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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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白搭上最近一班城际去了北京,轻车熟路地找到俩人大学时一起住过的公寓。门锁还存着他的指纹,刚推开门浓重的烟酒气就给他掀了个大跟头。贺子白憋着一口气,赶紧开窗通风。
他在窗边深呼吸,风吹得他突然清醒。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心疼俞歌?大老远跑过来给他收拾残局,过来照顾一个毁掉自己前程的恶人,贺子白你一天不犯贱就难受是吧。
六年过去,忘不掉的何止一个俞歌。
“哥……”那声音带着可怜的哭腔,俞歌右手拎着一瓶轻井泽,两指还夹着半截烟,烟灰长长一段,不堪重负地掉在他手背。
他喝得烂醉,短发凌乱地堆在额前,西装邋里邋遢地挂在肩膀上,衬衣领口被他扯掉两个扣子,露出里面光洁饱满的胸膛。他直勾勾地盯着贺子白,突然扔了酒瓶将人摁在落地窗前。
啃咬,撕扯。
一手捏着贺子白下颌,一手伸进他t恤里探索。
俞歌有四只尖利突出的犬齿,这是d级sigma的标志。当那两颗牙刮过贺子白的唇舌,他感觉都被俞歌的火烧透了。俞歌的吻顺着他下颌线往下滑,疼痛恰到好处地刺激贺子白,delta本能地对d级s屈服,他从尾椎软到了心房。
当俞歌再往下时,贺子白奋力将人外推。
“你过了。”
风吹乱了贺子白的头发,将他的心理防线击得粉碎。
“对不起对不起,哥,我真的没控制住。你原谅我,我太久没见你了……”俞歌这幅模样让贺子白心软,不得不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一脸淤青,眨巴湿漉漉的小鹿眼看着自己,像只受伤的狗崽。
俞歌停在距离贺子白一步远的位置,缴械投降似的。他一定要等贺子白的同意才敢靠近,此时眼里充满了忍耐的期待。
那双眼睛太具迷惑性了,好像你不满足他,自己就能生出二百斤愧疚。贺子白被风扼住了喉咙,让他忍不住再对俞歌妥协一次,像曾经那样,信誓旦旦地说这是最后一次。
“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
话音未落,俞歌一个熊抱扑了上来。他埋在贺子白颈窝贪婪地嗅嗅,破涕而笑:“哥,我没做梦啊。”
任凭他上蹿下跳,贺子白都僵硬得像块蜡像。他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俞歌什么时候,长这么高的?还有力气,大的像条蟒蛇。印象里还是个瘦弱的小男生,腰杆子细得一只手就抱得过来。
当时贺子白心里就循环一句话:好恐怖,d级sigma好恐怖。sigma对上delta彼此都会产生排异反应,贺子白本能地退避,但俞歌好像得到莫大的刺激,死死环着他的腰不松手。
“臭,离我远点!”贺子白猛地推开俞歌,这个动作让俞歌突然静止,委屈巴巴地瞧他。
贺子白最禁不住别人跟他撒娇,要是再掉两颗金豆子更能妥协得一塌糊涂。俞歌就很好把握了这一点,眼泪恰到好处地夺眶而出。
“行了行了,至于么。”
俞歌眨巴眼睛后退,摇摇头说:“你,你嫌弃我。”
贺子白无奈地吐了口气,毫不留情地揪着俞歌领带将人拎到浴室。甩手拧开水龙头,把他摁进浴缸里。随手拎了一瓶满是外文的蓝瓶子,也不仔细看是沐浴露还是洗衣液,直接往俞歌脑袋上挤。
俞歌穿着里三层外三层被人摁水里浑身难受,在贺子白手下拧麻花。贺子白被溅了一身泡沫,第一次感觉给人洗澡居然比洗狗还难,终于忍无可忍朝他吼了一嗓子:“你给我老实待着!”
俞歌闻言,肌肉记忆让他双手抱头,恐惧地蜷缩进角落里瑟瑟发抖。
秉着速战速决的宗旨,贺子白三下五除二扯开俞歌的衣服,举着花洒冲掉他身上的泡沫。
忽然他注意到某个位置,直接瞳孔一震。
当时三观就毁了。当他尝试再次拼凑起稀碎的世界观,只能给这种现象一个自己都不带信的解释:变成d级sigma,就是有一些很明显的生理变化,比如突然长高十厘米,再比如强悍到可以转受为攻。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贺子白不由自主地想,他究竟是怎么变成d的?按理sigma可以通过不断净化delta来升级,到俞歌这个境界……贺子白满脑(打码)浑然没在意喷头正对着俞歌的脸。
“哥,别冲了,我害怕。”
“哎呦骚凹瑞,”贺子白呼噜两把俞歌烫得发红的脸蛋,简单把人洗干净就提了出来。随便给裹了条浴巾,就把他扔床上了。
贺子白本想伺候到这就够仁至义尽了,没想到俞歌借势将人拉进自己怀里,一直不安地喃喃道:“哥,别恨我,你不要恨我……”
恨吗?
