渡过低谷期。他的委屈、不甘、沮丧、痛苦、绝望，不想对任何人诉说，他只能将其埋在心里，自行消化。没有别人给与他支持和鼓励，他只能不断的提醒自己要振作，不断的鼓励自己。他开始在网上看一些小说，他已经很少看小说了，他现在看的书更多的是一些工具书和管理方面的书或者是一些历史书。他会刻意找一些轻松的电影或者电视剧看。他希望这样可以调节一下他这段时间低沉的情绪。他开始每天专注的思考，思考现在面对的问题，思考现在自身的状态，然后他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再记录下来。他又开始有计划的运动，虽然运动量不大，但是他努力的让自己逐步的恢复，不论将来怎么样，他希望能够能够对得起今天的自己，能够努力的让自己变成更好的自己。就这样，他的生活又开始逐步的转变了，但是仍然无法完全摆脱那份萦绕在他周围，盘踞在他内心的苦闷和焦虑。

        这一天，正好是周五，沐伊博的好朋友王东坡给他打来了电话。王东坡是沐伊博的高中同学，连同其他的几个同学，他们几人自高中到现在都是很好的朋友，因为他名叫“东坡”，所以大家在高中的时候给他取了个雅号名叫“肘子”。他之前一直在外地做项目，不在北京，近期，项目做完了，才返回北京。

        电话接通后，王东坡就问道：“哥哥，在哪儿呢？”

        “在北京呢。”

        “怎么回北京了啊？不是在深圳吗？”

        “项目停了，我就回来了。”

        “我也回来了。”

        “真的啊，你成都的项目做完了啊？”

        “做完了，但是我没拿到钱，我一气之下就辞职了。”

        “好吧，那你过来找我呗，这么久没见了。”

        “成，你现在住哪儿呢？”

        “在百子湾附近。”

        “哦，那我离你很近的，我在高碑店，我现在就往你那边走，你给我发个位置。”

        “好。”

        “我应该很快就能到。”

        “嗯，没事儿，我等你，不着急，对了，你过来的时候买点饭。”

        “好嘞。”

        挂断电话后，沐伊博给他发了位置和房间号。大概半个小时后，王东坡打来了电话。

        “哥哥，我出地铁了啊，是d口吗？”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东南口，是不是d口就不知道了。”

        “好，我出了地铁口直走就到了吧。”

        “对。”

        “哪儿有饭店啊？”

        “不知道，你只能四处找找了。”

        “好吧，一会儿见啊。”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王东坡仍然没有到，沐伊博给他打去了电话。

        “怎么这么慢啊？就这么几分钟的路程。”

        “我没找着饭店啊？我就看到了一个超市，我打算去超市买点东西，很快啊。”

        过了一会儿，沐伊博终于等到了敲门声，他打开门，只见王东坡拎着两个大塑料袋的东西，对他说道：“我早就到了，就是找不到饭店，没买到饭，只能买点零食了。”

        “我也没出去吃过饭，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饭店，早知道就让你直接来了。”

        “没事儿，我点个餐，咱们还是得吃点热的。”

        沐伊博把两袋东西放到案台上，把王东坡迎进了房间。

        王东坡将身上背的双肩背包顺手放到了地上，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说道：“你这是还没吃晚饭吗？”

        “我不是没吃晚饭，我是两天没吃饭了。”

        “什么情况啊，为什么不吃饭？”

        “家里没吃的了，我还没出去买，就饿了两天。”

        “我去，你可真成，我赶紧点餐，你先吃点零食吧。”

        王东坡说着，拿出手机，没用多久，餐点完了，他向沐伊博要了详细地址，然后下了单。

        “咱们还得等大概一个小时，先吃点零食吧。”说着，他走到案台前，开始翻起袋子里的东西。

        他拿着一袋薯片和红薯干走到床前，又坐了下来。他将薯片和红薯干的包装都撕开，然后放到了沐伊博面前。两人就这样一起吃了起来。

        王东坡一边吃一边说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状态不对啊，你这是多少天没刮胡子了，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啊。”

        沐伊博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刮胡子了，他本来就天生胡须茂盛而且还是络腮胡，此时已经是满脸的胡须连成了一片，因为胡子太长了，全都弯弯曲曲的贴在脸上，格外扎眼。

        “我就是不出门，所以感觉没必要刮胡子，结果不知不觉已经这么长了。”

        “你现在是在找工作吗？工作找的怎么样啊？”

        “哎，几个月了，不太好。”

        “有什么问题？”

