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游乐场

第二天，姜宇航又去了那家游乐场看表演。这次表演结束后，他没有走，而是上前去想找那个孙悟空聊一聊。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他。他说，我有事找孙悟空，男人问，什么事？他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男人说，是不是想问金箍棒的事。他想了想，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说是。男人说，你走吧，这戏法是保密的，我们的压箱绝活，不可能告诉你。他说，你们误会了，其实我知道棍子变大是怎么回事。男人笑了，说你是魔术师吧？他说，我不是。男人说，别装了，不就想花钱买我们的魔术么，我跟你说，前天就来了一个，出十万块要买。他说，我真不是魔术师，我是旁边那个研究所的。男人说，别废话了，总之我们不会卖的，你走吧。说着就用手把他往外推，他看孙悟空已经走进了后台，怕一会儿找不到人了，便退后几步，装着要走的样子，然后突然绕开中年男人，冲进了用篷布搭起的后台。

        一进去，就看见孙悟空正在卸妆，旁边放着那根铁棍。棍子已经恢复了原状。之前隔得太远，他没太看清，所以伸手便想去把棍子拿过来，再确认一下。孙悟空一把按住铁棍，大声喊起来。他连忙说，别误会，我看一下，就看一下。接着，头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击，昏了过去。

        老胡放下手里的凳子，上前推了推，见姜宇航一动不动，又试了一下鼻息。一杭说，没事吧，你这出手没轻没重的。老胡说，放心没事。莹莹这时候也赶到了，问老胡，你怎么把他打晕了。老胡说，我这不心急嘛，再说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在外面就跟我打听这棍子的事，说要买，我没同意，结果他直接冲进来抢了。莹莹说，要不要送医院？老胡说，送什么医院啊，也没出血，放床上吧，一会儿就醒了。于是老胡把姜宇航抱起来，放到了角落处的一张折叠床上。

        一杭拿起铁棍，用手指感受着表面的余温。你说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嘀咕道。老胡说，这你应该比我们清楚啊。一杭说，我已经发现了，拿着这棍子的时候啊，要想一些让自己比较激动的事情，它就变得比较快。莹莹说，那你每天都想的什么事啊？一杭说，我就想着你以后高中毕业了，考了一个名牌医学院，毕业以后真的穿上了白大褂。一想到这，就特别高兴。老胡说，拉倒吧，名牌大学哪有那么好考的，能上个大专都不错了。一杭说，你以为莹莹像你啊，笨的像猪一样。老胡说，我哪里笨了。一杭冷笑一声说，每次出去赌都输个精光，就你这样还不笨？

        正说着，棚子的门帘又被人掀开了。两个壮汉和一个精瘦男子闯了进来。一进门，那个更高大一些的壮汉便问，胡程志在这儿吧？没等回答，那精瘦男子便抬手指着老胡说，大哥，他就是。老胡看见三人，认出是赌场里面曾经见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高个子冲老胡说，你可让我们找到了。老胡挤出笑脸说，我也没跑啊，你放心，我欠的钱马上就能还上了。精瘦男子说，你个龟儿子每次都这么说。老板说了，这次必须马上还钱。老胡说，真的真的，这次真没骗你们，游乐场这几天的生意有好转了。高个子说，行吧，十万块拿出来，我们马上就走。老胡苦笑道，大哥，我算过了，在场子里一共就借了一万多啊。高个子说，这他妈都多久了，不算利息啊？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矮个子壮汉，从旁边的桌子下面拖出来一个箱子。打开箱子，找到一个皮包。精瘦男子接过皮包，翻了翻，直接甩到老胡头上，说，钱呢。老胡说，我现在真拿不出钱了，再缓两天，我一定还。矮个子突然冲到老胡面前，一拳打过去，老胡一下子倒在地上。莹莹大声尖叫起来，喊着你们要干什么。一杭虽然看不见，但也大致猜到眼前是个什么情形，他试着上前劝阻，却被高个子一把推开了。莹莹说，杭哥你别过去。说完就来到一杭旁边，握着他的手。莹莹的手里全是汗。

