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精神病人：第十九章

孟晓菲看了看新闻里的详细报道，这位小姑娘叫白露，因为她是白露这天出生，本人又姓白，因此取了这么个名字。她父母早已离异，数年来却从未中断过寻找女儿的下落。孟晓菲不得不信这是真的，那她的那些记忆又是从何而来呢？去年她跟梁宇说起此事的时候，说到案子已于五年前了结，怎么会……她越想越觉得诡异，莫非自己真的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她苦笑着自嘲一番，若真有，她也不至于活得这么辛苦，大街上摆个摊儿给人看相算命也早发达了。只是这事儿就是这么蹊跷不可思议，她一时也想不明白是何原因，这段记忆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

        网上的悬赏公告写得很清楚，犯人还未找到，能提供线索者奖励十万。这份悬赏公告是女孩的家人五年前开始发布的，如今，她家人看到女儿的尸骨，女孩的母亲精神崩溃，哭到不能自已，几欲昏厥，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只求快速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

        孟晓菲带着那本日记去了负责案件侦办的派出所，接待她的是一位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警官，听明来意后，孟晓菲将自己所梦到情形事无巨细的讲述了一遍，警官也很认真的听她说完。

        “孟晓菲是吧，谢谢，你可以走了。”警官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不信？”

        “信什么？就凭你的一个梦去抓人？我们很忙的，真的不好意思，孟小姐，你这不是白白耽误我们时间嘛。”

        “可是，你们不是没线索吗？至少可是确认一下是不是呀。”孟晓菲有些沮丧，不过想想人家说得也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对方的一句让她更加心凉。

        “你是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

        孟晓菲神采奕奕的脸瞬间熄火，暗淡了下来，她不知道这名警官是怎么知道的，她只知道接下来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弄不好自己还会再次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事已至此，她无能为力，留下一幅画就离开了。

        两天之后的一天上午，孟晓菲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请问是孟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孟晓菲筹躇了片刻：“请问您是哪位？”

        男人笑呵呵的说道：“您好，我是陈曦的朋友，听她说起你，你是设计师对吧，正好我们公司需要做一个项目，我就想到了你。”

        孟晓菲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呀，你们公司在哪里？”

        对方连忙说道：“我们公司在鹭州市，由于涉及的内容比较多，我们最好能当面沟通，你看你方便吗？”

        孟晓菲这些天正寻思着找点什么事情做做，先去哪里接点活儿过度一下。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真是喜从天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倒霉了三十年终于要转运了，这么快就有项目找上门来，真是可喜可贺。她连忙答应，了解了一些大致的情况，准备次日就动身去鹭州。出发前，特意在小群里告知谢兰她们，没想到的是蒙蒙也要去那边出差，听说路上有伴儿，小姑娘高兴坏了。

        次日清晨，孟晓菲被电话吵醒，孟晓菲一看手机，三个未接来电。便回拨了过去：“喂，妈，你刚给我打电话了？”

        “你不准备回家吗？”

        “我今天去外地出差。”

        “出差？你找到工作啦？”

        “刚接了一个项目，今天过去面谈。”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不知道，可能过阵子吧。”

        “你都工作这么多年了，还打算继续这样漂下去？前几天我去你小姨家吃酒席，她说帮你介绍个男孩子，在咱们县城里买的房子，之前一直在外地工作，今年回家自己了个网店，做得挺不错。你小姨刚给我发了张照片，看着斯斯文文的，小姨把你的电话给他了，你……”

        “妈，你们别瞎操心行么？！每次都介绍这么不靠谱的，我是嫁不出去还是咋地？！行了行了！以后别把我的电话乱给人家，每天那么多骚扰电话就够烦的了！”孟晓菲顿时情绪骤变，不耐烦的说道。

        “你就是这样，你都没看怎么知道人家不靠谱？都晃了这么多年了，你倒是找个靠谱的回来呀！”老妈也不高兴，声音都哽咽起来，“你说你都三十了，跟你同龄的人家孩子都上学了，你……”电话那头里传来呜咽声。

