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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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风微暖,万里无云,晴空高照。冬天彻底过去了,雨水刚刚降临不久,正是万物复苏,春来发几枝的生意之季。
一双沾满泥的草鞋奄在黑土地上,迸溅的泥粒像细雨落下,时不时从揭露的黑色泥块中露出肥肥长长的蚯蚓。近了看,是个小男孩,约莫十岁;身形修长,着装一袭灰色麻衣,光着的脚踝麦色中透着红润,腰杆挺直;肩膀随着手臂摆动,挥舞着与其身高对等的锄头掘土春耕;汗水已经打湿了后背滴落在地,直到临近响午,方才停下。
男孩长呼一口气,迂回两步,将手伸入背筐,取出水壶一饮而尽,将筐背起,拿上锄头,穿上草鞋,迈着短小的步伐走下丘陵。
这里地处东北,为天神山脉分支一带,矿石众多,连绵的丘陵叠叠环绕;树林茂密,大部分时节无雨,水分不足的环境导致植被偏小,枝干透出一股惨白色,黑色的土地常常夹杂着黄色的砂石。家有财宝一箱,不如良田半亩是这儿的名言。
小镇名曰:“磐石”寓意生命顽强。占地数百亩,人口约莫千人,房屋修得不高,映入眼帘一块块黑黄的石头围个四面,几根顶梁柱支撑着上方的木檐,其上铺着一块块黑色的瓦片,呈一副三角的形状,一面延伸出烟囱,屋顶刚好够遮住余热,有个纳凉藏身之所。镇上的主路是本地特有的白岩铺垫而成,在大多炎热的季节赤脚踩着能使人身心舒畅。大多时候都能在此闻到一股酒香,昼夜温差之大使酒曲发酵更加深邃。商铺、市集、作坊分布零零散散,但五脏俱全。
一男孩、一筐、一锄,看似不搭的模样其走姿却极为老练,像是年迈的老翁;穿过田间小路,踏入了一户坐落在小溪;几棵干枯且壮大老树旁的庭院,淡紫色炊烟袅袅升起。
“母亲,我回来了。”一阵呼声回荡其中。
“鸪儿回来啦,快清洗下过来吃饭。”
闻声望去,回话者是位约莫三十的女子,正缓步走出。其姿态端正得体,一袭青白色裳袍延至脚踝,墨色竹叶在其上舒展开,发丝如云盘回,凌托顶上,摇而不脱,皓齿明眸,面容温和。
卸下农具放入杂屋,侧身几步舀起墙边陶罐中的水冲洗其容,露出一副秀气的面孔:发长半寸,淡淡的剑眉衬托着其下的眼眸,一双丹瑞之眼清晰透亮,鼻直分明,唇齿相须。
男孩名叫田鸪,女子正是其母,名柳茹。父亲是小镇远近闻名的商人,名田智,因生意忙于奔波,故半年数月不在其家。
田鸪敏而好学,三岁识字,五岁写诗,六岁作画,天赋极佳。父母将他送入书堂,专研经文,将来谋一官位,荣华富贵,后枕无忧。可三年前,却遭遇一场变故…
三年前,“磐石镇~”
清晨,东方天际露出一抹艳红,阳光穿过云雾散落在寂冷的土地,微风拂过绿叶,摇曳生姿,发出沙沙细语。
“柳姨早安,小鸪今天在家吗?”一个男孩踩上台阶,走入庭院。
个头偏矮,面如土色,眼睛睁得不大,瞳色朦胧,似还没睡醒的模样。身形壮硕,一袭简约的布质衫衣,肚皮鼓鼓的看不见腰。嘴角上扬,憨态可掬,对着厨房方向问候道。
“早呐,小石,吃过饭没呀?”