        老胡倒在地上，哼唧了几声，干脆就躺着不起来了。矮个子也没再打他，找了个凳子坐下了。精瘦男子蹲下，跟老胡和里和气地说起话来。他说，知道你最近生意好了，我听人说，你们搞了个新魔术。老胡嗯了一声。他说，要不然这么着吧，你把魔术的玩法告诉我们，你欠老板的帐就算了，一笔勾销。老胡说，你们又不开游乐场，学这个有什么用啊。他说，这你就不用管了。老胡哼哼唧唧地，半天没搭话。高个子看了矮个子一眼，后者站起来，到了老胡身前，狠狠地踹了几脚。老胡杀猪般叫了起来，连声说，停停，我说我说。精瘦男子拍了拍老胡的脸，说你这不自找的吗。

        老胡哆嗦着爬起来，退后几步，看着精瘦男子，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魔术到底怎么回事，我也还没弄明白呢。精瘦男子笑了，说，你是不是还想挨打。老胡急了，看向一杭和莹莹说，你问他们。莹莹连忙说，他没骗你们，我们确实不知道这个魔术是怎么回事。男子收敛了笑容，正想发作，高个子突然把他叫过去，小声说了几句话。接着，男子便冲着一杭这边说，这样，你们就在这儿，把魔术变一下。我还不信了，就在眼皮子底下，我们还看不出来你们的手法。一杭说行，没问题，我马上就变。

        莹莹把铁棍递给一杭，后者当即就在众人的面前，把戏法变了一遍。从铁棍一膨胀开始，精瘦男子就绕着一杭转着圈地看，越靠越近，直到铁棍已经伸长到了高个子的胸口，他也没看出什么来。最后，高个子伸出手，把铁棍一把拖了过来，膨胀这才停止。他问精瘦男子，看出是怎么回事了吗？精瘦男子说，快了，我马上就看出来了。他又问矮的那个，你呢，后者摇了摇头。高个子说，这棍子在发热。精瘦男子摸了摸，说，我知道了，这棍子有问题，里面有机关。他凑到棍子跟前，仔细找了一圈，却没看到哪里有异样。这玩意儿怎么拆开，他问一杭。一杭说，拆不了，它就是一根棍子。他说，你娃儿不要在这里鬼扯火，给我老实说。一杭说，真的，不骗你。然后便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精瘦男子还是不信，但高个子突然说，我看见棍子上面有东海两个字。精瘦男子说，对，是有这两个字。高个子说，我记得孙悟空的金箍棒是从东海龙宫偷出来的。精瘦男子说，你说的那是神话传说，现实中哪有什么金箍棒。高个子说，我觉得今天这事有点邪了。精瘦男子说，大哥，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相信科学！要是真有妖魔鬼怪，我们早前盗墓那阵子不早被鬼抓了。高个子说，我这几年关节动不动就痛的要命，可能就是之前哪一次中了招。瘦子说，中什么招？高个子说，可能被咒了。瘦子苦笑道，你那是风湿。高个子说，风湿我知道，没这么痛，肯定是被下咒了。

        瘦子没有再继续和高个子纠缠。他转身看着一杭说，你是不是不肯说实话。一杭说我这就是实话。瘦子说，我知道你肯定在哪里动手脚了，不说没关系，我们再来一遍。我问你，如果我拿着棍子，你能不能变？一杭说那不行，我得握着棍子的一头。瘦子说，握在哪？一杭指给他看了。他仔细检查了棍子的一端，确定这里没有什么机关。好，我可以让你握着，瘦子说，不过为了防止你在其他地方动手脚，这次我们换个方式。

        说话这会儿，棍子已经重新缩小回原来的尺寸了，像一支大号的铅笔。瘦子拿过铁棍，找了处松软的土地，把棍子用力插在地上，然后又找了把锤子，一锤一锤把铁棍敲得没入了地下，只露出一小截在外面。过来，他把一杭叫过去。这你能变不？一杭看了看，说我可以试试。瘦子冷笑道，好，老子看你怎么搞鬼。