        “好了妈，我知道了，不说了，我快要晚点了，你自己多注意身体。”孟晓菲长吁了一口气，难得的好心情一下子又布上了阴霾，睡意全无，她一看时间六点多，回笼觉睡不成了，只好起来洗漱收拾东西早早的出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不欢而散，老妈在电话里骂过多少回，不为别的，就为着她还是单身，每次谈及总是闹得不愉快。自从三年前春节的时候，她在家被十多个亲戚像开□□大会一样叨叨了一天之后，再也没有回家的念想，每每想起那个时候孤立无援的自己，像一座飘浮的孤舟无处靠岸，就觉得无比心累。

        孟晓菲刚下楼走到小区门口，打了两米长的一个哈欠，蒙蒙的车正好停在她身边，招手让她上车。

        “菲姐，你怎么啦？昨晚没睡好。”

        “一大早被我妈的电话吵醒。”说着话才发现开车的男子朝她招手，是蒙蒙的男朋友。孟晓菲也朝他打了个招呼，蒙蒙还很贴心的给她带了一份早餐。蒙蒙与她男朋友用孟晓菲听不懂的方言聊天。后者自顾自的吃早餐，也没在意他们的谈话。她对蒙蒙的了解仅限于姓名和职业，只知他是一个顶级吃货，从南吃到北，在申城堪称美食圈的活地图。孟晓菲自上回与她第一次见面后，也没有更多的交流，都说三年一代沟，她们之间隔着好几个三年，想聊也聊不到一块儿去。

        七点多钟，两人上了高铁，孟晓菲只觉得眼皮打架，上眼皮像被磁石吸引一般怎么睁也睁不开，实在熬不过困劲儿歪在一边睡着了。不多一会儿突然电话响起，安静的车厢里显得特别刺耳，孟晓菲被惊醒，打开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会是谁呢，地址显示是老家的，她犹豫片刻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晓菲呀，听说你出差啦？”

        “是小姨呀，对，我刚出发，在高铁上呢。”孟晓菲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小姨无事不登三宝殿，孟晓菲出来工作这么久，小姨从来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这么热情肯定有古怪，回想起之前老妈打来的电话，她什么都明白了。

        “妈妈有没有跟你说呀，我家隔壁的那个男孩子，跟你同岁，有车有房无贷款，小伙子挺不错的，就是性格太内向不爱讲话所以一直没找到女朋友，我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他有没有你跟联系呀？”小姨说话的语速极快，像放炮仗一样，根本插不上话。

        “哦，没有，你们这么早就起来了”，孟小菲看着远处显示屏上的时间，忙尴尬的岔开话题。

        “小姨有句话你不要不爱听，你今年已经三十了，人生大事真的不能再担搁了，不仅你爸妈着急我们看着也着急呀，我家玲玲只大你两岁，现在孩子都快上小学了，你得抓抓紧呀。”

        “我知道，没遇到也没办法呀，呵呵”，孟晓菲强忍着怒气，干笑两声。蒙蒙听到这话似乎不太对劲，放下手里的零食竖着耳朵听。

        “眼光不要那么高嘛，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条件差不多就可以了呀”，小姨继续语重心长的教育道。

        “好，我心里有数，谢谢你们替我操心。”孟小菲心说道：差不多？说得容易，每天两点一线，加班加得暗无天日的，累成个熊样儿哪有空去遇上那位“差不多”先生？不，熊没这么累，熊过得可比她舒服多了。看着孟晓菲的脸色越来越铁青，越来越难看，蒙蒙一旁强忍着笑。

