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我脑子茫茫然一片，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托莉娜听见了我们的谈话！

        顿时就感到一阵心虚，连指责她怎么能偷听别人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我吞吞吐吐地问：“你……都听到些什么啦？”

        “我不应该听到什么吗？”托莉娜笑着反问。

        “没有没有！”我赶忙摇头：“我就是好奇……那个，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方才她出现得突然，分明近在咫尺，仿佛凭空显现一般，不似幻觉。我牵驴回来时四下看过，周围根本就没有人，托莉娜绝不可能是从更远的地方过来的。

        她答非所问：“哎，褪色者小姐这是在紧张什么呢？”

        终于听出她话中玄机，我愣了愣，心中恍然大悟。

        怎么就没注意到呢！连着两次她都叫的是“褪色者小姐”，可她明明就知道我叫什么名字！肯定是因为知道那是假名生气了……

        托莉娜将我的神色看在眼里，似是觉得有趣，玫瑰金色的眸子好整以暇地瞧我。

        “你都听到啦？”我不自然地抓了抓头发，声音低下去：”那个，我确实不叫玲娜贝尔，我的真名叫高冷，你以后……可以不用再那样叫我了。”

        托莉娜双手拢在袖中，“哦”了声。

        “你‘哦’一下是什么意思啊！”我有点懊恼：“我又不是故意骗你的……交界地本来就很危险嘛！我谨慎一点怎么了，而且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叫托莉娜……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越解释越乱，我两手一摊，欲哭无泪道：“算了算了，我错了！你对我那么好，我不该骗你，都是我的错，你要是生气了就直说，别把自己憋坏了……”

        她瞅瞅我：“我没生气。”

        “你骗人！”我委屈地一指水里的维克：“你明明就在生气，你都不肯帮我把他抬上驴！”

        “哪有。”托莉娜一脸无辜：“他聒噪了那么久，很累的，就这样睡一觉也挺好。”

        明明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仿佛是在为他人着想一样。

        哪里好了，这可是在湖里！我正要再劝说，心中突然滑过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我狐疑地盯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托莉娜扇扇长睫，语调似有不解。

        那模样全不似作伪，我迟疑着，实在想不出托莉娜对维克使坏的缘由，到了嘴边质疑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无力地摆了摆手：“没什么，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不再打算依靠她，转身继续搬人。

        湖水无声，夜色万籁俱寂。

        身后静悄悄的，等了一会儿，响起离去的脚步声。我下意识抬头，就见眼前一白，一片素白袍角从我眼前擦过，托莉娜竟是往龙息废墟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只当她要走了，心中莫名有点不舍，又想挽留，又恼她不肯出手相助，一时恍神，再想开口时，那身白衣已经走远了。

        交界地所有的废墟中都无一例外藏有宝藏，但龙息废墟不一样。这片废墟中虽有宝箱，却是一个传送陷阱，会将开箱之人传送至另一个遥远的地方——瑟利亚的结晶坑道，穿过坑道就是一片满是猩红腐败的艾奥尼亚沼泽。

        或许托莉娜来到这里只是顺路，为的是想通过龙息废墟这个捷径去往下一个目的地而已。

        却在此时，废墟那边传来阵阵犬吠声，但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

        我没怎么在意，当初为了去艾奥尼亚沼泽拿法师开荒神器陨石杖，我也进过龙息废墟，废墟里用来藏宝箱的地下密道大多隐秘，寻找起来免不了一通弯弯绕绕，吸引几只野狗的注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跑得快就行。

        摇摇头摒去杂念，我吭哧吭哧继续努力搬维克，不出意料再次以失败告终。

        正在原地犯难，背后却再次传来一阵水花飞溅的动静，似乎有不少人正在水中缓缓行进，且大有逼近的趋势！

        有东西正在往这边过来！我立刻警觉地回头，然而，看清眼前的景象后我反而愣住了。

        白袍轻拂水面，水纹一层层漾开，白色的身影在月下踏波而来，步态优雅，恍若神祇降临。

        托莉娜去而复返，不仅身旁跟着几个步伐奇怪的人影，身后竟然还尾随了两只欢快摇尾的野狗。

        直到她走到我面前了，我才想起来把惊掉了的下巴按回去，她居然把住在废墟里的长生贵族带来了！

        交界地到处都有这些长生贵族的身影，龙息废墟的长生贵族甚至还在亚基尔湖中心的小岛筑起火堆，试图吸引这片湖的主人——飞龙亚基尔现身，妄想让龙的火焰燃烧自己走向死亡，使得灵魂得以回归黄金树。

        我震惊的无以复加：“……你你、这这、怎么做到的？？？”

        托莉娜看我一眼，没有回答，朝水中人略略抬了抬下巴，嘱咐身后：“去吧。”

        几个长生贵族听令，立刻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七手八脚把维克扶起来，就连那两条野狗都摇着尾巴奔过去出力，利齿胡乱撕扯维克的衣服，看得我一阵胆战心惊……好在那几人手快，赶在维克的衣服寿终正寝前将他抬到了驴背上。

        托莉娜礼貌性地颔首：“辛苦你们了，回去吧。”接着转向我，轻轻勾唇，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好了阿冷，我帮你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我被他唤回了神，却依旧呆滞。

        托莉娜奇怪地瞧我：“把他抬上去就行了，不用非要我亲自动手吧？”

        ”不……“事情太过诡异，我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崩溃道：“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听你的话啊！你进废墟的时候他们不应该上来就打你吗？！”

        托莉娜更奇怪了：“我只是去请他们帮个忙而已，为什么要打我？”

        “可是……”我张口结舌：“我要是去的话，他们就会打我的！”

        “谁说的？”托莉娜好笑地叹气，“你刚才就在旁边站着，他们打你了吗？”

        “……”我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除了友好的npc，交界地的任何物种，见到褪色者的第一眼都是冲上来攻击的啊！

        不过游戏里的褪色者出行本就如疯狗过街，见人就杀，连在岗位上摸鱼睡觉的士兵也不放过，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装睡……与其被出其不意地背后捅一刀子，还不如把能锁定的全都杀干净。

        我不由感慨……我不犯人，人不犯我，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相处之道，或许这就是真实世界和游戏的差别吧。

        不过这样一来，交界地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想通此节，我顿时心情就好了起来，捡起地上的缰绳，一边扭头去拉托莉娜的手：“不说这个了！我要回艾雷教堂了，你要一起来吗？”

        托莉娜愣了下，低头看一眼被我牵住的手，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她不说话，我便当她是默认了，不由分说牵着就走。

        托莉娜没吭声，顺从地走在了我身侧。

        艾雷教堂到亚基尔湖的这段路其实不算很远，前提是有载具，眼下驴背上驮着维克，只能走着回去，我这才发觉这条路有多崎岖。遍地嶙峋的怪石不说，时不时就要爬一道残破陡峭的高坡，稍有不慎就有摔折腿的危险。

        夜里视线不佳，这样的道路多走一步都是折磨，我走得心惊胆战，几次想和托莉娜说话，都碍于不能分心忍了下来。好不容易攀上最后一道陡坡，抬头能看见不远处艾雷教堂的尖顶了，我才终于松了口气，累的往地上一坐。

        托莉娜立在一旁没有动，我不由仰脸看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那线条优美、略显苍白的下巴尖。

        明明是那样纤弱的一个人，这一路走来，步履却十分平稳，连呼吸都不曾乱过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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