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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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暗影沉沉,夜风寒瑟,更夫的梆子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华美的车厢里,慕时漪压着心口掩饰不住眸中惊乱,她下意识屏着呼吸,错开视线,不敢同花鹤玉对视。
车厢里那个仙人一般的男人,他就像未曾察觉般,斯条慢理阖了手中书卷:“慕姑娘可以慢慢考虑,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派人去明沧湖畔那画舫说一声即可。”
“西风,护送慕姑娘回去。”
夜深露重,慕时漪回到辅国公府已是酉时过半。
她带着山栀从垂花门前那娇艳欲滴的牡丹丛中穿过,回到浮光院,却在正屋前的檐廊下站定,冷冷盯着一处方向。
院子里,不见丫鬟婆子,而方晏儒正闭眼假寐,就躺在她平日最喜欢的那处葡萄架藤椅上。
“回来了?”方晏儒睁眼睨向她。
慕时漪双眸微眯,冷了声音:“你在这作何?”
方晏儒目光平静看着她的眼睛,抿唇道:“你出府前,我说了,我们好好谈谈。”
她与他之间能又什么好谈的,一个不是真心想嫁,另一个也不是诚心求娶,依着方晏儒被慕家权势压迫多年的隐忍,如今慕家大厦将倾,慕时漪提出和离一事,他不该是顺水推舟欢喜应下么。
慕时漪只觉被方晏儒这种瞻前顾后的做派噎得恶心,她施施然站于檐廊下,与他四目相对,更没丝毫怯意。
她语调冷得,如那雪山上经年不化的冰川般:“我与你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要么和离,要么你死。”
方晏儒脸色猛然变得铁青,盯着她,只觉那张脸真的是美艳得令人咬牙切齿,也不知是何种心里作祟,“和离”二字,从她嫣红的唇中吐出真是分外刺耳。
就在二人僵持的时候,不知是哪处院落仆妇的尖叫声,继而无数混乱脚步声在四周响起。
有人哭喊:“走水了,外头院里走水了。”
慕时漪听到声音朝外看去,不多时,宝簪匆匆从外边进来:“姑娘,奴婢听外头婆子说,走水的是柔婉姑娘才住进去的怡沁园。。”
闻言,慕时漪微微蹙眉,垂眸掩去眸中晦暗不明的神色,她似笑非笑看着方晏儒:“你说,这火烧得死人么?”
全府上下都在救火提水,只有慕时漪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约莫半个时辰后,被方晏儒安排去怡沁园伺候柳柔婉的奶娘吴婆子,火急火燎从外头冲进来。
只见她灰头土脸,身上很是狼狈,就连鞋子跑丢了一只,都未曾发现。
吴婆子跪在方晏儒身前,一阵哭天抢地:“世子,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方晏儒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看向吴婆子。
他沉沉眉眼,压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戾气:“做什么主?”
吴婆子不由尖锐了声音道:“世子,夫人她简直居心不良那。”
“柔婉姑娘前脚才住进怡沁园,夫人这后脚就悄悄派人去烧怡沁园的客房,这不是要把人给活活烧死么?”
“是么?”方晏儒望向起火的位置,复杂的眸光里带着一丝阴郁。
就吴婆子说话的功夫,太夫人带着一众人匆忙赶到。
因为她要指挥人救火,加上大火受惊,丁氏熬了半宿,此时双眸通红,脸色蜡黄,她死死盯着慕时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慕氏,你竟如此歹毒的心思。”
慕时漪慢悠悠走到丁氏跟前,她脸上笑容更盛:“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别不知好歹。”丁氏气得胸腔起伏,脸上神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慕时漪恨道,“你这妒妇,夜里竟然叫人纵火?你想把我们阖府上下都烧死不成?”
“是么?”
慕时漪搭着山栀的手,清凌凌的美目,盯着小心翼翼藏在丁氏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柳柔婉身上:“这不人还活得好好的么?”
“若是柳姑娘死无对证也就算,倒是哪只眼睛看见我叫人去烧的。”
柳柔婉哭声顿时一哽,捂着小腹,似乎下一刻又能晕死过去,她美目惨兮兮看向方晏儒:“晏郎,你要给我做主。”
方晏儒在一旁看着,眼中神色晦暗难明看向太夫人:“母亲,可是有证据?”
太夫人一愣,眉头皱起数道沟壑:“还需要什么证据,有人见得有人鬼鬼祟祟去了客院,没过多久里头就着火了,全府上下,除了她,还有谁希望柳姑娘死?”
方晏儒看向柳柔婉:“你也是这般想的么?”
“妾?”柳柔婉愣了愣。
还挂着泪珠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弱柳迎风的模样扶着小肚:“妾,妾不敢冒犯夫人,可是……晏儒,就在前一个时辰前,妾差点被活活烧死在客院,若不是吴嬷嬷冒死救下妾。”
“是么?”方晏儒闻言,讽笑了声。
他沉沉的乌眸扫过浮光院中所有人,最后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定在慕时漪身上:“可是今日整晚我都呆在浮光院中,这里所有的丫鬟婆子我都让人盯着,没有一人出去。”
“难不成是我叫人放得火?”