        小姨苦口婆心的教育了一番然后又天南海北的扯了半个多小时后，刚一挂断电话，又来信息了，一个陌生的号，孟小菲哈欠连连，眼皮都要耷拉下来，也顾不得看手机了。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想着好不容易平静了些时日，此刻又心乱如麻，每一次老家来的电话都让她涌起一股无名火，仿佛没结婚就罪大恶极，没有对象就要被判刑一样。那种窒息感即便是远隔千里，还是使人感觉无法呼吸。

        “哈哈，你爸妈催你结婚的事啦？”蒙蒙抿嘴微笑道。

        “唉，烦死了！干脆出家得了！”孟晓菲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没控制好音量，安静的车厢里顿时齐刷刷的目光投过来。孟晓菲尴尬得疲惫消退，困意全无，一下子精神抖擞了。

        “……”蒙蒙一口牛奶喷出来，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不停的咳嗽。孟晓菲赶紧递过餐巾纸，这才翻开手机看了看刚刚那条陌生的信息。

        “哎，做父母的也是没办法，都希望我们安居乐业有人依靠，身边有人关照，我妈以前也这样。”

        “说得轻巧，不是没遇到合适的嘛，难不成去大街上随便拉一个？我有洁癖，忍不了，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生子，光想想就觉得恶心。我就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觉得只要是个人就成，你是不知道，我爸一顿饭的工夫能给我找三个，我妈连去医院看病的时机都不放过，我真是服了。”孟晓菲说这话时，声音很低，但周围还是有几个人相继探出头来看了她一眼。

        “我们公司正好有几个单身的，下次我请他们唱k，你也一起来……”

        “别别别，饶了我好么？”孟小菲见势头不妙，赶紧打断了蒙蒙的话，“也许我注定要孤独终老，已经想通了，反正结不结婚都后悔，他们自己过的鸡飞狗跳，还天天劝别人结婚，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她撇了撇嘴道，她现在只要别人一提相亲结婚就本能的抗拒，觉得宁可重新投胎也不想跳这火坑。

        蒙蒙对她的反应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这么抗拒呢？多认识一些朋友没什么不好，说不定有机会呢。”

        孟晓菲挑了挑眉说道：“姐姐我现在一门心思的只想发财致富，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只有毛爷爷才是我最爱的男人，至死不渝”。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即将三十岁，刚刚从精神病院里出来，这么吓人的条件谁见了不得躲得远远的。二十五岁之前那个单纯的自己尚且对结婚提不起兴致，更何况是现在呢。高上高中的时候，曾有个叔叔对她说，你若不努力考上大学，你的婚姻将由不得你做主，到了那个时候，你爸妈一定会照着他们的想法把你早早的嫁出去，你的选择会很有限，看看你们这个地方，你甘心一辈子呆在这块小天地里，每天过着洗衣做饭带孩子的生活吗……听了这番话她当时就吓出一身冷汗，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从此下定决心一定要考大学，逃离那个地方。可如今，问题还是来了，只是推迟了几年而已。在很多人眼里，人生就像一场田径赛，比速度，比名次，比成果；或者说是一项任务，比进度，比业绩，比谁拿冠军。人生如是，婚姻亦如是，跟小时候浪漫唯美的幻想有着天差地别，连寻求一份安稳都不容易。很多父母对于子女的婚姻就像是自己既定的项目，再艰巨也得拿下，以至于有些人受不了这压力干脆随便找个人结婚，之后在硝烟弥漫中草草结束，然后又急急忙忙寻找下一站。似乎已经忘了结婚的最初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完成这个任务，至于子女过得好不好，幸福不幸福是不列入考核范围的。

        于是出现了更多的不幸婚姻，更高的离婚率，更严重的恐婚问题……

        她的人生已经很将就了，各种凑合的活到现在，不想再要一场将就的婚姻，将就的过着下半生。不婚或晚婚的女子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吧，即便最后孑然一身，孤独终老。用她的话来说，你即便是去菜市场买白菜也得挑中意的呢，更何况是与之共度余生的人。

        蒙蒙问道：“你就从来没动心过？”

        孟晓菲回道：“心一直在动呀，死人心才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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