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精神病人：第三十章

这地方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江南小镇，近两年刮起一股复古风潮，不少商家嗅到商机，为了吸引游客，这附近的现代化街道也陆续被改造成复古风，很多商铺干脆做起民族服饰和工艺品相关的生意。近年来，低成本低消费的特色旅游景点越来越受到关注，吸引了大量的年轻游客及学生群体来这里游玩，小镇的经济日渐红火起来。

        一百多年前曾有个富甲一方的大家族居住于此，大家族本姓徐，这里保存最完整的一所私家园林——徐宅就是他们家。据说祖上曾是京官，政治斗争中遭遇挫折，不得不举家南迁。徐家后一代的人远离朝政在这里做起了丝绸生意，几十年的光景，成了远近闻名的望族。在封建社会时期，行商再富有也难以获得尊重，常被当地的官员盘剥，家族中的后生有几个读书人最终还是走上了仕途，官儿越做越大，徐家也越来越兴盛。前朝土崩瓦解之后，近百年来，徐家渐渐走向没落，很多徐家后人或因战争或因生计去了外地。百年变迁，经历数次战争，早已物是人非，只留下这美丽的古典园林。

        坊间传言，这所园子不干净，常常夜半时分，园中传出幽怨的琴声，据当地人说这个传言早在解放前就流传。现在大部游客只当是怪谈，并不在意，毕竟如今很多商家为了宣传造势，编故事也是有模有样的，有关老宅的灵异传闻屡见不鲜，有故事的渲染非但没有减少游客，反倒令徐宅越来越受人关注。孟晓菲一行沿着街道走了数百米，便看到前面两尊石狮子所在的徐宅大门，石狮子历经百年风雨，越发圆润，大概是经常被游客摸脸的缘故，石狮子的脸上看起来就像包了浆，颜色跟别处不大一样且非常光滑。从大门进去，沿着左边的石板路两边是一片竹林，一位导游朋友解释道：园主人酷爱竹子，这片竹林里有17种不同的竹子，其中包括湘妃竹、龟甲竹、金镶玉竹等名贵品种。从石板小路进去，前面是一条紫藤花的长廊，一串串紫色的花朵垂直而下，有如梦幻般的紫色云霞。孟晓菲三人忍不住赞叹，看这紫藤粗壮的枝干，应该是生长了很多年了。阳光透过浓密的花枝，星星点点洒在石板路上，微风吹过的时候，地上的影子随之摇曳，煞是好看。蒙蒙嚷嚷着要拍照，孟晓菲则迅速的抢拍了几张照片，因为不时的有游客走过，她们好半天才合上影。长廊的尽头是一圆形的中式拱门，进去不远处见到有一座建筑，被树木包围着。孟晓菲准备过去看看时，导游小姐说这里不开放。孟晓菲盯着大门看了好一会儿，那扇门有修补过的痕迹，再看看房子的正立面，好几处似乎被修缮过。这时候游客越来越多，容不得她们多停留，只好随着大部队继续往前走。走了大概四五十米远，又是一道高大的木门，进门后穿过一个小院落来到正厅，正厅庄严气派，深褐色的牌匾上写着“修远堂”三个字，左右两边整齐摆放着两排楠木椅。孟晓菲的目光都落在那椅背的花纹上，寻思着这些是不是真品。谢兰见她发呆便拉着她离开，此刻正厅里已经挤满了人，正厅的大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再不走就出不去了，他们跟着人群从后门出去，穿过一个小院落到达主人的起居室。

        园中景致清新雅致，一步一景，布局十分考究，房梁上、门柱上哪怕一扇小小的窗户上的花纹都雕刻得十分精美，处处体现出园主人不俗的品味，这些充满历史印记的建筑装饰经历过多年风雨的洗礼仍旧精巧别致，人物花鸟栩栩如生。从房子的格局来看，园主人应该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们居所离主屋较近，分别位于第三和第四进院落，女儿的闺房则居于后院。后院假山林立，从附近的河流引入一支活水，蜿蜒流淌汇聚成一个不规则的鱼池，沿着池边过去不到百米便是小姐的闺房所在地。十几步台阶上去，一个小巧精致的绣房呈现在眼前。刚进门，孟晓菲就被右手边墙上的一幅画所吸引，画上的女子一身红色的嫁衣，独坐梳妆台前，俊眼修眉，温和端方，微笑中带着一丝忧郁，期盼中略显彷徨。听旁边几个人在讨论这幅画作，说这是徐小姐出嫁前他的意中人为她所画，意中人是位贫寒之家的秀才，原也是书香门第，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没落了，徐小姐小时候曾见过他几次，彼此有意，成年之后那人曾来徐家提过亲，无奈徐家父母反对，把她许配给一位门第优越的显贵公子。据说后来她跟着意中人私奔不知所踪，也有人说他们跳水殉情。孟晓菲听着，呆呆的看着画像，似乎明白她梦里为什么有个新娘了，敢情这次来旅行并非无意，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孟晓菲问旁边一位学者模样的大叔，是否知道这幅画的是谁放在这儿的。大叔说不知，但这一幅肯定不是原作，这应该后来的人复制的，原作应该收藏在当地的博物馆。大叔还说，据考证，这徐小姐的坟冢至今还没有找到，所以坊间传言也是好多个版本，有的说她与意中人私奔后改名换姓过着普通的生活；也有一说她重病早夭，很早就离世；更有人说她的那位意中人后来发迹，变了心，抛弃她另娶新欢，她也因此自缢身亡，只是这种说法人们普遍不接受。

