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借钱

“我没事。”贺子白最终还是想自己消化所有后果。他不想让妈妈为难、替自己去遭受白眼。

        货站出了事以后，韩幸就不让他继续出车了。贺子白整日无事可做，就泡在存皓的会|所，白天帮忙擦球台，晚上能上场撸起袖子就打。幸好成绩不错，在拳场待了十天，赚了不少钱。可惜最后一场被个泰国人打折了两根手指，吓得他不敢回家，猫在会所保安室住了半个月。

        警察那边还是没消息，韩幸跟厂家谈好私了，货站给赔六十八万。

        自己犯错自己担，贺子白没让韩幸掏一分钱，但这样压在贺子白肩上的担子又重了。跑运输的收入已经无法支付他的生活，再者，出了这么大事，也没有货站敢用他了。

        伤退打不了拳，为套出钱还把货车卖了，贺子白彻底失业了。他想找存皓借点高|利|贷，被他比狗还黑的利息劝退。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拳场躺尸，看着灯光炫目的天花板，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去坐|台陪|酒。要是能钓上个富婆，剩下那几十万就有着落了。

        几天的心理斗争后，矜持好不容易败给了现实，结果会所管场子的妈妈说：“虽然你长得还行，但这个岁数太大了，现在顾客都喜欢年纪小的看着嫩的。要不这样，你先交两天的上台钱试试看？”

        贺子白欲哭无泪，他可不会掏几百块钱就为了给人挑。谁能想到以前杀遍天下无敌手的贺大公子，落了个现在这个赔钱没人要下场？

        韩幸来了个几个电话催他赶紧凑钱。贺子白总说快了快了，但还差一多半呢。

        无奈，他只好去找二叔。

        时隔六年再来丽湾，贺子白连写字楼的门都不敢进。他站在旋转门外，玻璃门在他面前转了几圈，保安拿着电棍瞪了他良久，贺子白都没有勇气进去。

        里面很多员工都认得他，看到他这副模样，嘲笑会不会乐出声？二叔还愿意见他吗，之前借的钱还没还上，现在又来狮子大开口。

        吹了半天空调风，贺子白才从大厦侧门进去了。贺长明的秘书看见来的人是他，跟瞧见一团空气似的，都不睬他一眼。

        贺子白在裤腿上抹抹掌心的汗，走上前去，艰难开口：“周秘书，您能不能帮我跟二叔说一下，我真有要紧事找他。”

        “哦，又借钱？”周秘书翻了个白眼，“你天天过来转悠，钱越借越多，怎么不见你还呢？”

        贺子白赔笑：“我有难处您又不是不知道。”

        “谁没难处啊？贺董没难处？一个人管这么大公司，还要管你这现眼包亲戚。”周秘书撇了撇红唇，扔下他自己举起镜子补上妆了，“趁早回吧，贺董今天一下午的视频会议，没工夫见你。”

        “小贺总？”

        这是个很熟悉但很久远的声音，贺子白转过身去，竟看见爸爸生前的杨助理。人生何处不相逢，贺子白有些结巴了：“杨，杨助？”

        杨助微微一笑，抬指扶正金丝眼睛：“没想到在这能遇见您。”

        贺子白揉一把头发，说：“嗨，你别这么客气，我早就不是小贺总了。”

        杨助给他做了个手势，两人离开周秘书往另一边站，他瞥一眼贺长明的办公室说：“自从老贺董过世，我就被新上任的贺长明赶出了丽湾。求职一年找不到工作，最后还是nh收留了我。”

        杨助递给贺子白自己的名片：“虽然收入不如从前，至少能养活自己。小贺总今天来，是为了钱的事吗？”

        杨助是贺长风旧人，贺子白跟他亲近些，就实话实说了：“货站出了事，我得用钱补窟窿。”

        “您应该跟我说才对。”杨助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我也有些积蓄，您需要多少钱，我马上汇给您。”

        “真的吗。”贺子白有点难以相信，他紧张地抠手指，目光落在那张银行卡上。

        “您们对我有知遇之恩，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个回报的机会。”杨助把卡递给贺子白，“里面差不多有五十万，密码是老贺董办公室保险箱密码。您先拿去用，不着急还。”

        贺子白有种遇上降世神通的感觉，他握着那张卡，心被一股暖流狠狠温暖了。他望着杨助理的脸，现在都觉得他戴着金丝眼镜可真慈眉善目，万分感激地说：“谢谢你，杨叔叔。”