        “我投了几个月的简历了，面了几次试，反正就是还没有找到。现在我分析，整体互联网的市场都不太好，之前是国家双减，在线教育裁掉了近百万人，最近几家大厂听说也在裁人。另外，互联网对年龄的歧视性比较明显，像你我这样的年纪，好像已经被互联网行业抛弃了。我最近收到了大量的反馈，都是因为年龄问题。我又考虑想要转行，但是因为行业经验的问题，现在也没有得到什么积极的反馈。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嗯，是，现在大环境确实不太好。我之前在四川做项目，结果项目做完了，老板却不按之前说好的给我奖金，我想着不能再这么跟着他干了，就辞职回来了。”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也是刚刚找到的工作，在做停车系统，我们叫智慧城市，其实就是停车场的那个收费系统。不过老板在朝阳区有点关系，所以能拿到些项目。”

        “那挺不错啊。”

        “我回来后，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工作，我整天就很烦躁，也是在住处不出门，整天无所事事。我看你现在感觉你很没精神似的。”

        “哎，几个月了，整天面对这四面墙，也不怎么出门，精神好不了。最初的时候我还没当回事，直到一直收到不好的反馈，我发现情况不太对了。反反复复，不停的打击，持续的打击，搞的我非常的焦虑。我突然感觉好像未来很渺茫，没有希望了。你说如果是因为我没有能力，我也就认命了，但是我之前做的所有的项目，做的也都算是不错了。就拿最近的这个项目说吧，我把这个项目做到全国一百多个城市，这个规模很不错了，也多少能说明咱还是有点能力的啊，难道就因为年龄的问题，就这样被社会抛弃了吗？你说我能甘心吗？我越想越烦躁，然后就失眠了，非常严重的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还脱发，你看满地都能看到我的头发。我以前还经常看书，后来烦的我连书都看不下去了。现在就看看电影和电视剧什么的，但是也是经常看着看着就走神了，看不下去了。”

        “你还是得调整啊，别再把身体搞坏了。你现在还跑步吗？”

        “很久不跑了，根本就没有心情跑。”

        “你要不试着再跑跑步吧，至少能够减减压啊。”

        “说真的，我也想跑，但是我现在一是真没有那个心情，二是我现在特别不想出门，感觉外面的一切和我都没有关系，不想见人，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和我没有关系的人，哦，当然不包括你们啊，和你们诉诉苦，兴许我心里还能好受些。”沐伊博说着，递给王东坡一支烟，又打着打火机帮他将烟点上了，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支。

        “既然这样，你就去找朋友聊聊天啊，总比你自己一个人憋在屋子里强吧。”

        “哎，我也给几个朋友打过电话了，聊了聊工作的事，几个朋友也在帮我留意着呢。我现在是尽量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出门。你看我两天没吃饭了，因为家里的粮食被我吃完了，但是我还是不想出去买，就这样饿了两天。”

        “你也真能扛过来，两天不吃饭你不饿的吗？”

        “饿啊，尤其是昨天，昨天没吃饭饿的肚子一直叫，今天好像是习惯了，饿过劲了，就感觉没那么饿了，哈哈。”

        “我看你都快成仙儿了。”

        “其实真的没什么，人啊没那么容易饿死，我有烟抽有茶喝，就够了。”

        “我怎么感觉你现在有点无欲无求的意思啊。”

        “我不是现在才无欲无求的啊，我一直这样，只不过现在出现了经济危机，所以生活更简单了而已。但是，我内心深处是特别喜欢这种简单的，这种简单让我不用将精力花费在这些表面而又物质而又没有实质意义的事情上。”

        “我明白，这也是我佩服你的地方。”

        “靠，你啊，别和我说这种话，我最近闲的无事，想的比较多，越想越感觉自己屁都不是，屁都不是的人还能让你佩服吗？”

        “如果你屁都不是，那我也屁都不是，很多人都屁都不是。”

        “呵呵，不错，这是个说法，有点哲学的意思了。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没有工作，整日闲在家里，但是那些每天上班的人，难道就比我活得算是有意义了吗？我感觉也不见得吧。你看，人们每天早上定点起床，然后洗漱，吃早饭，挤地铁，周围都是对于自身没有关系没有意义的人，然后忙碌的工作一天，大部分都是制式的重复性的工作，你知道有多少人的工作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吗？甚至是创造不了一点价值，那其本质就是用自己的劳动或者宝贵的时间换取那可怜的碎银几两，除此之外，毫无价值。然后回家睡觉。你会发现，人们的生活好像就像机器人，程序已经写好了，一天复一天，一年复一年，就这样的周而复始，我想不通到底我们工作的意义是什么？再扩展点说，我们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你这有点上帝视角了，居高临下，俯瞰众生。不过，确实像你说的没什么意义。”