闻言,一少妇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相望,其眸如水,正是柳茹。“小鸪还没醒呢,你去叫他吧,早点快做好了,待会儿一起吃。”说罢,拂起衣袖,低头忙活。
正堂之中,木榻靠边挨着墙,左右椅子数把,一茶座;沿壁一幅幅画卷映入眼帘,虎、鹤、龙、马、兽类图案;对壁石质楼梯顺着墙面向上延伸。二楼四周挂满了经文诗词,两间卧室木门皆开,一门紧闭。
“田鸟,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推开门,就对着床铺之上咋呼。
“胖石头,催什么催,大清早的就不能多睡会儿吗?”一声慵懒的声音响起,蓬蓬的头发光着膀子,打了个哈欠耸耸脖子,惺忪的眼角漏出一条缝,微眯似又想合上。
“睡!睡个屁呀!快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道吗。”走近床沿,伸手一抓,将被子掀起,露出一双蜷缩的腿;两指在小腿肚上一掐,传出一阵嚎叫~
石头全名王石,比田鸪小上半岁,两人从小一起玩耍,一个身形壮硕,家族历代猎户,酷爱打猎;一个身形修长,书生气息浓郁。但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喜欢钓鱼。
沐水湖,距磐石镇十里有余,湖水碧波荡漾,水平如镜,环岸一圈,古木倒影。正值初夏时节,阳光充沛。鱼儿轻轻摆动尾鳍,游离幽冷的湖底,跃出水面,在空中起舞,荡漾一圈圈的水纹,掀起一颗颗水滴,漂浮在空中,宛如颗颗水晶,散发出耀眼的光点。
一根黄褐色竹竿正望着水面,顶部一丝细长的白线没入其中,细小的树枝在波面旋转着。水底一粒粒黄色酒米散发香气,吸引着鱼儿前来。
“我说胖石,今天早上起床你没洗手吧?怎么都一个时辰了一条鱼还没钓上呀?”田鸪翘着腿,一手叉着腰,坐在草地,晃晃木栓下的鱼篓,五六条青灰色身影在水中翻腾泛起浪花。
“呸,你才没洗手呢,小爷我的钓技可是咱们磐石镇年轻一代中数一数二的。你个混小子仗着选了个好窝就胆敢嘲讽于我,待我挪个地,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钓鱼高人。”
王石说罢,提上竹竿鱼篓,站起身来。左右相顾,皱眉沉思,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哼笑一声转头做了个鬼脸,跨步而去。
夏天的光照很足,昼长夜短,如此惬意的气息使人容易犯困,转眼便是夕阳西下。
“啊唔~”
田鸪展开手臂,伸了个懒腰。钓了一天鱼,身心渐渐感到疲倦,从布袋中取出一份出门准备的干粮,咬了一大口,津津有味的咀嚼着。望向水面,鱼篓里十来条鱼静静俯卧,一动不动,好像在抱怨娄中的拥挤。
水草较多的水域,岸边一棵大树斜根而长,靠边躺着个人。肚皮起伏,呼声阵阵,正是王石。
“醒醒胖子!”只见两指捏在其脸蛋上,晃了晃,用力一提。
王石骤然睁开双眼,直起身板,向疼痛传来的部位摸去。看着眼前之人,嗔怒一声道:“你掐我干嘛呢?把我叫醒不行吗?”揉着微红的脸颊,唉声连连。
“睡得如同死猪,我哪叫得醒你?”
田鸪会心一笑说到,又沉声问道:“今日钓了多少鱼啊?”
王石一听,偏过头,缓缓而道:“水至清,则无鱼;心至静,则无求。钓鱼本就是修身养性,提升自我的格局,而非谋其利。”轻叹一声,负手而立,颇有一股世外隐居的高人气息。
“呸,满嘴胡言乱语,依我看,你午时便开始打盹,下午一直都在睡觉吧。”放眼望去,鱼篓空空,被水波拍打着晃来晃去。
“这可不能怪我,今天不知怎的,是八字犯冲还是手气欠佳;或是鱼儿长了眼睛,瞧见小爷我英俊的面容,心生妒忌,近而不前。”王石尴尬一笑喃喃说道。
田鸪嬉笑一声,跨足两步,手从背面拍在肩膀上,掌心传来一股回弹之感,说道:“行了行了,天色已晚,收拾东西,早些回镇。”
二人走在布满碎石沙粒的地上,一手拎杆,一手提娄,谈笑风生,结伴同行。霞光万道,路面倒映出两个影子,像是皮影小人儿一般,东摇西摆,踉踉跄跄。
“好了田鸟,我回家啦,明天见。”
“胖石回见。”
回到小镇,夜已临。田鸪与王石家相距两里,一户在东,一户在西。送走王石,田鸪继续前行。一轮银盘悬挂在天空,洒下皎洁柔和的月光,落在白石路面上,格外醒目。
深夜~田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若有所思,心里总感觉怪怪的,有些不踏实。便翻起身来来回徒步,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天空繁星点点: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由暗淡逐渐变得闪耀。又过一刻,田鸪似再也无法忍受,转身研墨,提笔作诗:
“日藏月影出,良田蛙阵鸣,沉心欲入梦,怎奈夜无眠。”行行字字,跃然于纸。
“嗯~不错不错,我的文笔越来越好了,哪像那个胖石头,读了好几年的书了,肚子里却是没积存下一滴墨来,可惜了那么大的肚子~”
“轰!”
屋外忽响雷声,将正陶醉吟诗的田鸪一惊,推开木窗看去,月亮早已不见踪影。
天际边乌云密布,显露丝丝金纹,一道闪电划过,呈怪异的湛蓝色,狂风呼啸,竟有些刺骨,让人不寒而栗;天空划过一道光,宛如奔雷,疾驰而下。
田鸪一怔,喃道:“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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