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君为谁悦，何为拱手

杨茹回到住处后，回想白天杨静在丽居阁，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她的心‘咯噔’一跳，她害怕极了。顷刻间她觉得她的妹妹陌生极了，再也不是那个天真到毫无心机的妹妹，反倒凶残、毒辣到恶劣，是什么原因使让她变得如此？难道就是为了那游历与花间中，女人众多的男人？还是那尊贵到需要踏着她人鲜血，高登的妃位？

        那么，这么多年来，这个男人一直空着妃位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在想想今天在丽居阁，表面看起来他对怡姐姐满是无微不至的关心，但实在他的眸子却深不见底，看不出半点感情。真是越想越——这个男人太可怕，他才是那个想要坐收鱼翁之力的人吧。我们终究逃不过棋子的命运，我竭力避之，早已厌倦这种种生活，静儿却处处惹之，却终看不透种种因素。繁华的背后，阴暗无比，皇权之下几人真。

        冷居阁

        琴声寥寥，一曲终落，寂寞无争，了无音。

        “如果你是要下逐客令，大可不必，本王小坐一会便自行离开。”阑亦宸小酌八仙间的水茶，半声低语。

        她微微抬眉，甚为不悦，她并无意赶他走，再者他的去留又怎会是她说了算。

        如他所说一杯茶后，他便大步离开。

        沐千默悄然打开窗户，他竹林中萧瑟、冷寂的背影远远进入她的视线。她暗暗自语，‘虎毒不食子，一个连他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的男人，还能有什么事让他如此失魂落魄。’

        这几日沐千默虽不曾踏出冷居阁半步，但王府近来发生之事，她也略有所闻。历朝历代以来，孩子无疑是香火的厚望，更何况是权倾天下的王爷呢？况且这么多年以来，王府虽妻妾成群，但他却并无子嗣。好不容易有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安利推测他应是呵护备至，如今确然在王府内发生此等毒辣之事，他不但却袖手旁观，反倒置之不理。常理分析一向心狠手辣，一切尽在掌握之内的宸王，自己的屋檐下又岂会允许此等事情发生，要说这一切不是他一手操办的任谁都不会相信。只是当局者又怎会看得清楚呢？或许还在一为的埋怨——自己算是为他背了个大黑锅，

        沐千默慢慢的将手伸出窗外，冰凉凉的雪花栖息在她的手指间，她微微苦笑，‘这便是古代女子的宿命，就连想要个孩子的权利都不是自主的。就如这雪花般，倾尽一生，只为片刻的绽放，浑然不知当初这片刻的绽放，却锁住了自己的一生。直到慢慢融化、死去，再到什么都不是。’

        日次，寿宴

        大清早，王府门庭若市、高官满座喜庆一片，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府中主人大寿之喜。迎门而入便是一面红底寿字高挂墙壁，字幕下方整齐摆放着两张紫檀木桌。高坐右边的便是，当今圣上阑亦峥与当朝最得宠的贵妃上官云曦，而左边则是今日寿星阑亦宸，堂下共设对立两排，右边他国使节，左边则是文武大臣及王府各阁夫人。

        今日的阑亦宸墨袍素裹，玉冠紧束，与往昔无任何区别，神情冰冷得多了几分修罗面色，对于堂下高官施礼、种种祝福，只是微微点头，勉强应付。不过，与之昨夜相比倒是正常了些。

        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随着人来人往的身影渐渐迷失。画面停留在十三年前的这一天，母妃亲自为他炖着他最爱鸡汤，那个他连名字都不敢提的女子，为他一舞惊鸿。他记得她说，‘惊鸿舞，此生只为心爱之人跳。’

        而今，给了惊鸿舞承诺的人现又何方？他冷冷一笑自饮一杯，宾客已全部入座，接下来的便是北倾暖，领着精心打扮的夫人们到来，而人群中始终只有沐千默一如往昔，白衣素裹、面不跟色。夫人们依次向皇帝、贵妃、宸王行礼后，便各自按号入座，当然沐千默便是座得最远的一个，如果可以不来更好。也正因为白衣素裹引了不少外来使节的目光，也包括斜面不远处化身使节的北陌离，当然这一系列的动作又怎逃得出，堂上阑亦宸那的双犀利的眼睛，他随意把玩着酒杯，一副千年不变不悲不喜的模样。

