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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见到这个一袭白衣,连眉毛和头发都满是银色的老妪时,张残和普通人的反应是截然不同的。

        寻常人在这大半夜,在这深幽的山洞中猛地见到这么一个老太婆,肯定会认为她是什么山精鬼魅,害怕得要死。

        而张残却巴不得她肯定不是一个人!因为她若真是什么山精鬼魅的话,张残根本不惧。唯独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时候,才把张残吓得心里发毛,只想打哆嗦。

        要知道张残自火毒驱除之后,修为每天都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同辈之中他也自认为数得上了,甚至连夜染尘他们,张残都觉得自己完全有资格与之一较高下。

        然而这个老妪,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够贴近自己这个“高手”的三尺之内,并且不被自己发觉。如此恐怖的实力,简直是骇人听闻。

        张残目前交过手的最为恐怖的人物,要数得上魔宗段旭日了。

        恐怕,这个老妪,根本不在段旭日之下!

        “前……前辈……”

        出声的是桑彩,她只看张残如临大敌的紧张样子,也知道眼前这个老太婆绝对不好惹。

        况且张残和桑彩是偷偷摸进了圣山,想来这丫头坏事没做过多少,因此被抓了个现形之后,心理远不如张残的稳定。

        当然,这也没啥可吹嘘的。

        “小姑娘你好。”

        那老妪仍是一脸的微笑,亲切又和蔼的朝着桑彩点了点头,看上去,似乎并无恶意。

        而张残心中的震骇,却更加加深了。

        他发现,就算这个老太婆站在自己的面前,但是他却感应不到这人的任何气息。若非她出声,张残甚至都怀疑是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

        换句话说,锁定不到这老太婆的气息,张残纵然使尽全身的绝学,也休想沾到人家的一片衣袖。

        “前辈,是要惩戒我们偷窥秘典的罪行吗?”桑彩小心翼翼地问。

        那老妪摇了摇头,和颜悦色地说:“书写的东西,本来就是给人看的。”

        随后她望向了张残:“这位少侠,可认得单怜?”

        张残疑惑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晚辈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那老妪点了点头:“那么,你可认得碧隐瑶?”

        这次张残点了点头:“认识。不知前辈是碧隐瑶的什么人?”

        “隐瑶,也理该是你的前辈,但是你直呼其名,想来你和她之间,应该是发生过什么不可调节的矛盾了。”

        “我是她的师祖。”

        “什么?师祖?”张残失声叫道。

        碧隐瑶今年应该都年逾花甲,那么碧隐瑶的师祖……这该活了多少年了?

        刚才她口中的单怜,应该就是被碧隐瑶活活气死的其师的名字,也就是这个老太婆的徒弟,末代琉璃宫的宫主。

        那老妪微微一笑,旋即问道:“琉璃宫从不收男弟子,但是少侠却能够以意念开启这扇门,这即使是老身也做不到。因此老身实在大惑不解,才现身询问,吓到你们了?”

        张残瞟了自己紧握剑柄的手,也将长剑收了起来,尴尬地说:“主要是我们不守规矩翻阅了秘典,所以才做贼心虚,哈哈!”

        张残自知自己远不是这个老太婆的对手,因此手上有剑还是无剑,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因此也装作很大气的,将兵刃收了起来。

        “少侠是否去过琉璃宝库?”

        张残点了点头:“数月前有缘踏入其中,也万幸目睹了那一次神迹的发生。”

        无论琉璃宝库的出现、消失还是存在,都堪称神迹,因此张残倒也不是纯粹的在吹捧,去故意哄这老妪开心。

        “隐瑶现在还是我琉璃宫的宫主吧?她可寻觅到绝佳的徒儿?”那老妪听了张残对琉璃宝库的推崇和赞许,仍旧是那副慈祥的常态,并未增添什么骄傲自豪之色。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这老前辈最起码最起码也百岁高龄,还有什么是看不穿的?

        张残听了她的问话,却古怪地说:“前辈,是很久没有出现在江湖上了?”

