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不提此事就罢了，提起来秦王即刻动怒道：“你从水里救出本王，这个恩情我认了，但是你身为梁皇子的姬妾，趁本王昏迷之际，行浪荡之举……若不是见梁皇子看重于你，本王当时就该了结了你。”

        舒桐见他说道最后，竟然还还一脸愤恨嫌弃的表情，当场石化。

        “你，你……”舒桐被他的狼心狗肺给气得差点又厥了过去，举起颤抖的手，口不择言骂他：“你就是猪。”

        老娘攒了二十五年的初吻献给了人工呼吸，老娘还没嫌弃你呢！

        秦王分毫不让，嘴毒的还回去：“梁皇子这品味，本王实在是不敢恭维……”，话还没说完，直觉面门一阵凉风袭来，他想要速侧身闪躲，却牵动背后伤口，慢了一息，正中目标。

        舒桐就地取材，抓起一把土向他扬过去，杀伤力不大，但对秦王来说，侮辱力极强，从他少时继承王位，执掌秦州开始，还没有一个人胆敢对他有这样放肆的举动。

        “你才是姬妾，你才浪荡，你才是忘恩小人——”舒桐骂街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骂呀，不是骂得挺痛快的吗？”

        秦王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桃花眼凉凉地看着她，嘴里杀意森森说道。

        舒桐一动不动斜睨脖颈上还粘有血迹的刀刃，连头都不敢摇，唯恐误伤到自己：“我不骂了，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我这种小人物真的不值得您动手的……”

        见秦王不为所动，舒桐挤出几滴眼泪，忍不住接着软语说道：“可我真的不是李绎的姬妾，我也没轻薄您，您当时呛了水，呼吸都没了，我那个是心肺复苏，专门用来急救溺水的，要不然你呼吸停滞时间太长，就算后面能醒来，也有很大可能变成傻子……真的，我没说谎，我发誓……”

        见她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秦王嫌弃地蹙眉扭头。

        “行了，你的誓言你自己信吗？”秦王讥讽她，张嘴闭嘴都是发誓，信口开河到她这个地步，也是天下少有了。

        谁知眼前这个蠢女人竟然还一本正经的点头回答他：“我相信，我说得都是真的嘛。”

        秦王瞬间无语，觉得自己就是在浪费时间，收回了刀，转身往外走去：“行了，把身上的衣服烤干，我们就走。”

        舒桐抹了一把眼泪，面上乖巧点头答应，心里却把秦王陆昭祖上十八代仔仔细细问候了一遍。

        早知道就不救这王八犊子了，太特么吓人了。

        舒桐先把里面的衣服脱下来搭在一旁烤上，然后裹着李绎还湿哒哒的白披风坐在一旁发呆。

        待衣服烤得差不多干的时候，舒桐穿戴好，捂住胸口慢慢挪出了山洞。

        外面正下着雪，舒桐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慢慢吞吐之际，看见秦王一袭墨色劲装站在一颗稠李树下，不笑的桃花眼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身姿修长挺拔，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气势逼人，此时望去，仿若山水雪镜里的点睛之处。

        舒桐内心惊叹之余，暗自摇头，可惜了那副好皮囊了。

        秦王老远见她摇头晃脑的墨迹，已然不悦。待她龟速般走过来，他还没开口，就看她跟只兔子一般磨着牙，丧眉打眼的走到他身边，怂怂得说道：“我这伤是你打得，你得扶责任啊！”

        秦王打量她一番，见她面唇苍白，应该是受了内伤，面上却不动声色，反问她：“怎么负责？”

        想趁机攀附还是想讹他？秦王心里不屑。

        舒桐眼前一亮，只要他肯认就好，赶紧说：“医药费你出。”

        就这？秦王有些不信，盯着她等待下文。

        果然。

        舒桐见秦王没反对，胆子大了一些，接着往下说：“还有治疗期间的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

        见秦王脸色开始有黑化趋势，舒桐明智的闭上了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秦王上前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凑近她不解问道：“你跟在梁国皇子身边，竟然还缺钱？”

        大齐邓氏的财富可有一半都在那小子手上呢！

        舒桐“呵呵”假笑一声，表明立场：“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怎能混为一谈。”

        “哦？”秦王觉得新奇，放开她的下巴，舒桐赶紧退后了两步，找了个离他能保持安全距离的位置站好，再不敢废话。

        秦王轻“哼”了一声，转身先走了。

        舒桐看他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恨得冲他的后脑勺挥舞了拳头，却牵动伤口，疼得猛吸了一口冷气，又捂着胸咳嗽了起来。

