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发泄

“那三年……”

        “那三年不算。”廖明欢打断他的话，字字分明的说出他刻意忽略的真相，“你二婶当年来侯府，只带了几身换洗的衣物，连束发的首饰，都是祖母看她一个木簪实在不成样子，特意开了自己的私库拿给她的。”

        “她给你送的衣裳、玉佩、孤本、宣纸、徽墨、砚台……给你送过去的各种东西，都是她拿爹娘赚来的银子买的，给你送的餐饭、点心，也都是爹娘请的、府上待了几十年的厨娘做的。”廖明欢冷眼看着她那嘴硬的哥哥，“你是不是要说这也是她的心意？可娘原本在的时候，也是这样待你的，甚至更面面俱到。娘去世后，爹去了边疆，祖母也是这样待你的，还有我，你忘了吗？我还给你送了几回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哈，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的心意，在你心里比不过一个借花献佛的嘴甜的二婶！”

        “再说廖明欣，她给你送过什么？”

        “……没有，但她……”

        “但她嘴甜。是不是？她常常夸你，文武双全、公子无双，哈哈哈哈，真好笑，她说你就信啊？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什么模样？”

        “廖明欢，你够了！”

        “我没够！我从小到大夸你的还少吗？我小时候最骄傲的就是我有一个好哥哥，他读书被先生夸赞，我与有荣焉；他武试硬赢了我好友的哥哥，我恨不得把尾巴翘上天去告诉她们这是我哥哥！我跟在你屁股后面夸你这个夸你那个，连你偷偷逃课被我发现都觉得你好厉害，敢在爹爹眼皮底下做这种事……你呢？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对我的吗？你多忙啊，我说句话都会打扰你，你硬生生浇灭了我对这个哥哥的热情。”

        廖明欢唇角冷冷勾起，双眼却含着泪珠，“我后来再也不敢理直气壮的对别人说，那个最最最优秀的少年他是我哥哥。”

        “廖子修，外人的一点好你都记在心里，哪怕是装的。我们真心实意、恨不得把心剖出来捧在你面前，你却弃若敝屣。你早晚会害死自己。”廖明欢眼里的泪水掉落下来，她也慢慢冷静下来。廖老夫人心疼的握紧了孙女的小手。

        将一切都说开了，她发泄出来，心情好多了，又有心思给这个哥哥添堵，“放心，你死了，我和祖母会给你收尸的。”

        廖老夫人有些嗔怪的拍了拍她，只当她说气话，对此不以为然。廖子修可是定西候，天子近臣，只要不谋反，凭老侯爷的荫庇都不会有事。

        廖明欢却并不如此作想。她对廖子修的了解比祖母要多，毕竟她早些年更多时间都在礼佛，甚少理会府中事。她这个哥哥，自大又愚蠢，自视甚高却并无能力支撑。她没有说谎，幼时的哥哥真的被爹娘教的很好。无论他内心是何种想法，但在爹娘的管教下，他确实称得上一句翩翩君子。

        她廖明欢也不是瞎子，没了“哥哥”这层滤镜之后，看得出什么是真的优秀，什么是外强中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祖母虽也觉得廖子修难成大器，却也不会把自己孙子想的太差。她年纪大了，到底心软。

        廖明欢可不是。她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眼里容不得沙子。

        而廖子修原本有些触动的心思，被她这一句顿时打回了原地，气的面色发青，“我还有事……”

        “哎，对了。”廖明欢整了整微皱的衣角，叫住转身欲走的冤大头“哥哥”，她虽说发泄了一通，可也没有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哥哥，别忘了把东西送到我院儿里，杜姑娘用过的那些就别送来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就随便送些价格差不多的就行了。妹妹我小家子气，就爱摆弄这些小玩意儿。”

        廖子修咬牙切齿，本欲拒绝，就听廖明欢状似不经意道：“我听说，姚丞相家的小姐要定亲了啊，改天得去找她说说话。”说着，对她亲哥莞尔一笑，“也不知道是谁要和她定亲呀，要是府里头有什么‘红颜知己’、‘救命恩人’什么的，也不知道她介不介意呀。”

        廖子修重重呼出一口气：“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好嘞！谢谢哥哥，杜姑娘有多少我也要有多少哦，一件都不能少！”廖明欢笑的开心极了。

        “知道了。”廖子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甩了袖子转身出了门。

        廖明欢笑的开心，拿帕子擦了擦脸上仍带着的泪珠，叫廖老夫人看着心疼又心酸。

        “你呀，刺激他做什么。这么一来，岂不是更少回府。”

        廖明欢不以为然，“不回就不回，我也不爱看他那哭丧脸，回回见了我都要指点两句，说什么让我跟廖明欣多学学。”

        少女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想笑，“真好笑，让我去学廖明欣怎么勾搭别人的未婚夫吗？哼，反正他出门怎么花钱我都不管，但给二房一份，我就要两份。那个杜姑娘嘛，就看我心情。”

        廖明欢翻了个白眼，小脸朝天，端的是一副嚣张的小模样。她的确对那个面儿都没见过几回的未婚夫没甚感情，但那也不代表可以让旁人随意染指，更何况是廖明欣。

        “廖明欣那丫头……被她娘教的不成样子。”廖老夫人摇了摇头，面露不喜。

        “削尖了脑袋想往上挤，丈夫没本事，儿子更是个草包，还不如廖子修，可不就只能自己拉扯个女儿迎头顶上？要我说，不如把那不成器的父子丢的远远的，自己带着闺女逍遥快活去！”

        “这孩子，子修他再怎么样也是你哥哥，怎么能直呼其名？”廖老夫人轻拍了拍孙女，对她口出“狂言”已经习惯了，并不发表意见，只说着自己的担心。嘴上说着责备的话，语气却很温和，“你们兄妹俩啊，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我一个老婆子，指不定哪天就走了，哪能陪你一辈子呢。”

        “祖母……”廖明欢不爱听她说这些丧气话。

        老夫人却看得很开，语重心长道：“不管你爱不爱听，这都是事实。你一个姑娘家，往后嫁人，有个兄弟帮衬总比你自己在后宅单打独斗强得多啊。子修是糊涂，可总该有个开眼的时候，你心里有怨气祖母知道，想要发泄也不拦你，可也得注意一个度，别真的伤了你哥哥的心，彻底坏了情分。”

        廖明欢低着头，轻声应了。她知道祖母是为她打算，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为她好。可她却并不觉得祖母说的都是对的。

        不过，往后的事谁说得清？祖母年纪大了，她也不再是任性的非要让祖母赞同自己的观点的“离经叛道”的小女孩。

        至于廖子修，等他能开眼，要么二房死绝了，要么就是他自己到了生死难关……当然，这都是她高估了廖子修的情况，说不定他到死都睁不开眼呢。廖明欢冷冷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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