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代号：C09

她跟在身着笔挺制服的女人身后，两人穿过长长的白色廊道，来到一个巨型的广场。四面是落地的玻璃窗，窗外是无垠的星空，一道道闪烁的银河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在广场之下。银河的尽头是一个个玻璃球，颜色各不相同，内部仿佛有万千变化。

        广场内人很多，但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胸前别着相似的金属片，井然有序地排着队。

        她知道头顶上有一颗会转动的球，就像是控制中枢一样，但她不敢抬头看。

        “去排队吧，我就送你到这，祝你好运。”女人说。

        “好的。”

        她四处看了看，找到了写着c的屏幕，跟在队伍的末端，很快她便来到一扇门前。有道光从她头顶自上而下地扫过，冷漠的机械声响起：“c09，通过。”

        她紧绷的肩膀落下，伸展了下五指，她推开了眼前的大门。

        一道白光一闪而逝，待视线再次恢复时，她发现自己身边的环境已然变化。

        脚下是绒绒的绿草，草里藏着碎石，踩起来有些硌，与光滑的金属地面完全不一样。

        但她还不能动，只能静静地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这是本次小世界的剧本。”她脑海响起机械声。

        她心中默念，你的任务是清除世界里所有不符合主线走向的异常。

        “你的任务是清除世界里所有不符合主线走向的异常。”

        她的心砰砰直跳，这句话她不知道有多少次面对着镜子对自己说。

        “主线结束即为任务完成，你将被传送回基地。在任务期间，你将拥有除了自我意志与生命体以外的最高权限。”

        “c09，祝你好运。”

        脑海中的声音逐渐消失，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可以自由行动了。

        她是基地的一名bug清洁工，从职能上说，有些类似程序员。如果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程序，那么她的工作就是找到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将其修正。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是预备成员，一直在跟着导师学习，模拟各种场景。

        这个世界，是她的第一次实战。

        她期待这一天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低头一看，她发现手里多了一块透明的水晶板，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文字，显然就是刚才机械声说的剧本了。

        她从头到尾阅读了一遍，她点点头，这无疑是她模拟过最多次的剧本走向，团圆大结局。

        剧本名为《仙途行》

        男主穿越到一个出生卑贱，却天赋异禀，遭到嫡系一脉妒忌的炮灰世家子弟身上。在炮灰被杀的一瞬间，男主占据了身体，并被被高人搭救。随后却惨遭炮灰仇敌追杀，只能拜入天山派以求庇护。

        在这个过程中与女主相识相知，成功复仇，并带领天山派击败外来之敌，名震千古，最终携美退隐的故事。

        看完故事之后，她摸着下巴思考，敲定第一步计划便是要要先找到这个男主。不管如何，要保证故事主线不歪，首先要保证主人公的轨迹不出现变动。

        这是上课第一天，导师跟她说的准则，她一直记得。

        她瞅了瞅身上的白色制服，觉得不妥。心念一动，制服便化作宽松的对襟黑色衣袍，腰间只一根浅色缎带，衣袂飘飘间倒有几分这个世界原住民的风格。

        整日都是白色的，换个色倒是顺眼不少，她心想。

        她边走边找方向，顺便熟悉一下这个陌生的世界。不管是阳光穿过树叶缝隙留下光斑，还是流水浸湿岩石，又或者是兔子在丛间嬉戏追逐，都是她只在基地里的屏幕里见过的。

        徒步走了一小段，她开始尝试控制着风将自己托起，摇摇晃晃地朝远处飞去。

        视野逐渐开阔，一缕缕炊烟隐没于丛山之间，只见不远处有几间村屋。

        她悄摸地降落在边缘，正想着如何与人搭讪才不显突兀，却突然听到一声大叫：“娘！这有个人！”

        她循声而去，是一名五六岁的幼童，扎着两个牛角辫，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好奇地盯着她。

        她一愣，半蹲下来正要说话。

        那幼童嘴角一撇：“我娘不让我和陌生人玩。”说着扭头便跑远了。

        没过一会，幼童的娘亲手里拿着扫帚急匆匆朝她走来，试探道：“这地可不常有人来，姑娘这是？”

        见这妇人颇为警惕，她思考片刻宽慰道：“我迷路了，想问问路。”

        那妇人将信将疑地收起了扫帚道：“姑娘别见怪，不远有一处山贼窝子，我也是害怕。”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妇人又问。

        “你可以叫我c09。”她脱口而出。

        妇人怔了怔，显然没听过这样的名，犹豫着道：“溪姑娘啊，你是想出山吧，这里离官道不远，但是”

        妇人抬头望天，见天色有些暗，道：“这太阳也快落山了，溪姑娘一个人怕是不安全，村里还有些空屋子，不如溪姑娘先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发？”

        “没事，不会不安全。”她认真想了想，自己有最高权限。

        她转念又一想，清洁工守则第三百六十二条写着：必要时可以向人询问自己需要的情报。

        “好的。”她旋即改口道。

        虽觉得这姑娘脑子似乎有些不对劲，不过妇人还是热情的招呼她道：

        “你随我来吧，饿了吗？正好饭也好了，溪姑娘不嫌弃就一起吃吧？”妇人在前面引路。

        她点点头：“好的。”