        秦王见她拖拖拉拉的病娇样子，思绪几次要不要干脆把她扔这冻死算了。

        昨晚后半夜，雪应该下得很大。舒桐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积雪里，双脚早已被冻得麻木，走几步胸口就疼的厉害。

        就近寻了棵手边的大树扶着歇口气，舒桐不再看秦王不耐烦的脸色，只管歇自己的。

        却见秦王头都不回，径直大步往前走去，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片刻便没了身影，吓得舒桐一口气还没咽下，忍痛赶紧急走追上去。

        ……

        老话说，人要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

        看着自己跌进这两米多深的土坑里，舒桐连哭都忘记了，脑袋里木木的想：是不是回家通道还能打开，所以老天暗示她别走出镜山？

        叹了一口气，胸口依旧刺痛，舒桐也实在没力气折腾了，她有些自暴自弃的裹着披风直接躺下，看着空中飘来密密麻麻的雪片落在她身上脸上，她自娱自乐地想，其实就这样死也挺好的，现成的土坑，大雪一盖，完美实现入土为安。

        “吧嗒”。一个雪球砸在她额头上，舒桐一动不动。

        她跟自己说，自己是个死人，不能动，万一吓着活人就不好了，就算是当死人，咱们也要当个厚道的死人。

        再一个雪球砸在脸上的时候，舒桐咬牙忍住，安慰自己，不生气，死人是不能也不会生气的。

        待第三个雪球砸到她鼻梁上的时候，舒桐发誓，她真的想当个好死人，安安静静去死的。

        “你干嘛？是不是有病啊？”舒桐抹了一把脸上的雪，也不起身，揉着鼻子，冲着上面破口大骂。

        “你不是走了吗？你不是大长腿走得快吗？你走啊，我不要你管，你滚。”反正决定要死了，舒桐再不受那个窝囊气，扭头，闭眼。

        秦王甩了甩手上的冰凉，看着坑里躺的笔直的女子，声音凉凉说道：“我数三下，你要不上来，我就把你埋了。”

        “一。”

        舒桐压根儿不理他。

        “二”。

        舒桐心想，我一心求死，你数个屁。

        “三”。伴随着最后一个数字数完，秦王一刻没耽误，将脚边的一大块雪踢了下去。

        见底下的女人还在装死，秦王抬脚又多踢了一些雪进去，依旧没有动静，气得他扭头就走。

        要死死去，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何时需得他费如此功夫了？

        走了几步，深吸了两口气，秦王转身跳进坑里，一把拽起地上的女人，训斥之言正要脱口而出，却又戛然而止。

        地上的女人睁着泛红的眼睛，看着天空，默默留着眼泪。

        秦王松了手，舒桐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看他，扶着坑壁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渍，带着些哽咽说：“太高了，我出不去。”

        秦王伸手搂住她的腰，提气借力，瞬间带她跳出了土坑。

        舒桐也没吭气，拉紧披风，跟在秦王身后，一路上除了雪片落地的“簌簌”声，两人再没开口说过话，俱都默默无声。

        风雪越来越大，舒桐捡了一根树枝拄着，勉强跟着秦王的步伐往前走，再一次摔倒的时候，舒桐喘着冷气，胸前疼得撕心裂肺，冲秦王摇头。

        “我真的走不动了。”舒桐冲他摆手，干脆坐在雪地上，捂着胸口又克制着浅浅咳嗽了两声，疼得立马皱起五官。

        秦王看她如此，转身走了回来，站在她身边，指着一个方向尽量言简意赅给她说：“那里，有一处猎户留下的木屋，咱们应该离此不远了，雪下得越来越大，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过去。”

        留下肯定就是死，舒桐知道。但她现在肺里火辣辣得疼，连摇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轻颌嘴角，呐呐说：“我不走了。”

        秦王也是又累又饿，见她双眸中已然开始恍惚，知道她已经力竭，也没再说话，一把将她拉起来，弯腰让她趴在自己背上。

        老天仿佛也知道他们落难了，上赶着落井下石，风雪下得更大了。

        舒桐趴在他背上缓了一会儿，才感觉舒服一些，触及身下这人冰冷的身体，她抖开自己的披风，将他勉强遮住一些。

        秦王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也没吭声。

        舒桐疑惑，正想问问还有多远才能走到猎人的木屋，突然感觉到自己腰腹处一片湿润黏腻，她有些奇怪，下意识伸手去摸了一把。

        满手鲜红刺眼。

        舒桐惊住，赶紧扶住秦王的肩膀，“你，是你的血，你受伤了，快停下来。”

        秦王此时却像是木偶一般，还在踽踽前行，舒桐几乎都没用劲儿挣扎，从他身上跳下来的时候，面前高大的身影也随之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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