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登基

来自山巅的微风穿过街道，在微星的注视下钻进这家玩具店里，顺着货架，飘向卧室，轻轻拂过布雷伍的脸庞。

        布雷伍很不情愿地揉了揉双眼，今晚他已经不知道被冷风冻醒多少回了。实在是搞不懂，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冷。

        就在即将再次睡着的前一秒，布雷伍的眼睛不经意地瞄到了墙上的挂钟，本来细微的秒针，现在竟然显得如此庞大。

        现在已经五点三十五了。

        顾不上一股接着一股袭来的困意，也顾不上尚且温暖的床，布雷伍猛地掀开毯子，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这家位于圣山山巅的玩具店本来是九点开门的，事实上，位于山巅的所有店铺都是九点开门，这是元首的规定。

        元首是一个极其严谨的人，整座虚无之城，都在元首修订的细窄轨道中一丝不苟地运行着，一旦任何一个人胆敢脱离这个轨道，元首就会告诉他，什么是铁腕政权。

        可这一切也只是今天之前的事情了，因为，今天是教皇吉奥瓦尼登基的日子。

        就在昨天，元首颁布了最后一道命令，就是今天每家每户都要在七点准时开门，迎接吉奥瓦尼的圣像。

        布雷伍本来是要在五点起床来打扫卫生的，可昨晚店门没有关严，一阵一阵的冷风不断吹进毯子里。别说起晚了，布雷伍现在认为自己没生病就是元首……哦不，教皇保佑了。

        在六点五十五分，玩具店总算是收拾完了，布雷伍打开店门，等待着掌旗官的到来。

        就在布雷伍打开店门的一瞬间，内屋的门也响了，从内屋走出来的那个头发银白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头，正是这家玩具店的老板——老乔治。

        虚无之城的人均寿命不到七十岁，而在山脚下的贫民窟中，人均寿命甚至不到三十岁。像老乔治这样活了九十多年的，在整座城中都会享有优待，哪怕是元首或者教皇，老乔治见到他们都不需要行礼。

        见老乔治出来了，布雷伍连忙走上前去，扶着老乔治，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

        “我还没老到下不来床，用得着你一个毛头小子扶着？”老乔治一脸严肃地训斥着布雷伍，还用右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布雷伍的脑袋，但并没有推开他，而是享受着他的搀扶，走到门口。

        “小子，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老乔治眯着眼睛，望着街道，他在等待着掌旗官的到来，布雷伍这个毛毛愣愣的性格还不能应付这个场面。

        “当然知道，今天是教皇吉……”布雷伍揉着脑袋回答老乔治的问题，老乔治虽然已经九十多岁了，但体力比一般年轻人都好。可布雷伍话说到一半，就又被老乔治拍了一下脑袋。

        “小子，你想死吗？我昨天告诉你多少遍了，无论是之前的元首，还是现在的教皇，都不能直呼他们的名字。”

        “可你昨天说了好几遍啊……”布雷伍被拍得有点迷糊，委屈地反驳道。

        听到这里，老乔治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能和这个毛头小子一样吗？自己当面训斥教皇，他也只能听着，自己叫几遍他的名字怎么了？

        老乔治刚要训斥，只听一阵马蹄声从街道的东边传来。老乔治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个清脆又欢快的声音。

        在元首在位的十二年里，所有的马蹄声都是沉闷、死气沉沉的，那个丧心病狂的元首甚至连掌旗官的马迈多少厘米的步子都规定了。好在元首没有权力干预掌旗官与传令员的人员问题，不然这帮专门负责传递情报的人就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

        布雷伍好奇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银色的盔甲但是不戴头盔，反而在脑袋上别着一根红色的羽毛。那根羽毛在阳光的沐浴下熠熠生辉，是新皇登基的最好证明。

        掌旗官骑的是虚无之城中最好的战马，这种战马从出生开始就要送到骑士团中进行训练。而在五岁的时候，战马会和贵族家的孩子一样接受成人礼，而成人礼的仪式就是由魔法公会的首席法师在其马腿上纹上象征着虚无之成的纹章和特制的魔法咒语，这种咒语可以极大地缓解战马由于长时间的奔袭所产生的疲劳感，很适合掌旗官这种职位。

        但只有掌旗官才有资格骑这种训练有素、资质优良的战马，来自贫民窟或者来自工商区的传令员只能花光积蓄从骑士团里买到已经被淘汰的驽马。在这些出身低贱的传令员眼中，这种驽马却比他们的命都重要，因为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他们的马死了，他们轻则会被打入贫民窟，三世不得踏入其他趋于，重则直接被秘密绞死，最后还要加上极其侮辱的罪名，死后也要忍受城里所有人的唾骂。

