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厄夜逃生录

深夜的纽约皇后区里幽微的亮了一小片窗，窗内的景象在纱帘的遮蔽下模糊不清，使外头的人仅依稀看得见里头拿着杯子的男女人影。

        屋内的男女坐上了客厅柔软的沙发，端起了刚泡好的热可可，却都没有立刻将之一饮而尽，而是静静地望着杯中的暖香蒸腾着。

        “所以，亲爱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奥斯汀．海曼温声问。

        布鲁克．米尔的眼眶仍泛着红，拿着奥斯汀泡给她的热可可，久久不发一语。

        “别这样，布鲁克，”奥斯汀说：“把话说出来吧！一直憋着会生病的。”

        布鲁克终于小心翼翼的开口，用言词带奥斯汀回到今天稍早的纷乱。

        那一切，从一通来自经纪人的电话开始，

        话筒里贪婪的男声，约她在经纪公司附近的小公寓见面，说是要谈他最近替她接到的新角色。布鲁克虽然觉得这指令有够怪异，但她毕竟是急需发展的好莱坞新人，要是就此放弃这个机会，还有许多女星等着抢。

        因此她还是赴会了。

        在指定的公寓内，那位秃顶的经纪人贪婪地打量了眼前的澳洲女演员良久，视线经过她稚嫩的脸蛋、花瓣般的红唇，在包覆着淡褐色外衣和纯白洋装的胸部上多停了会儿，再继续往下移，令她局促了起来。

        “热了吧？我帮你脱外套。”经纪人说完，也不等澳洲女孩答腔，径自替她脱外套。

        澳洲女演员此刻脑中警铃大作，立刻拉紧自己的外套，转身要走。

        “帮个忙而已，不至于吧？”男人露出油腻的笑容：“我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今天帮你脱外套，明天就给你更多演出机会！这可是很多你这种年纪的女孩得不到的机会哦～～”

        “对不起，我该走了。”女演员强压住恐惧，就要逃出屋外。

        说时迟那时快，油腻男人一个箭步追上女演员，捉住她的肩膀；女演员大惊失色，连忙转过身来将背部贴向邻近的墙板；男人眼看自己无法脱下她的衣服了，转而一手拍上她旁边的墙面挡住她的去路，一手将她按住，他青紫的嘴唇逼近面前挣扎的猎物；快吻下的霎那间，女演员察觉她和近在咫尺的油腻男人的下半身之间尚有空隙，立刻抬起膝盖撞向他的□□。

        “啊！！！”

        趁着经纪人抱着□□在地上哀号，澳洲女演员马上头也不回的狂奔出公寓，深怕错过任何逃跑的机会。

        “虽然我逃出来了，没有受伤，但是…”布鲁克翠绿的大眼再度浮起泪光：“我这么做，他是不可能给我机会了……”

        奥斯汀的神色暗了下来。

        他虽然未曾亲临布鲁克所说的场景，但他可以想像，他的女孩儿在掠食者的利牙边缘挣扎那时，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慌，即使成功逃离狩猎的现场，余悸仍会存留很久。

        他也能想像，在发现付出的心力与热情还抵不过一个屈就，会产生多大的失落感。

        令他细思极恐的是，那个脑满肠肥的经纪人，对布鲁克搞出的事情肯定不止这一桩，只是这回特别严重而已──从他在橄榄公园见到那位经纪人开始，他就觉得那人心术不正。

        布鲁克想继续说，却不禁打住了话头。过往的相处经验，已让她知道自己的男友感受力非同寻常，所以不想再继续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他。

        此时，有只细长而暖和的手轻轻的触碰了她的脸颊。

        “我很抱歉听到这些，”奥斯汀说：“我懂的。”

        布鲁克抬头望着她的爱人。

        我懂那种感受，超过你的想像。奥斯汀沉默的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坚定又温暖的眼神却仍说明了一切。

        于是纽约皇后区亮起的那片窗上，男与女的侧影交融了起来。同时，屋顶上原先兀自散发着璀璨光芒的星辰与月牙，在白纱般的云雾里交融成了一片朦胧的光亮，以致竟不再分得清何者是星、何者是月。

        唯一能确定的是，那道星光与月光，想必相互辉映着彼此。

        、

        从那天晚上起，俩人之间有什么改变了。布鲁克愈来愈常找个借口和奥斯汀在一起；生性文静的奥斯汀，很少主动来谁的家，但他来布鲁克家的频率变多了。

        奥斯汀依旧习惯主动帮布鲁克的忙，比如帮忙提重物、天冷时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请她吃饭喝下午茶、替她买东西；但布鲁克并不将其视为理所当然，反而不时关心对方是否负担得起──这不是假意推辞，而是因为她明白，两人都是努力在好莱坞之路上拓荒的无名小演员。

        奥斯汀向来不在乎节日，甚至连自己的生日都会忘记，但他总是记得情人节、布鲁克的生日和他们开始交往的日子，亦尽量给自己的宝贝儿精美的礼物。

        “下次别买太贵的礼物哦！不然我会很有压力的！”布鲁克却如是说。

        后来奥斯汀还真的没买太贵重的礼品，而是选择写诗，并用过往在英国读中学时学到的美术技巧做出精美的边框，送给他的女孩儿。

        每当布鲁克收到那些诗句，感动之情都溢于言表，因为对她来讲，男友亲手的诗句胜过市面上任何价值连城的礼物。

        他们相处久了以后，惊喜的发现，俩人迥异的个性非但不会造成任何相处困难，反而让他们更互补。

        布鲁克好动又好奇，喜欢逛大街；相反的，奥斯汀更爱宅在家里，来避免外界的喧嚣，却还是会抽空陪布鲁克逛；布鲁克知道奥斯汀怕吵，所以逛街时都会尽量挑较安静的地方，例如书局、老旧唱片行或美术馆，而不是喧闹的百货公司或大卖场。