        那老太婆温和地说:“八十年前我便闭关在此,看护秘典。近百年来,我未曾踏出洞中一步,也未曾和任何一人有过交流。”

        张残哦了一声,又支支吾吾地说:“日升日落,花开花谢,月缺月圆,冬去春来。所以喽,事物的兴衰存亡,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那老妪微微一笑:“少侠不妨直言,老身既然自愿闭关在此,便是彻底断了红尘。旧人旧事,或可能让我心生波澜,绝不可能令老身失色。”

        张残咬了咬牙,又一跺脚:“琉璃宫六十年前便已经覆灭,绝迹于江湖。独独留下碧隐瑶,还作恶多端,现在她也只能投靠魔教,苟延残喘。”

        那老妪果然没有丝毫的动容,慈祥地说:“果然物是人非了!”

        张残有心想说些什么,不过那老妪明显不需要人“照顾”。

        她和蔼地朝着张残说:“隐瑶其实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她入门之时,便立下决心,要将琉璃宫重新带向辉煌。现在她变成这个样子,心中也一定是很凄苦的。”

        碧隐瑶是因为被南宫战欺骗了感情,神功未成之前破身,以至于功亏一篑。并且遭到南宫战抛弃之后,其师更是被活活气死,因此碧隐瑶的后半辈子才一直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

        不过张残并没有把实情告诉这位老妪,只是不以为然地说:“过深的执念,本来就容易引来崩溃和灭亡。”

        “少侠言之有理。”那老妪也不为张残的反驳动气,继续说道:“如果有一天隐瑶走投无路,少侠可否向她告知老身的所在?”

        “当然,若少侠执意取她性命,便当老身什么也没有说过就是了。”

        张残思索了良久,歉然道:“她的遭遇,其实足够惹起我的同情。但是她的罪孽,确实令我无法原谅。”

        “咎由自取,自取灭亡,怨不得旁人。”

        那老妪仍旧不动气,微笑着说:“两位来翻阅秘典,可否遇上了什么麻烦?”

        张残想都不想的摇了摇头:“已经从中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那老妪点了点头:“哦。”

        简简单单一个“哦”字,却让张残似乎读到了很多很多的复杂感情。

        倘若这老太婆帮了张残的“麻烦”一把,那么于情于理,张残到了最后也得放过碧隐瑶一次。兼且张残确实找到了有关于行尸的弱点,所以这个买卖,绝对不能做。

        碧隐瑶终究是她的徒孙,就算她嘴上说得再轻松,脸上的微笑再和煦,得知师门破灭、晚辈困顿,想来,也绝不可能真正做得到淡然如水。

        而张残的拒绝,更是让她最后一丝尽长辈的关怀的希望,也破灭了。

        也不知怎地,张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事实上,这老太婆要想收拾张残,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要是出山,作为碧隐瑶的倚仗,重新将沉到历史河底的琉璃宫浮出水面,继而将之枯木逢春,同样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只是作为一个老人,在请求张残给她的后人一条生路罢了。

        “我们不打扰前辈了,就此告辞。”

        张残不想再多做停留,便拱了拱手,行了一个后辈礼。

        那老妪则是和蔼地笑了笑:“两位慢走。”

        桑彩一言不发的跟在张残的身后,张残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她也在生自己的气。本来张残不愿多做理会,但是嘴上却没有控制住:“你觉得我做错了?”

        桑彩摇了摇头:“不了解情况下,就理所当然的要求人去原谅,这和强盗也没什么区别。”

        张残笑着说:“还是桑女侠深明大义。”

        不过一回头,张残又看见那老妪慈祥和蔼的冲着自己微笑,终究心里一软:“晚辈讨回自己的公道之后,或许会将碧隐瑶送到前辈的身边。”

        那一瞬间,这老妪的目中闪出一道柔光,似乎将黑漆漆的山洞都映照得亮丽堂皇:“多谢少侠!”