贺子白在那一刻迟疑,当年的事确实彻底改变了他们俩的人生,可自己也有错,要说恨,贺子白没有。与其后悔,他更相信命运,相信两人八字不合。
“好了,你早点睡吧。”
俞歌听话地嗯了一声,但也就听了半分钟的话。他扯过贺子白衣襟,水汪汪的眼睛虔诚而天真地望着他。
“哥,给我。”
…………
欲颓的灯光中,贺子白只记得他那野火熊熊的眼睛。
这是贺子白第一次被人欺。说实话这六年里他没碰过任何人。不论男女,都能让他想起俞歌。他更不喜欢找什么替身,干脆疯狂打工赚钱,禁欲到了现在。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成为别人掌中之物。
身为d级delta,他是处在顶端的掠食者,生来就在上位。被压榨被侵略是对他赤裸裸的侮辱,即便那个人是俞歌,那个曾经承载他无尽温柔的例外。
欲望里夹杂经年恨意,发泄起来是无尽的。
直到清晨,俞歌才收手。
贺子白经历了一晚上痛苦窒息,整个人烂在了床里。始作俑者还一脸乖顺飨足地猫在他怀里,好像刚才那个癫狂的人不是他。
昏黄的灯光擦过俞歌的长睫留下一弯影,贺子白想起他小时候被自己欺负狠了,就这个模样依偎在他怀里。当时他那么软一只,一颦一笑都惹人疼,哪是现在这幅魔鬼样子?
再往后想,贺子白的神经就像被电击一般疼。他紧扣心口,几乎从俞歌的房间落荒而逃。身体的疼痛让他难以坚持,背靠墙壁艰难地呼吸,半晌,才从黑暗疼痛中醒来。
他冲了个澡。
冰凉的水划过他的伤痕累累,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他从柜中取出一瓶威士忌,自杀似得闷了大半瓶,然后无所谓地沉进浴缸中。
只有倒在这间公寓,关于俞歌与少年时代的癫狂噩梦,才开始清晰起来。
贺长风从俞家领回来一个少年。
虽然老爸嘴上说的理由是俞歌跟自己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贺家有离学校近的房产,搬过来准备跟贺子白一起去北京。但他清楚,俞歌是十年前被他渣爹发现不是亲生的后,一顿暴打扔出来的。以前贺长风心疼好歹是条人命,等人长大了随便找了个理由才把人带回自己家。
俞歌来的那天,陈月泠绑架贺子墨与四个阿姨夹道欢迎。俞歌怀里抱着条不知道从那个垃圾桶里刨出来的小土狗,对他们不停鞠躬、一个劲地说“谢谢”。
贺子白就站在栏杆边,冷眼瞧着那灰头土脸的小sigma。人如其狗,丑得看一眼都嫌多。还大学生呢,唯唯诺诺的,看着就烦。他嚣张地摁下打火机,一声响在别墅里久久回荡。
俞歌被打火机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像一只无法逃命的幼鹿,眼里透出的恐惧激起了贺子白的胜负欲。大概是delta的劣根性,贺子白觉得他脖子又细又嫩,要是……
不过为了家庭和睦,贺子白没那么做,即便陈月泠把人安排在自己对门。每天跟他低头不见抬头见,贺子白那点暴戾很快被磨平,渐渐地习惯了有俞歌的日子。
但新生活对俞歌来说,根本没好到哪去。
虽然贺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但除了陈月泠一个gamma剩下父子三人全是delta。来个跟所有人八字不合的sigma,谁都不舒服。
尤其贺子墨,总是变着法儿欺负俞歌。
贺子白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是贺子墨偷偷把俞歌的狗扔了。那天他出去打球,回家就发现俞歌被反锁在房间,一直在呜呜地哭。
“怎么了?”贺子白刚要上楼给他开门就被贺子墨拽住。
这坏小孩一脸得意:“哥,甭管他,明天他就走。”
“你干的?”
贺子墨骄傲地点点头:“我把他狗扔了,然后他就说要走。”
“你又犯病是吧?”贺子白一脚就把贺子墨踹到房子那头,他没想到一个小学生能有这么大恶意,“你不喜欢他就算了,狗有什么错?贺子墨你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等我回来怎么弄死你。”
贺子白快步上楼给俞歌开门,他最见不得人哭,俞歌本就长得瘦弱清秀,再一哭就好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娘们,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欺负女孩:“别哭了,我跟你找狗。”
闻言俞歌抽抽搭搭地点头,厌恨地睨了一眼贺子墨,胸口一抽一抽的。看他这副模样贺子白烦躁地薅自己头发,指着贺子墨鼻子:“你扔哪了?”