        久而久之，他们的共同话题落在了书本、音乐和艺术上。

        书本话题固然是奥斯汀这书虫的主场。不过当话题换成了音乐，布鲁克立刻从听众转为主讲人，可从古典乐说到流行乐，从爵士乐说到摇滚乐；她甚至在奥斯汀面前高歌一曲，用溪水般清澈透亮的嗓音满足了奥斯汀的双耳。

        布鲁克是个话痨，但她知道奥斯汀喜欢安静，所以不会滔滔不绝地填补话题的空白。

        热情的布鲁克，也喜欢贴着别人坐下，但她知道奥斯汀很需要空间，所以愿意保持点距离；过往的布鲁克总爱逗弄奥斯汀，但渐渐地，奥斯汀逗弄他的次数多了起来。

        某天布鲁克兴高采烈地炫耀她新买的椰子造型帽子，奥斯汀说：“哈哈，你很怪！”

        布鲁克问：“哪里奇怪？”

        奥斯汀微微一笑，说：“怪可爱。”

        “哼！很讨厌耶你！”布鲁克马上用小拳头捶他胸口。

        、

        渐渐的，他俩都在彼此面前，展现了少为人知的一面。

        平时的布鲁克．米尔，总表现出乐观豁达又不拘小节的模样，极少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脆弱，但在奥斯汀面前会放心的表现出来。因为她明白，即使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能让奥斯汀猜到她的心境，所以干脆一吐为快。更何况，即使是天大的难题，只要和奥斯汀聊天一场，就会豁然开朗。

        所以布鲁克试着聊些她埋藏在内心已久的问题。

        奥斯汀于焉发现，布鲁克乍看下傻白甜，实际上却意外的聪明。她所提的问题，并不是某件衣服很贵、某个明星劈腿之类琐碎的抱怨，而是对自己、周遭的人和生活的深刻思考，她尤其爱问理想和现实如何调和、快乐该建立在什么上面、追求自我和追求大家的喜爱能不能并行这三类问题。由此，他也发现，布鲁克虽然乍看下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内心却仍隐隐的希望被大家肯定。

        于是他回答：“可以的，你可以找个让你产生共鸣的一个人或一个团体，在这里头你能得到一小批人的喜欢，也不用委屈自己──不过，偶尔也需要离开这个圈子走走的！”

        当然，他俩都清楚，两人不需要太委屈自己，就能获得对方的喜欢。

        、

        尽管如此，这俩性格差异甚迥的人，冲突摩擦仍在所难免。

        布鲁克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孩，且她素来希望另一半能与她多说话或多拥吻她，却碰上生性沉默又不爱肢体接触的奥斯汀，难免出现被泼冷水的恼怒感；奥斯汀虽然向来脾气好，但如果当天去过太吵或气氛太紧张的环境，情商仍然会直线下降。

        可是两人很难真正大吵一架，因为奥斯汀实在太、敏、感、了。每次布鲁克稍微大声，奥斯汀就马上说出“可以小声点吗”、“你这么激动，我真的没办法听你说话”、“等你心情好一点再说”之类的话。

        到后来，两人的争执都变得十分冷静理智，解决问题成了分分钟的事情。

        、

        下一次与“拓荒小队”的同仁聚会时，奥斯汀和布鲁克的互动比先前甜蜜许多。

        墨瑞．麦卡锡却反应如常，因为他早带来另一个妹子，这回居然是个在好莱坞中颇有名堂的女星。

        “各位，这是丽芙．泰勒！她生于一个摇滚家族，所以会带着你我一起摇滚！”他这样介绍自己的新女友。

        确实，丽芙·泰勒的父亲是摇滚乐队“史密斯飞船”主唱斯蒂文．泰勒的女儿，虽然心性敏锐的奥斯汀，立刻察觉他们只是朋友关系，但墨瑞能与她相恋，或至少与她成为朋友，都象征着他的美国娱乐界的社交圈升级了。

        不多久，瓦德．史密斯也不甘示弱的带了个妹子来聚会，根据他的介绍，那女孩叫做克莉丝汀．贝尔，是个颇有企图心的百老汇女演员。男女双方看着也像是朋友。

        两位非固定女性成员的加入，让他们的聚会更热闹了些。

        布鲁克还是喜欢和男生们聊天，不过奥斯汀不担心，因为他知道那单纯是布鲁克男孩子气的个性使然，她绝不会像对自己那样，对其他男生分享内心的脆弱。

        奥斯汀与在场的男女都相处愉快，但布鲁克也不担心，因为她知道奥斯汀习惯对谁都保持友好，但他的内心也对谁都有隐形的界线，使得这友好中带着疏离感；只有面对她，那层界线才会消失。

        因为够了解彼此，所以敢给予绝对的信任。这是他们喜欢与对方在一起的重要理由。

        、

        然而，奥斯汀．海曼直到最近才想起来，不仅是女演员，连男演员都有可能被吃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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