        “你为何对这位徐小姐这么感兴趣？”谢兰见孟晓菲问得如此仔细，觉得奇怪。

        “曾经在别的地方见过跟这相似的画像，随口一问罢了。”孟晓菲只是淡淡一笑说道。

        孟晓菲心下确定，她在梦里见到的那幅四分之三侧面的新娘画像就是这画中人了，梦里她的笑容阴森瘆人却又透着悲伤无耐。如此看来，她并没有改名换姓过成普通人的幸福生活，恐怕是真的被意中人抛弃，早早就含恨而终了。梦里的那位头发花白的大叔大概就是她的意中人，可惜已经过去那么久，人早就不在了吧。孟晓菲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画像的照片。这里视野极好，站在窗边，后花园的景致尽收眼底。旧社会时期女性几乎少有自由，尤其是这样的贵家女子，出嫁前几乎都在这片小小的天地度过数年，每天看同一片风景，晨昏定省，绣花纺线，确实无聊得很。也难怪野史话本里那么多痴男怨女私奔逃婚，与意中人私定终身的。看着虽然不合规矩礼法，却常常被人津津乐道，只是这样的事若真实发生了又无法容忍和接受，人类真是矛盾得可笑。

        孟晓菲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想像着徐家小姐如何在此度过无聊的春秋冬夏，期盼着有一天意中人能来迎娶她，若她是一位骨灰级宅女大概也不会向往围墙之外的自由，做出这样出格的事。

        “我大概知道她在哪儿。”孟晓菲兴奋的说道，谢蒙二人听她这么说吓了一大跳。

        “什么？！”

        “只是，现在这个地方成了景点，肯定是不让挖的，说了也是白说。”

        “你，你怎么会知道呢？”刚刚那位大叔更是惊讶，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在哪里？”

        “十有八九在这间屋子下面”，孟晓菲指了指地面。

        众人惊呆了，半晌，蒙蒙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怎么会知道呢。”

        “我梦里见过她，虽然也是一幅画像，但是那幅画像小腹微微隆起，像是怀孕了。她笑中带泪，眼神中含怨，所以我更相信第三种传言，她被意中人抛弃了，不得不自尽走上绝路。”

        “晓菲，那你怎么知道她埋在这儿呢？”

        “不知道，直觉吧，你没听到刚刚那几个人说吗，这座绣房之前是封起来的，后花园也是近两年才对外开放。而且传闻这座宅子不干净，夜半三更常有人听到传出幽怨的琴声。不管这些传闻是怎么来的，总归不是空穴来风，有迹可寻，像徐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家族颜面重于性命，若是女儿未婚先孕自尽，怎么会让别人找到尸体。偷偷埋了，也好过坐实这样的家丑恶事传扬出去。”孟晓菲看了看一脸惊愕的众人，觉得自己太武断了些，忙又说道：“我也只是猜测，瞎猜的。”

        “如果真是这样也太惨了，这要是现在……”

        “现在也一样，顺序很重要。”孟晓菲不等蒙蒙说完，便拉着其她两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离开，她已经没有心思继续逛下去。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十一点，跟她们商量着找个地方吃饭歇脚。

        三人出了园子没多远，远远看到有一家三层小楼的烤肉店在前面十字路口的位置。三人喜出望外，一路小跑过去。刚进门，店员小哥就热情的打招呼，将她们迎进去。偌大一个店只有靠前窗的一桌客人，桌子旁边放着几顶安全帽，大概是哪个建筑工地上的工人。孟晓菲对烤肉并没有多大兴趣，每一次陪她们吃烤肉，她也很少会吃肉，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的恶梦让她觉得隔应，一见到烧烤就想起那个脸上有刀疤的高大男人摆的人肉排骨烤串。虽然自助烤肉比较容易接受一点，但她还是对肉没有食欲，只要了两盘蔬菜和海鲜，便让谢蒙二人点。

        这家店面装修很普通，灰白色墙面看起来有些年头，水墨墙绘的山水江南图画已经褪色，墨迹较多处看得出明显的裂纹，有些地方大片的脱落，露出斑驳的墙面。孟晓菲一抬头，看到收银台后面的墙上贴满了照片，不禁好奇，一般的店里贴的不是菜单就是广告，贴着照片的倒是不多见。孟晓菲走近去一看，竟见到几张熟悉的演员面孔，看样子这些都是剧组演职人员。照片中间还着一个胖子，每一张都有。正在此时，店老板从楼上下来了，孟晓菲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喔莫非照片上的人就是这家店老板？孟晓菲很自然的问起照片，老板一脸得意，仿佛难得遇到知音，终于逮到一个对他照片感兴趣的人。据老板说，他这边接待过好几个剧组，那些照片都是他前几年拍的。孟晓菲好奇的站过去看个仔细，照片上的老板膀阔腰圆，面色红润，精神抖擞，满面春风，看上去慈眉善目，却又不乏精明睿智。再看看眼前的这位，苍白又消瘦，两眼无神，像有啥大病似的，若不是五官相似，真的很难想象是一个人。

        “老板，这些照片都是很久以前拍的吗？”

        “也有半年前拍的，这张，还有这张都是”，老板热情的指给她看。

        孟晓菲看了看照片，再看了看面前的老板，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老板半年前都还是一个近两百斤的大胖子，缘何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瘦成如今这副模样？真是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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