        眼看掌旗官逐渐靠近，老杰克将布雷伍打发进店里，告诉他半小时之后端过来两杯冰镇啤酒，而自己则整理整理领带，这领带一直被老杰克放在年轻时定制的檀木盒子中，只有新皇登基时才会戴上这条领带。

        领带整理好之后，老杰克昂起头来，这条领带是由虚无之城中极其少见的丝绸制成的，哪怕是住在贵族区声明显赫的家族中最多也只有三条丝绸领带。这是老杰克唯一一件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

        在距离玩具店一百米的位置，掌旗官让胯下战马减慢速度。在他离开圣殿之前，他们的新皇吉奥瓦尼特地叮嘱他，一定要对老杰克保持绝对的恭敬，这是新皇给他的第一条命令，尽管自己不受教皇或者元首的直接管辖，但仍旧想在新皇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枣红色的战马踏着轻快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老杰克面前。战马站稳之后，掌旗官翻身下马，左手放在右胸上，对着老杰克鞠了一躬，然后说道：“令人尊敬的老杰克阁下，掌旗官弗瑞尔特奉教皇之命，前来通知教皇登基的喜讯。”

        老杰克眯着眼睛，一眼都没看掌旗官，而是看着马背上吉奥瓦尼的画像，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摘下帽子，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弗瑞尔虽然不是能力最强的掌旗官，但他在所有掌旗官中，最会打量人的心思，不然拜见老杰克这个特别的任务绝对不会交给他。

        连忙摘下吉奥瓦尼的画像，然后又对老杰克鞠了一躬，走进玩具店，将上任元首的画像摘了下来，随手丢在一旁，然后将吉奥瓦尼的画像毕恭毕敬地挂了上去，最后在离远端详了一会儿，稍微调整一下，又走到门口。

        老杰克一直在打量着那个画像，在相框的顶端镶嵌着吉奥瓦尼的纹章，与以往的纹章不同的是，这个纹章特地选用上号的足金制成，上面雕刻出锯齿形的凹痕，中间则刻有十字标示、白羊、猫头鹰、孔雀，十分华丽，但却让老杰克皱起了眉头。

        见弗瑞尔走了出来，老杰克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上任元首如何处置的？”语气十分严肃，但脸上浮现出来的确是和蔼的笑容。

        弗瑞尔愣了一下，显然他是第一次见老杰克，没想到在新皇登基的日子能问出如此大逆不道的问题。

        “新皇登基这么喜庆的日子，提这些干嘛？哈哈哈……”

        老杰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悄悄将领带摘了下来，淡淡地说道：“确实啊……新皇登基的日子，应该喜庆一下……合情合理。”

        “对啊，新皇登基，普天同庆，教皇特地让我们通知所有人，今天集体放假一天，这种日子可不常见啊。今晚教皇特地在圣殿里准备了歌剧，不知阁下意下如何？”老杰克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即使一瞬即逝，仍是被弗瑞尔精准地捕捉到了，连忙上前扶住老杰克，走进店里，将老杰克扶到躺椅上，然后站在一旁恭敬地说道。

        老杰克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将丝绸领带叠起来，放在马甲的兜里，然后摆摆手，叹了口气：“不去了不去了，老了，你们年轻人的活动我就不去了，省得过去讨人嫌。”

        弗瑞尔刚要说话，老杰克便喊道：“布雷伍，倒个啤酒还这么慢，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抽你了？”

        布雷伍听到老杰克喊话，并没有被吓到，因为这个情况老杰克昨天已经告诉自己了，自己也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弗瑞尔看见从后屋跑出来一个小孩，手里举着两大杯啤酒，弗瑞尔连忙接了过去，将其中最凉的一杯递给老杰克，然后猛地喝了一口，问道：“这是？”

        “我的徒弟，都这么大了，还是毛手毛脚的，不顶用。”说完老杰克便笑了几声。

        弗瑞尔陪着老杰克笑了几声，然后说道：“阁下若是能到场，教皇一定会十分开心的。”

        “若是没有什么事儿，你先去忙吧。”老杰克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弗瑞尔看了一眼布雷伍，老杰克把布雷伍赶去准备早饭。

        见布雷伍离开之后，弗瑞尔俯下身，轻轻地说：“确实还有另外一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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