        “阑皇，本王问一句本不该过问的话。”其中一使节站起身来，一眼望去阑亦宸身边空缺的位置，拱了拱手道。得到阑亦峥的允许后，男子便道，“宸王，北定国公主虽为侧妃，但府中也尚未有其他妃位之人，本王说的对吗？”这个自称‘本王’的人，便是赫邱的郡亲王。

        “不知——郡王有何指教啊。”阑亦宸慵懒回答道，毫不放在眼里。

        “指教倒是不敢，不过——按照礼数轻暖公主也算是正妃，岂有与其他侍妾同坐之礼。你们泱泱大国不会连这点礼数都不懂吧！”他凿凿有词、洋洋得意的说道。他之所以会如此说来，一来是为当日北定国拒绝他的提亲，报那一剑之仇，二来趁机从中挑拨阑皓与北定的关系，不是要开仗吗，那就打得更猛些吗？他如此一说，台下议论纷纷。很多人都在等着阑亦宸的解释，此刻的沐千默暗暗嘲笑道‘哼，就凭这几句话，也想为阑亦宸下套，倒显得有些不自量力。’

        阑亦宸举起酒杯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道，“本王敬郡亲王一杯，一侧是感谢王爷千里迢迢不辞辛苦，特意赶来为本王祝寿，这二则嘛，是感谢王爷对本王的家事如此上心，本王深感欣慰。只要有本王足够的疼惜，地位的高低又有何妨？不过‘也算是’与‘是’还是有一定的差距，我们泱泱大国还是分得清。王爷随意，本王先干为敬了。”阑亦宸如此作答，本国大臣无不称赞，周围嘲笑声连连，郡亲王气得脸青面紫，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本是想借此机会好好羞辱阑亦宸一番，却不想反倒被阑亦宸羞辱。

        当所有人正在兴起时，北倾暖独自垂泪，她想，她才是这场闹剧的笑柄，‘也算是’与‘是’差距没人比她更懂。

        而站在北陌离身后的北战狂，怒狠狠的瞪着阑亦宸。恨不得立刻拔了他的皮，要不是北陌离，几次使劲将他按住，他早冲上去与阑亦宸拼个你死我活了。

        对于他这个答复，沐千默虽未出乎意料，也算是稍有惊叹。她顿然明白，沐庆云那就‘他注定是要站在顶峰的人。’她的微微抬头，刚好与阑亦宸四目相碰，她慌忙收回目光，他却欣慰淡笑。

        “今日既是我朝宸王大寿，概不谈国事，所以对于宸王之前所说，郡亲王切莫当真啦！”阑亦峥有说有笑道，也算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随后他回过头对着上官云曦道，“爱妃，之前不是说有节目表演吗？你就替大家开个头彩吧。”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眼中尽显溺爱。

        上官云曦微微点头后，便去后堂准备了，不一会儿，她身着水袖轻装随舞而来，她阿罗多姿的身段随着腰间青色丝带凭空飘散，白玉般的皓腕戴着两个银质的镯子，抬手间镯子碰触，随着舞姿发出悦耳之音，微微俏颜，淡绿色的眼眸摄人心魂，柔美的眸光中有了灵气，增了妩媚。而她的眸光一直都未离开，那个自顾自饮、不痛不痒，从头到尾都不曾看她一眼的人。

        一曲终落，一只惊鸿慢慢谢幕，所有人仍还沉醉在优美的舞姿中。阑亦峥敢忙上前为，还在原地恍惚不定的上官云曦披上了裘袍，疼惜的将她呵在怀中。

        上官云曦开场舞过后，王府的夫人们个个争先恐后的表演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节目。大家安静的欣赏着歌舞带来的热闹气氛，而沐千默始终淡若冰霜的坐哪里，与其格格不入。虽未产生任何距离，如同隔了几个时代般遥远，她明白，她始终还是没法适应这样的一个时代。

        她悄然离席，她的每一个微小动作却，同时进入了两个人的视线，一个是高高在上正在接受朝中大臣祝贺的阑亦宸，另一个则是坐在沐千默对面不远处，一直不动神色，却又默默关注着她的北陌离。

        堂上的阑亦宸却因大臣屡屡祝贺脱不了身，眼睁睁的看着北陌离追了上去，他的心顿时如针扎一般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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