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回程

陆家热闹了几天。

        原本有些老旧的房屋被人修缮的整洁干净，屋子里一直热乎乎的。家家户户前来拜访时送过来的礼物堆得满满的，自家做的吃食、酿的酒、姑娘们送给袁氏和陆云月的荷包、手帕……

        当初陆家刚准备开店时，陆云月请几户绣娘做了手工娃娃。而今这些新奇的玩具也变成了各家姑娘们的新宠，叫绣娘们很是赚了一笔，这几日也送了几个玩偶来陆家。

        样式都是绣娘们自己想的，因是送给陆家人，便按照陆家四口人的样子缝的。陆云月瞧了惊喜极了，对属于自己的“月娘”玩偶爱不释手。可爱漂亮，捏起来也软软的。

        大概是因为陆云月当初请绣娘们做的娃娃都不大，她与几人闲聊之时问过了她们的生意，想起自己前世看见过的一人高的娃娃，便也开玩笑似的点了一句，只不过这玩偶到底是新鲜事物，且做的大了，定然也会贵上许多，瞧着绣娘跃跃欲试的样子，连忙劝了几句，最后众人决定先少做几个试试。

        “马嫂子，咱们店里也买几个大的摆上吧。”陆云月转了转眼珠，对一旁嗑瓜子的马嫂子道。她如今担任镇上昭月奶茶店的店长，陆云月又不是什么“独1裁”的性子，自然要与她商量一下，“就……做成奶茶杯的样子怎么样？配色按咱们店里的装饰来。”

        马嫂子也是眼神一亮，自然答应下来。

        一场闲聊又变成公事“开会”，袁氏咬着杨婶子送来的酥饼子，与一旁给孙女儿织毛衣的妇人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

        好不容易得了闲，陆父带着妻女去镇上拜访了司长一家。

        奶茶店的新品，司长家的加盟店都是一模一样的，便没有作为礼物带过去。县城里带过来的、还有家里现做的蛋糕、奶茶等，都送给了南河村的乡亲们。

        陆家只带了些县城里特有的新鲜东西，各自寒暄不提。

        去的时候大包小包送过去，回来的时候也是一样。司长家靠着奶茶店赚了不少的银子，见了陆家人各自都喜上眉梢，连忙将自家准备好的东西回了礼。

        “这么多东西……”陆云月回想着这几天来收到的礼物，或许价格不一，但相同的是，这份心意都沉甸甸的。

        她和家人当初想要建一所学堂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太多，虽说她希望从这里开始一点点改变姑娘们的处境，但并未想过会有这么多的回报。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这种热烈且真挚的感情，着实是叫人热泪盈眶。

        陆父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同样心生触动。

        他这几日见了几个在学堂上学的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娃娃，如今的变化叫他也惊讶连连。

        虽说他一早便看过村长递过去的书信，可文字描绘哪里抵得上亲眼所见。他原本只是想着自家从前困难的时候，少不了村里人的帮衬，如今有了闲钱和能力，便也想帮一帮村里的其他人。

        正巧妻女也有一样的想法，商量过后，便采纳了陆云月的建议。建学修路，惠及乡里。

        学堂如今办起来了，修路也很快会提上日程。

        陆云月想着自己回家那天看见的，一张张面带感激和期待的笑脸，心想着，这就是善意与善意的碰撞吧。

        ——

        祭祖之后，陆家人便要启程去县城了。

        已经快出去正月。奶茶店也已经正常营业，而陆云月已经盘算着，准备派几个熟手去阳水县城相邻的沛华县开一家分店了。

        这一日，陆父特意去镇上请了酒楼的大厨来家里，请乡亲们一起吃个饭。

        也当是送别宴。

        “老陆，咱都是大老粗，也没念过什么书，就祝你们，前程似锦！”

        “财源广进！”

        “生意……呃，生意红红火火！”

        “哎呀你笨死了，生意兴隆！”

        “哈哈哈，不用猜，这几个词儿肯定是找娃教的，就这刘老三还没记住！”

