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陌七垂下头，鬓边的发丝被风抚扬起:“你不欠我什么的，这是我的命罢了。”他喝了口酒“你也不该觉得对霁儿有愧，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我才对。”
　　“你……”
　　“我知道，你当初把她救回来，同意收她为徒，不就是因为她和菡儿长得有三分相似吗？”
　　“是。”裴谪闭眼，另一个女孩儿的脸浮现在他眼前。
　　“我知你以往不收女徒弟，不过是怕我看见女孩儿伤心，我知你肯收小霁儿也是因为她和菡儿长得有三分相似，但我也知，你对她好也是真心的。”陌七抿了抿嘴。“你不能因为没有把我的女儿救回来，就觉得我会把别人的女儿当做自己的那个女儿。”
　　裴谪觉得头疼，揉着眉心应道:“霁儿虽和菡儿有三分相似，但性子全不同，你也待她如初，反倒是我，自以为你会高兴，才破例将她……”
　　“好了好了！什么破例，你那狗屁规矩不也是因为我吗？”陌七躺下，合上眼。“我知道这些年来你都在愧疚，愧疚没能保住我妻子的命……也没能保住我女儿的命。”
　　“是，若我那时的医术能再……”
　　“好了好了，你带了这么多徒弟，怎么最后最放不下的倒是你自己了？”
　　裴谪垂眼回忆着，那已经是三千多年前的事了。
　　陌七与他一直是至交好友，虽说都是天地初开时诞生的仙君，但裴谪因性格原因一直没什么好友，能谈得上知心的也就陌七一个。
　　在他们约摸九百多岁的时候，陌七和一个女子相恋了，可那女子是个凡人，为了能和陌七长长久久，修了仙，到最后终于挨过了天雷，成了仙，裴谪和陌七都以为，以他们俩的灵力和医术，要让她养好并不是难事。
　　可谁曾想，裴谪过去一把脉，竟已有喜两月有余。
　　孕妇用药吃食忌讳多，她那时又因挨了天雷虚弱，陌七本也是忍痛劝她弃了这个孩子，来日方长，待她养好身子再说。可那女子不愿放弃这个孩子，裴谪好不容易才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却不曾想她最终还是因为身子虚弱加上难产没能保住。
　　幸好，孩子保住了，是个女孩，孩子遂了她母亲的愿取名叫陌菡。
　　只是这个孩子生来虚弱，娘胎里带了心脏病，谁也不知道她能活多久。
　　陌七没有时间难过，当爹又当妈的，幸好女孩生来性格活泼，乖巧可爱，他更是疼爱这个女儿。
　　裴谪当然也为着这个孩子操了许多心，从小到大好几次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陌七本想挨过了五六岁她便能多活些年岁，不曾想孩子九岁时一朝病发，裴谪这次竟是拼尽全力也没能把孩子从阎王爷那夺回来。
　　但无论哪次陌七都从没有怪他。
　　只是从那以后，陌七在他的雪竹林为他的妻儿立了碑，一待竟就是两百余年。
　　待他出来时，裴谪看见的还是那副笑嘻嘻没事人一样的陌七。
　　其实他大可再娶续弦，毕竟仙家命长，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大部分人伤心了几十一百年，慢慢放下了也就看开了。
　　可过了那两百余年，陌七确实是看起来好了，一样的开朗爱笑，风雅玩乐，及时行乐，却常常会在人间看见小女娃时偷偷塞一串糖葫芦。
　　也是从那以后，裴谪决心不再招收女弟子，虽然他宗里原本就没有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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