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小五

醒来之后，隋燃在床上继续躺了几天。

        自她和陈飞一战，观众走了大半，比起看比赛，还是传八卦比较适于生存。隋燃是魔女转世之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总有好事者来擂台附近磕着瓜子问东问西，撵都撵不走。

        主办方无奈宣布停办，史上为数不多的中途停办比赛，隋燃听了消息，莫名觉得有点心虚。

        毕竟是她造成的。

        阿铭趴在床沿，玩自己刚从楼下摘得的狗尾草。

        隋燃：“阿铭，我好无聊，想去逛街。”

        阿铭一把撂下草：“不行！小姐现在身体这么虚弱，不能下床！”

        隋燃：“可总不能天天都躺在床上……我都快要长蘑菇了。”

        阿铭：“别担心小姐，蘑菇没那么容易长。”

        隋燃：……

        百无聊赖，睡觉算了。阿铭帮她合上门，在门外候着。

        窗棂一动。

        隋燃警觉。

        使能量去探，探得这气息竟万分熟悉，顿时卸下防备，转身看见来人，不知怎么的，鼻子就开始酸了。

        顾渊沛慌了，四处找纸，找不到。

        她吸吸鼻子：“你怎么来了？”

        韶山离家不算近，少说得走个一天半天的。

        顾渊沛无奈，提了个椅子坐到她床边。消息传得太快，他都听到了。

        谣言转了几手，有说隋燃是魔女转世的，有说她和恶魔交易的，有说神州要变天的，他越听越离谱，通通抛到脑后。

        最重要的，他们说隋燃浑身是血。

        他一听到这话就坐不住了，愣是取了最好的车马，后来嫌马太慢，靠能量推着自己一路硬飞过来，累得够呛。

        顾渊沛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还好吗？”

        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被褥盖着看不清，手上倒确实是疤痕满盈，脸上也不例外。可是这疤痕也衬得她的眼睛更亮了。

        像一只小鹿。偏偏是犄角长得极厚重的，用力一顶，能把人开膛破肚的鹿。

        “我没事。”隋燃笑着说。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顾渊沛故事没听全，听了一半就火急火燎跑出来，坐定了才发现，他甚至不知道这故事的配角是谁。

        隋燃摇头：“不重要。”

        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怎么着手报仇。

        这一世发生了太多变化，韶山比武停办，自己半魔半神，陈飞的能力远超乎她的想象。一切都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那么她就要用剩下的时间去探究到底用什么来换。

        一周后，隋燃就出现在了街角。

        她带着面纱，从莽汉手里救下了一个小乞丐。

        这乞丐名叫小五，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圆溜溜的。他从莽汉家的熟食铺里偷了块猪肉，被发现了，追着打了三条街。

        那莽汉下了死手，许是生活不顺，用最恶毒的语言凌辱小五，一拳拳打得他蜷缩在角落，不住得颤抖。本就营养不良得小身板，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体格，隔着衣服都能看见脊柱的形状。

        隋燃于心不忍，使力一震，隔着一段距离将莽汉震开。

        莽汉倒退几步，又找不到力来自何处，心下有些怕。他惯会欺软怕硬的。

        “奇了怪了……算你小子走运。”骂骂咧咧走开，一步三回头。

        小五扶着墙坐起来，龇牙咧嘴查看伤口。

        隋燃径直带他去买了些药。虽然是便宜的药，也总比自然愈合好得多。

        小五机灵，抿着嘴等隋燃说话。纯粹的善意受着害怕，有条件的善意才是最好的。

        隋燃果然沉吟着问：“你能帮我打听个消息吗？”

        小五如释重负，点头。乞丐的关系网络比蜜蜂的蜂巢更精致，更复杂，几乎是世界上最好的探听途径，散养的情报机关。如果隋燃要的是探听消息，那再好不过。

        当晚，隋燃手里就多了陈家不少资料。

        上一世，陈家是一步步踩着隋燃的名声起来的，人人皆说陈飞是一匹黑马，在韶山比武杀出重围，又赢得天才隋燃芳心，简直是励志典范。

        陈家其他人确实资质平平，不仅无限体数量有限，甚至有些小辈丝毫不懂得如何运用能量，就像用长江水养小鱼苗，鱼苗长得再好，也没办法游入深海。

        陈飞的确聪明，不知从何处打通了任督二脉，在实力者阶层里夺得一个位置。

        陈家随之声名鹊起，但德不配位，能不配位，背后不少被人嘴舌。

        这一世，靠着小五，隋燃才知道陈家背后还有背景。

        也是，天资平平，靠着野路子起家的陈飞，怎么可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小五给他的纸条上画了三条线，其中一条线指向当今朱家，一条线指向当今李家。

        如果隋家未没落，如今是为数不多可以与朱李二家相提并论的家族。另外一个地位微妙的便是顾家。

        论实力，顾家还在隋家之上。但这个家族太过孤僻，原本就只与隋家交好，经那事后，顾家就变成了海上的孤岛，偏偏这座岛的实力不容小觑。

        哪怕顾家不屑于参加这类比武，神州也从未忘记过顾家的名字，仅凭一个顾渊沛，就足够让人记住了。

        而朱李二家则是神州大陆不可撼动的两座山脊。

        不仅出过不少长老，祖上皆是名门望族，新一代也有不少能人，比如同样参赛的朱彬和李武峰，是很多人关注的夺冠备选——如果比武照常进行的话。

        陈家竟然还与这二家有所联系……她怎么不知道？

        话休絮烦，这纸上还有一条线，指向纸外。

        这是什么意思？

        隋燃想不明白，决定明日醒来再去问问小五。

        翌日，隋燃戴着面纱上街，远远便望见一群人围绕在一处，不知在看什么。

        她不感兴趣，本想径直走过，却听见几声叹息。

        “这么小就没了，多可惜。”

        “之前还看见他被城东那个莽汉打呢，还以为会被打死，没想到是这么个死法。”

        “乞丐，怎么死都不奇怪。”

        “你这人说话太毒，谁的命不是命？”

        “就是的。”

        ……什么？

        隋燃挤开人群，向里一看。

        那人穿着破破烂烂，嘴角流着黑血，血迹已经凝固，盘踞在脸上，像一块被雷劈过的枯木，他的眼睛还睁着，无谓的望着远方。

        有人下毒，毒死了小五。

        隋燃感到胃里一阵翻涌。

        她收敛心神，远离人群，从怀里掏出那张纸条。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拆了几次才把纸条拆开。

        仔细一看，那条线末端虚无，像是本打算停止，但被外力打断。

        是谁杀了小五？

        隋燃体内的能量开始翻涌，胃里如同被火烧着，周身却觉得冰冷异常。

        一定与陈家脱不了干系。

        她烧了字条。

        可是，小五是何时被杀的？

        这字条……又是被谁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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