贺子墨天生混世魔王,即便被贺子白踹了也一脸的无所畏惧:“隔壁小区的垃圾桶。找不到的甭费劲了,垃圾车都来好几趟了。”
贺子白真恨不得锤死这傻缺弟弟,眼下找狗要紧,他狠剜了一眼贺子墨,抓起钥匙就跟俞歌出门了。
他们一路跑到隔壁小区,挨个垃圾桶翻。俞歌哭得站不住脚,跪在垃圾堆旁不管不顾地扒。贺子白也顾不上自己新买的白t上挂了什么脏东西,脑子里想的就是尽快找到那只狗。
俞歌的狗又瘦又小,还没一兜垃圾存在感强,俩人翻乱了小区里大大小小的垃圾桶,弄得一身骚臭,惹得路人频频侧目。最后贺子白累得坐在道牙子上,嫌恶地撕去后腰粘的一片膏药。
“怎么办……”俞歌眼圈红红的,“馒头一定死了。”他痛苦地把头埋在臂弯里,悔恨自己之前为何不踹门阻止贺子墨。馒头陪了他七年,倘若这么死了,他能跟着一起走。
“别胡说。”贺子白疲惫道,忽然他听见嘤嘤声,脑壳疼得快炸了,“能不能别哭了我求你。”
俞歌茫然地抬起头,无辜地说:“我没哭。”
嘤嘤声绵延不绝,俞歌顿时来了精神:“是馒头!”
他们顺着声音找到一处干枯的无盖水井。井很深,哭唧唧的馒头窝在一堆枯叶垃圾里,朝俞歌瞪着两颗水汪汪的眼睛。俞歌趴在地上伸手去捞,但就差两寸,任他怎么努力都够不到小狗。
“我来。”贺子白一手抠砖缝,一手深深探进井中,整个人几乎倒悬,血液倒流青筋暴起,他憋了一口气奋力一捞,扎住了馒头的前爪。
俞歌大喜过望,他接过小狗,亲昵地搂在怀里不停地给馒头道歉。贺子白双手撑在腰际,才刚闻见自己身上是个什么味道,汗味夹杂强大的垃圾臭,熏得他差点哕了。
馒头受了一身伤,后腿穿了根钉子一直流血。俞歌看得心都碎了,贺子白只好先带狗去宠物医院。适逢周末,眼看大夫就要提前落锁下班,贺子白大吼一声“等等”,吓得大夫一激灵。
大夫看他俩要饭花子样就一脸鄙夷:“下班了。”
“你救救她,你救救她……”俞歌嗓子抖,小心翼翼地把馒头捧到大夫面前。贺子白不等大夫犹豫,掏出自己带的所有钱塞给他。大夫握着那沓不算薄的钞票,审视一圈贺子白身上的巴黎世家,妥协地点点头。
俩人在医院门口蹲了三小时,大夫才慢悠悠地告诉他们总共三千四,钱不够还差九百。
“真黑。”贺子白转头就往家里跑,卷走了贺子墨所有压岁钱,紧赶慢赶填上了馒头的医药费。
一路上他都低头看着那麻药劲还没过的狗,喃喃道:“我妈给我吃的脑残片一个月才一千。给她缝几针就三千多,狗比人金贵啊。”
俞歌为难地看着他:“对不起,我……”
“哎呀不用你还,这钱都是我从贺子墨小金库里抢的。”说罢他还展示了一下口袋里剩下的钱,“我还多拿了一千六,都给馒头买狗粮。”
俞歌鼻头一酸,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世上还有贺子白这么好的人。嘴上说着各种讨厌,但心肠比谁都软。
大概就是苦尽甘来吧。
等到了家,贺子白给陈月泠添油加醋地报告一遍贺子墨的“英雄事迹”,陈女士果不其然赏了小屁孩一顿屁股开花。
贺子白喜闻乐见,殷勤地给妈妈端了杯银耳羹:“您消消火。”
“混蛋东西!”陈月泠举着鸡毛掸子又往贺子墨屁股上轮了一棍子,“一回家就给我个大惊喜?把人家孩子的狗扔了,你损到家了!”
“哎呀妈消消气,子墨知道错了是不是?还掏出所有压岁钱给狗治病呢。”贺子白笑里藏刀,贺子墨破碎的心瞬间成了渣渣。
陈月泠稍稍平静,贺子白突然正经道:“妈,商量个事呗。”
“说。”
贺子白:“马上开学了嘛,我想早点去北京,把那房子收拾收拾。大学生了嘛,总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跟小鱼一块,你自个住学校外面我不放心,你俩住一块,顺道帮我盯着你别出去鬼混。”陈月泠答应得爽快,家里有个贺子墨,俞歌日子过得难受,还不如让他跟贺子白搬出去清净。
“行行行没问题。”贺子白心满意足地贴上陈月泠,给陈女士恶心得差点把银耳羹泼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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