柳柔婉面色顷刻间煞白,她扶着丫鬟的手,这回是真的连站都站不稳了:“许、许是下面的婆子看走眼了,妾、妾初来乍到,府中的下人,除了吴嬷嬷倒也一个不识。”
太夫人丁氏面上的神色也僵了僵,她大张旗鼓以为抓了把柄一晚上,结果搞错人了,瞬间觉得下不了台面,沉着脸看向柳柔婉:“这话是谁同你说的?”
柳柔婉到底是没见过世面,被丁氏这么吓,颤颤巍巍抬手指向吴婆子:“是、是吴嬷嬷救火时同妾说的。”
吴婆子哪里料到兜兜转转这祸事竟然降到她身上,她当即五体投机跪在地上:“太夫人明察啊,老奴当时也只觉得是歹人放火,何时有说世子夫人的名字。”
“世子,世子老奴伺候您二十多年,老奴是怎样的人,世子心里最该清楚才对。”
方晏儒垂了眼,声音温和朝吴婆子道:“奶娘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自然清楚,但人难免有老眼昏花的时候,但这折腾家中一夜,实属不该。”
他若无其事上前,把匍匐在地上跪着磕头的吴婆子给亲手扶了起来,抿唇笑了笑:“那就拖下去,打三十大板,然后送到堰都城外的庄子上养老吧,也该到了养老的年纪了。”
这前后的反差,吴婆子面色大变,死死的揪着方晏儒的衣袖:“世子,世子,饶过老奴这一回吧,看着老奴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
方晏儒眼眸一沉,甩开袖子:“还不给我拖下去。”
不过片刻功夫,吴婆子就被膀大腰圆的仆妇给拖了下去。
这三十大板,不至于要了吴婆子的命,但去了城外的庄子,到死也别想回府中了。
方晏儒嘴角嗤着笑,依旧温润的眼眸,却带着令人寒颤的冷意:“现在就让人去查,究竟是什么原因起的火!”
丫鬟仆妇战战兢兢。
太夫人丁氏因吴婆子的一顿板子,她得了台阶下,跟着骂了几句后就拧着眉,装作头疼难忍的样子,叫人扶着她回了听雪堂,也不管这最后是什么结果了。
如今只剩被人搀扶着的柳柔婉,惊慌失措站在原处。
方晏儒脚伤还未愈,走路的姿态稍微有些跛脚,他静静盯着眼前的外室,两根手指抬起柳婉柔的下巴,轻飘飘的力道,却是不容拒绝:“今日都是吴嬷嬷蛊惑,我不怪你,知道么,婉柔?”
“嗯。”柳婉柔控制不住浑身发颤,只觉得捏着他下颚的手,阴冷得像毒蛇爬过。
方晏儒突然俯身,用极轻的声音耳语道:“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你忘了我为何宠你了?婉柔你莫要忘了身份。”
“何况,你如今可是连妾都算不上。”
柳婉柔浑身一震,因为方晏儒这话,彻底晕死过去。
四周伺候的仆妇大惊失色,手忙脚乱赶紧把人给扶正。
方晏儒捏了捏烦躁的眉心:“把她送回去,怡沁园那么多屋子,找一间安置就是。”
一场闹剧,骤然结束。
所有人都撤下去了,方晏儒依旧站在浮光院中,静静看向慕时漪:“夫人,可是满意?”
慕时漪站于高高的阶上,对上方晏儒的目光,她嘲弄的勾了勾唇瓣,头也不回进了主屋,活脱脱衬得方晏儒他们这些人,就是一群跳梁小丑。
这日深夜,大燕皇宫内。
烛光昏沉,帝王早就被酒色掏空的浑浊双眸,带着沉沉戾色。
身旁的老太监福喜弯腰屈膝,跪行在龙榻旁:“陛下。”
龙榻上,被病痛折磨得才五十出头就已经老态龙钟的帝王,努力掀开眼皮:“宋太后睡下了?”
福喜点头:“已经用了汤药歇下了。”
帝王轻轻叹口气,眼里似笑非笑:“睡了就好,朕自登基以来,日日寝食难安哪。”
突然他又问道:“太子近日如何,可还是时时吐血?”
老太监福喜眼角一抽,如实答道:“数时辰前,听太医院来报,殿下的病又犯了,起不得身,好歹用汤药吊着,又熬过一回。”
“是么?”老皇帝眼皮缓缓展开。
如同自言自语般问:“你说朕是不是错了?对他太苛刻了?但谁让他那般聪慧,偏偏是从宋家那女人肚子里出来。”
他疲惫的摆了摆手:“算了,由他去吧,传圣让大皇子回堰都,总要有接替的人选。”
福喜心头大震,却不敢表现出丝毫情绪,赶紧恭声应道:“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帝王突然叫住他,眼中泛起一丝兴致,“朕听说慕重山那嫡女,近日在闹和离?”
福喜把腰弯得更低了,弓得就像颗营养不良的歪脖子树:“外边是有传言,不过看方家的态度,宣威将军一日不死,他们是一日不会放手慕家这香饽饽。”
帝王闻言笑了笑,声音嘶哑恐怖:“是么?”
“那就等他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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