        “我倒不是居高临下，我没有那样的高度，我就是自己尝试着思考，探索人生而已。我感觉生命的意义真的就是毫无意义。我还考虑了另一个问题，你说我们在这聊天的时候，世界上有多少生命在消逝啊，你想啊，一个个体生命的消逝，对地球，对人类，对社会或者对其他人能产生什么影响呢？你会发现，完全没有影响，地球照样转，其他人照样活得好好的。人类又是群体动物，如果个体生命的消逝是没有意义的，那么由n个个体组成的群体，是不是群体生命的消逝也是没有意义的呢？也许除了一个种族灭绝了，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毕竟地球上每天都有物种在灭绝，我们除了惋惜以外，好像物种的灭绝并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而且，如果地球没有人类，或许地球会更好，至少不会有那么多杀戮和对环境的污染了。”

        “那倒是。”

        “我从两个维度给你分析，你也听听我的分析有没有道理啊。其一，从空间上说，我一直认为太空中是有外星人的，你知道吗，银河系中大概有3000亿颗恒星，其中类太阳的恒星有30亿颗，30亿颗啊，我相信这么多的类太阳恒星中一定有能够诞生生命的环境，而以目前人类的科技水平来看，我相信一定有科技水平远超人类的文明，当然，可能性有很多种，我只说一种，很有可能，我们人类没有发现外星文明，但是某些外星文明却已经发现了我们，然而，在他们眼中，人类屁都不是，就好像人类眼中的蚂蚁一样，根本不屑一顾，所以没有必要侵占地球。这个就是我想说的，在空间上来说，人类屁都不是，很可能外星文明瞬间就可以灭绝人类。其二，从时间的维度上说，人类产生大概有500万年，你如果读历史，你就会发现，几百万年中，虽然科技在不断的进步，还有所谓的文明在发展，但是人类的本性却从未改变过。人类自诞生至今，一直在杀戮，杀各种动物甚至于杀同类。之前互相残杀，是为了抢夺地盘，为什么抢夺地盘呢？是为了抢夺资源，当时的资源是什么？是食物。现在人类还在互相残杀，仍然是为了抢夺地盘，为什么抢夺地盘呢？还是为了抢夺资源，那现在是什么资源呢？土地、人口、粮食、石油，等等等等，所有的称为资源的都抢。你看，几百万年，人类有改变吗？并没有。那我们设想一下，几百万年以后呢？我可以非常肯定的说，还是改变不了。这就是人类。所以我的思考是，人类根本屁都不是，只是大部分人类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人类的生命就是为了各种资源而活着，钱啊，房啊，食物啊，都是虚无，所以人类的生命根本就毫无意义的，而大部分人仍然不愿意承认，而且还乐此不疲。”

        “我认可你的观点。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思考这些问题呢？或者说你想通过这样的分析，达成什么样的结论或者说是目的。”

        “其实起初的时候，我并没有任何目的，就是因为自己的情绪低落到了谷底，不由自主的开始悲观，开始胡思乱想。但是，后来想通了很多事，你就会感觉，在这无限的空间中，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我们是不是不应该以最坏的心情和状态面对现在的生活，即使是屎一样的生活。另一方面，人和人没有太大差别，都是这世间的蝼蚁而已，那你是不是不应该因别人的成就而失落，不因自己的不顺而郁郁寡欢呢？”

        “诶，这个解释好。而且说得通，既然世界有无限的可能，甚至有可能明天就毁灭了，我们就应该每一天都积极开心的生活。既然人的本性几百万年都不曾改变，那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其实是很小的，这样没有必要与其他人攀比什么，因为大家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对。”

        “不错，不错。诶，不对，你既然想通了这些就不应该想不通了啊，为什么现在状态还是这么差？”

        “哎，你这就说道根本上了。我也是一直苦于这个问题。我能够想通，但是却不能完全的面对。后来，我意识到了你说的这个问题，我苦苦思索，认为想通是一回事，但是能够完全的面对是另一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环境的影响，我们仍然是生活在这个世俗的世界中，种种世俗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持续性的在影响着我们，所以你即使是想通了，但是你仍然没有勇气和能力能够改变什么，既然改变不了，又谈什么面对呢？结果就是你还得在这种世俗中感受痛苦。”

        “有道理。那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有。”

        沐伊博说完，又递给王东坡一支烟，帮他点上，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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