        “……你可闭嘴吧！还说我，你没找娃教？”

        “……就你话多。”

        “各位，多的就不说了，全在酒里！”陆父稍稍红了眼眶，借着酒劲掩饰下来，抬手干了杯中酒。

        ——

        回村不过半月，便又踏上了旅程。陆家人知道自家生意越发繁忙，不一定会常常回来，为了方便，将先人的灵位也一道请了过去。

        这次没有顺风车可以搭，陆父索性请了隔壁镇上的镖局护送。

        出行之时，安全最为重要。他不会拿自己家人的性命去赌。麻烦些便麻烦些，总归陆家现在也不缺钱。

        “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袁氏心思细腻，自打准备离开，便一直心情低落，陆云月在一旁抱着娘亲的胳膊细细安慰着。

        正说着话，便听外头的护卫敲了敲车门，开口问道：“陆老板，天快黑了，前头是咱们过来的时候路过的村子，镖局的人要在这里借宿。”

        陆父探出头看了眼，确实是之前借宿过的村落，便答应了。

        一行人收拾好下了马车，最前方镖局的人正和一个面容慈和的妇人说着话，递了枚碎银子过去，妇人喜得笑意更深，看样子是要在她家借宿一宿。

        “咱们人多，住不下吧。”陆云月瞧着眼前的两件屋子，迟疑说道。

        他们一行人，不算镖局的人都有八个。

        那妇人耳朵尖，听了这话连忙叫道：“还有我兄弟家呢，就在后边儿挨着的几户，我叫我儿子带你们去！”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留了几个住在妇人家的顺便看着马车和行李，便跟着一个半大小子去了后头。

        各自安置好以后，天已经黑了。

        借宿的人家不提供吃食，但可以借人家的厨房自己做些热乎吃食。

        陆云月帮着娘亲打下手，陆父则去找村里人买了些草料给马儿做晚餐。

        母女两个正一边闲聊着一边做饭，却突然听见了异样的声音。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声音有气无力，还带着些哽咽，听得出是个女孩儿，且年岁不大。

        陆云月愣了愣，与袁氏对视一眼，都安静了下来。此时院子里还有几个护卫在聊天，声音不算小，几乎遮盖住了那一声声绝望而沙哑的求助。

        但也是因此，这家的主人毫无察觉。

        陆云月顺着断断续续的声音寻了过去，发现来源竟是厨房下面的地窖。上头盖住了出口的柜子微微倾斜，露出了一个巴掌宽的缝儿，这才叫声音传了出来。

        袁氏紧紧抓着女儿的手，她有些紧张。

        陆云月也是一样，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因着阴天没有月亮，连一点星光都少见，只屋内烛火点点，昏黄的光照着眼前的柜子。她胆子小，尤其怕些个志异鬼怪的故事。

        但听着底下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她忽然觉得，似乎鬼怪也没有那么可怕。

        至少鬼怪不会在这么冷的天气将人关在黑漆漆的地窖里。

        陆云月和袁氏只以为是这家主人重男轻女，将女儿关进地窖折磨的惨事，却不想，事实比这还要恶劣的多。

        “娘，你去拿被子，这下面冷得很。”陆云月刚推开柜子，便被下面的冷气激的打了个冷颤。

        袁氏知道轻重缓急，也不和女儿争，连忙回屋拿了自家带的被子过来，连带着倒了两杯热水。

        此时，陆云月拿着一根蜡烛缓缓下了地窖，刚转过头便惊得愣住。

        那发出声音的女孩儿只有七、八岁的模样，身上只穿着单衣，盖了个破旧的棉袄，蜷缩着躺在一张草席上，昏黄的灯光下也掩盖不住她的面色苍白，小脸脏脏的，瘦的脱了形，露在外面的小腿细的仿佛能轻易折断。手脚都生了冻疮，连耳朵都没有逃过。

        “……我的天！”陆云月连忙将人扶起来，脱下外套给她裹上。这女孩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可见着有陌生人过来，眼里的光亮的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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