        小竹桌上摆着馒头和粥水，旁边一个小碟里放着一些自家腌制的咸菜。

        一缕香气直钻她的鼻子，她忍不住抽抽鼻子，多嗅了嗅。在基地里喝的营养液可没有这个香，她想。

        妇人给她摆了碗筷，笑着说快吃吧。

        她先喝了口米粥，顿觉一股淡淡清香充斥口腔，温热的粥水滑进肚里，暖洋洋的。

        她又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咸菜，却被咸得眼泪都出来了。

        妇人见她吃着吃着忽然就哭了起来，便觉得这姑娘也许是饿了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心中感叹她是个可怜人。

        她不敢再碰咸菜了，边喝粥边问：“你知道姜云闲在哪里吗？”这原是炮灰的名字，后被男主借用了。

        妇人心说我怎么可能知道，便道：“这名字没听过，但这里属于津洲，府主就姓姜，溪姑娘不妨去城里找找？”

        她点点头，又打听了一下日期，得知是平历八四三年，十月二日。

        男主是在八四六年穿越的，还有三年。

        一顿饭吃完，她结合剧本里的故事梳理了一下，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加深了，也对自己未来要做的事有了个初步的想法。

        “你白吃白喝！连碗也不洗！”幼童叉着腰，气呼呼地看着她。

        妇人不好意思地朝她尴尬笑笑：“小孩子，不懂事。”

        守则里地三百六十三条写道：目标有概率会主动提供帮助，此时无需支付报酬。

        “嗯。”她回忆了一下，妇人只叫她来吃饭，却并没有提出洗碗作为交换，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洗碗。

        就在妇人拿着碗进屋时，村口的火把突然亮起来了，传来嘈杂的声音。呼喊声和凌乱的脚步声混在一起。

        幼童惊叫一声便躲进屋里，那妇人连忙擦了擦手出来看。

        妇人只瞧了一眼就变了脸色：“溪姑娘快进来，是那帮山贼来了。”

        她想起基地出版的百科全书里有提到过山贼这个词。联系眼下的情况，她迅速判断出自己即将面临危险。

        她跟着二人躲进了小小的木屋，妇人让幼童躲到床底下，自己则锁了门，吹灭了油灯，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她站在窗边向外看，只见三五个披盔戴甲的粗人高举火把，挥着手里的刀剑，挨家挨户地砸门。一些布衣村民缩在墙根边上瑟瑟发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的粮食被搬走。

        隔壁屋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看到有个少女被山贼揪着头发拽出屋子，两个老人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求饶。

        “我说上次来怎么没见过你，原来是藏起来了。”山贼带疤的丑陋脸上露出笑容，一口黄牙尽数露出，嘿嘿笑道：“小娘皮儿长得挺标致，我们几个兄弟可好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了。”

        那少女一听，哭得更厉害了，竟直接晕了过去。

        山贼见状，将她绑了扔在了牛车上，举起大刀，当着两个老人的脖子直砍而去。

        溅起的鲜血足有三尺高，两颗脑袋应声滚地，滚到了她的窗前，眼睛瞪得如鼓泡。

        两名角色死亡，她想。

        “给我搜，挨家挨户地搜！”那山贼高吼一声。

        没过多久，她就听见旁边传来了重重的砸门声，木屑飞溅得到处都是。

        妇人死死地捂着幼童的嘴，两人躲在床底下。妇人盯着她，嘴一张一合，似在说溪姑娘，快躲起来。

        木门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山贼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由于逆光，她看不见山贼的模样，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人影。

        但山贼看清了她的模样，山贼的呼吸一滞，顿时双眼锃亮：“这小破村里居然还能见到这样的货色。”

        山贼一勒腰带，快步上前，伸手抓向她。她嗅到了他手上的臭味，皱起了眉。

        虽然这也是她在基地从来没有闻到过的，但是和米粥不一样，她很讨厌这个味道。

        她心念一动，屋里的竹桌便飞了起来，朝山贼面门而去。本来没多重的竹桌却将山贼硬生生推出去八米开外，让他摔了个七荤八素。

        妇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溪姑娘仙人，仙人！’’她扑通一下对她跪了下来，磕头道：“请救救我们吧！”

        她沉默着没搭话。

        这帮山贼今日会来袭击村庄，是定数；隔壁的少女会被抓，是定数；两个老人被杀，也是定数。

        既然都是定数，如果她出手救下了这个村庄，那就会产生变数，如果变数多了，势必会威胁主线。

        虽然说清洁工行走于小世界当中，一举一动皆是变数。但一般来说只要不涉及生命体的生死，特别是人类，变数就能被控制在一个较为稳定的区间内。

        她得当一个称职的清洁工。

        “生死有命，不可干预。”她脑海里回荡着导师的声音。

        她看着苦苦哀求的妇人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走出了木屋。

        那山贼从地上爬起，晃了晃脑袋，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但过了好一会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似是没打算出手行侠仗义，山贼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又使唤着手下实施暴行。

        最后只剩妇人那家时，山贼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便冲进屋里。

        妇人抓着米袋哭喊着：“这是我们最后一袋米了，求求你了，留给我们吧，不然这个冬天要熬不过去了”

        妇人不见山贼松手，又面朝她跪拜：“求求你了仙人”

        山贼不耐烦地踢了她一脚道：“别喊了，神仙都不帮你，再喊就杀了你。”

        “求求你了，真的是最后一袋米了”

        “滚！”山贼挥刀吓唬妇人，谁知那妇人一个躲闪不及时，直接撞在了刀刃上，鲜红的血液顿时汩汩而出。

        妇人奄奄一息地朝她爬来，身后幼童早已哭得满脸都是：“娘”

        她手里捏着写着剧本的水晶板，面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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