        桑彩也转而变得欢悦了起来:“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总是没有错的。”

        张残哑然失笑道:“我并非是什么仁慈的人,碧隐瑶也不配得到我的原谅。我只是不忍看到一个孤苦的长辈,心如死灰罢了。”

        想到那次重回泰山,泰来子仙去,张残轻声道:“张某的师尊过世之时,我明明很清楚,却偏偏硬着头皮走出山门,连他最后一眼都没有去看。其实,我当时很想跪在他的面前失声痛哭。其实,我不冷血,我也是人。”

        说到“我不冷血,我也是人”的时候,张残的语气明显变得低落和怅然。

        最后张残耸了耸肩:“这是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桑彩水润的双眸望着张残,差点将张残的心给融化了,转而笑嘻嘻地说:“何必这么要强呢?撑不下去的时候,找个地方……”

        “撑不下去的时候,也得撑。”张残微笑着说。

        “找到了吗?”下山之后,谢国安第一个迎了上来。

        张残无奈地说:“大师兄是否太不近人情了?好歹先问问我们是否遇上了什么困难,然后再问战果不迟。”

        谢国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残。

        张残无奈地说:“好吧好吧!找到了消灭行尸的法子,但是实施起来,却很难。”

        然后听张残解释过后,谢国安不禁皱起了眉:“也就是说,如果要消灭这些行尸,必须得将它们推进那个血池之中?”

        这些行尸威力巨大,刀枪不入,在这一圈子当中,除了张残能够与之硬抗,其余的人恐怕三两下就被行尸所杀。

        试问连招架都不能招架,又何来什么“将之推进血池”?

        只有实力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才会出现一方被另一方牵着鼻子走。

        照张残来看,这一圈子人被行尸推进血池,显得更实际一点。

        “那屠魂刀呢?”谢国安依旧不肯放弃。

        张残无奈地说:“屠魂刀就是我曾经的厚背刀,不过它被遗落到我们现在不可能回去的神秘地方,反正六十年内,休想能看到它的身影。”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丢了?”谢国安的眉毛都拧成了一条线,责备着张残。

        张残却是无比的冤枉:“我当时又不知道它的重要性!”

        “好了好了,都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去埋怨也没有意义。”小师妹赶忙劝着谢国安。

        “其实,我们只要杀了班鹿,然后再杀了那个东瀛女子,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张残若无其事的说。

        说起来简单,但是要杀班鹿,或者要杀那个东瀛女子,肯定是困难重重。但是这也总比“无解”要好得多,所以谢国安最后也只能再瞪了张残一眼,沉声道:“我们需要帮手!好,我们现在就出发,争取尽早让师门再派帮手过来,争取尽早将这些后患彻底根除。”

        张残的心里,和谢国安一样的急切,不同的是张残更多是在挂念唐幻的尸体。

        唐幻已经死了,但是班鹿却要将之炼成行尸,用来危害人间,这是对唐幻最大的侮辱和亵渎。而张残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形发生!

        更何况,秘典里也记载了——九阴之体的行尸,只要在炼制成功的半个时辰之内才能将之摧毁。这个时限一过,就算大罗金仙下凡,也奈何不得它!

        “桑姑娘要和我们一起走吗?”张残问道。

        桑彩看了看张残,又看了看寨子的方向,摇了摇头:“我再多陪我母亲两天,然后会尽快和诸位师兄弟汇合的。”

        桑彩十几年都没有回过家,好不容易见到了母亲,多陪母亲三两天,张残等人都是理解的。

        张残和谢国安,两人都是孤儿,现如今就算想和父母团聚,也是只能干瞪眼。

        谢国安说道:“桑姑娘不必如此,好好陪伴令堂,其余的事情,不需要过于着急。”

        桑彩咬了咬牙,摇头说:“我也是中原武林的一份子,绝不会置身事外的。届时,我们在哪里汇合?”

        张残自然比之诸人更清楚班鹿的事情:“或许,我们会在湘西一片,找到班鹿的藏身所在。”

        桑彩点了点头:“嗯,那我们湘西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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