        一杭仍旧是老一套，用手握着铁棍的一头，闭上眼，放飞想象。瘦子等人就围在一杭身边，盯着铁棍看，眼睛都不眨一下。最初一分钟左右，什么动静也没有，几个壮汉呆呆地看着地面，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很快，变化就出现了。铁棍周围的泥土开始抖动起来，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无数蚂蚁在地下爬行。然后，铁棍周围的土层慢慢地向上耸起，形成一个迷你的环形山。铁棍在变粗，虽然缓慢，又有泥土包裹，但仍然不可抑止地扩张着它所占据的空间。环形山越来越高，在铁棍的挤压下，泥土变得像奶油一样柔软，毫无抵抗之力。在膨胀的同时，棍子也在伸长。在下方泥土的反推之下，棍子露在地面上的部分也越来越高。在土坡的高度冒过一杭的腰部，散落的泥土几乎把他的小腿埋住之时，瘦子终于喊停。此时的铁棍已经有脸盆粗细，露出地面的高度有一米多。一杭的整个手掌都贴在了上面，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有做任何小动作，就只是一直这样摸着铁棍而已。瘦子说，真他妈见鬼了，这玩意儿绝对不是魔术。一杭说，这下你信了吧。瘦子说，我信，你现在说你是孙悟空转世我都信了。一直站在棚子门口的老胡嘿嘿笑了起来，说，他是孙悟空，那我就是如来佛祖了。矮个男子抬头看了他一样，他立刻闭上嘴，悻悻地走回棚子里去了。

        几分钟以后，铁棍开始缩小。每缩小一点，它的周围就多出一圈环形的深坑。棍子的高度也在减小，所以慢慢沉到了地面之下。在棍子还有大腿粗细的时候，一杭便用双手把棍子抱着拖了上来。等棍子完全还原之后，只剩下一个四五米深的大土坑还留在众人面前，证明之前所见并非虚妄。高个子蹲下来，摸了摸土坑那光滑的边缘。瘦子说，大哥，这下不好办了。高个子探头向坑底看去，没搭理他。瘦子又说，要不然就让他继续表演，这场子应该能赚点钱，我们过段时间再来收帐。高个子说，就他们这破场子，要还钱，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瘦子说，那还能怎么办？高个子看了看土坑，感叹道，这棍子挖洞可比我们快多了啊。瘦子一愣，说，大哥的意思是……我们那个隧道？高个子点点头。瘦子说，这东西挖洞倒确实好用，不过把他们拉进这事里面来，万一走漏点什么风声就麻烦了。高个子说，当然要看住，不能让他们出去。

        几个人重新回到棚子里。瘦子走到一杭面前，问他这棍子最大可以变到多大，一杭说我没试过，感觉可以一直变大下去。瘦子又说，用棍子像刚才那样挖洞，挖一个一公里长、一米高的隧道，需要多久，一杭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时莹莹插嘴道，这个很简单，算一下不就知道了。她掐着手指，一边算一边说，根据之前的经验，假如要让棍子膨胀到一米粗，至少得二十分钟。棍子在膨胀过程中，长宽比基本是不变的，所以按照现有尺寸计算，直径一米的棍子，长度大概是十二米。棍子缩小的时间大概是膨胀时的一半，也就是十分钟。也就是说，每半个小时，铁棍伸缩一个周期，可以挖出十二米长的隧道。这样算起来，挖一千米长的隧道，大概需要四十二个小时。高个子望向瘦子，问，她算得对吗？瘦子想了想说，基本上差不多。高个子又惊又喜，说，那岂不是两天都不到，我们就可以挖到银行了！说完，突然觉得说漏了嘴，便狠狠地瞪了老胡等人一眼。这时，他突然发现，在角落处的一个折叠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因为在阴暗处，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他走到床边，踢了踢床脚。嘿，起来！他说，不要装睡了，再不起来把你床掀了。那人仍然一动不动。高个子蹲下，用手搬起床沿，做出真的要把床掀翻的样子。床上的人突然爬起来，快速向门口冲去。矮个子一脚把他绊了个嘴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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