        杨助理鼓励地拍拍他的后背，一句废话不多说地离开了。

        有了这五十万，加上卖车的钱，七拼八凑终于凑上了六十八万。韩幸陪厂家那边的负责人喝了两顿酒才说服人家不追究贺师傅更多的责任，给贺子白稍稍留了退路。

        二十六岁的贺子白，再一次被生活抽了个大巴掌。家里人还不知道他失业了，每天晚上他都躲在意风区附近，听歌，游荡。

        八月份，海河的晚风夹着一丝清凉。贺子白捏着一瓶农夫山泉，无聊到把标签撕下来，折成一只纸飞机，顺风扔出，再看它猛地落在地上。那只飞机好像他自己，不论顺风还是逆风而起，都不会飞太高，结果都是一头摁在泥里。

        因为纸飞机就是纸飞机，不是精钢机械组成的波音737，注定飞不起来。

        贺子白冷笑一声，头靠着河边的围栏，半眯着眼休憩。那矿泉水有酒精似的，让他一醉不醒。

        “好的，现在在我们面前的是北安桥。该桥的设计吸取了很多中国元素，您看，上面有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寓意天地四方平安……”

        海河游轮的导游词唤醒了贺子白，他揉揉惺忪睡眼，发觉天色已晚。昏黄的灯光下，梧桐树被风吹过，沙沙地响。

        “哥。”

        贺子白偏过头，呼吸一滞。

        白衬衫挽至手肘，轻盈宽松的布将俞歌的身材轮廓线修饰得无比完美。路灯暗黄的光洒在他白皙的面容，仿佛给他镀了一层金身。偶有晚风拂过他的头发，他眉目温柔得，好似神明的情诗。

        俞歌倚栏，站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之中，他就是名利场最耀眼的存在，让人如何都挪不开眼睛。

        贺子白记得，他第一次注意到俞歌，也是这样一个盛夏晚晴天。那天火烧云滚了半边天，俞歌穿着纯白的t恤，宽大的衣衫下是少年纤瘦的身体。他转过头，笑容腻在城市烟火中，满心满眼只有贺子白一人。

        贺子白突然就后悔了。

        他麻痹自己了六年，不断洗脑说六年前都是下半身思考犯下的错误。但打脸真香来的太快，他现在也会为俞歌而心跳加快。

        贺子白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你怎么在这。”

        俞歌掐灭抽一半的烟，说：“等你。”

        “等我怎么骂你？”贺子白仰头把剩下的水喝完，随手扔进垃圾桶。

        俞歌转过头往海河，似乎不经意地说：“你是不是工作丢了？”

        “你监视我？”

        俞歌冲他抱着夹板的手指挑眉：“你手变成那样大概率是打拳打的，而且你把货车也卖了。为什么这么做？你着急用钱？”

        “跟你有屁关系？”

        “你缺钱缺工作，刚好我缺助理。工资比你拉货打拳多的多。”俞歌按揉无名指上的黑色纹身，曾经这个位置有一枚素戒，“而且如果是你，我还能省了司机，把司机的工资再补给你，一年下来你能赚五十多万。”

        贺子白听见这话第一反应是还有这种好事？但一想到老板是俞歌，就感觉他没憋好屁：“我高中都没毕业，给你个投行老板当助理，我没那么自不量力。”

        俞歌否认道：“不会的我可以教你。助理只要是你，我就很满足了。何况你想夺回丽湾，光靠贺子墨也不行。”

        他走到贺子白面前，诚恳地说：“我叫俞歌，北京大学金融学系本科，硕士毕业于宾夕法尼亚大学。现在应聘贺子白先生的专属金融讲师，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给我offer？”

        “……课时费怎么收？”

        “免费，我倒贴。”

        “啧。”贺子白撇嘴，“我有嘛值得你这样？”

        俞歌笑了：“大概因为……我脸皮厚，你怎么骂我我都想继续和你在一起。哥，我做过很多错事惹得你厌烦我，但我知道那不是恨，不然你也不会接到电话就来找我。所以我不会再逼你了，我想帮你，帮你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贺子白揪着俞歌衣襟拖到自己面前：“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俞歌，你想要什么？”

        俞歌眼神极为笃定：“别无他求，我只是在赎罪。”

        “操。”贺子白忍不住骂了句粗口，他现在真搞不懂俞歌想做什么。

        不过他说的当助理还能免费学金融，直接搔在了贺子白痛点。与其在家闭门造车倒真不如跟俞歌实战学的快，天上掉馅饼哪有不捡的道理？

        至于俞歌隐藏的那些心思，贺子白也心知肚明。只要是他不想要，还能来强的不成？

        贺子白妥协地吭了一声：“那个……我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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