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英雄

羁押所虽然地方不大，但不论是安全等级，还是承载的功能，都注定了这里是一处制度森严、环境肃穆的地方。

        从建所至今，不论是内部人员，还是外来人员，虽然不能说打架的事件从未发生过。

        但在公共场合多人斗殴，绝对是闻所未闻。

        刘毅一脚把疯狂撒泼宋若安踹飞后，场面迅速安静了下来。

        高副处长在两方人动手的时候，几次想冲上去阻拦，但都被刘伯安的眼神给制止了。

        看到现在终于瞅明白了，这场冲突背后是有玄机的。

        索性和刘伯安一起静待发展。

        几十秒后，一个班的武警战士迅速冲上了四楼，将刘毅和刘伯安三人隔开。

        又过了几分钟，羁押所的几名领导快步上到四楼。

        站在当中的所长一语不发，沉默的打量了下冲突双方，抬手把高副处长和刘伯安叫到一边。

        低声了解了一番情况，尤其是了解了两方人的身份和背景后，眼角肌肉明显的抽搐了两下。

        心里快速权衡过后，决定公正处理就事论事。

        看了眼面无表情杵在那的刘毅，又扫了下他身后显然有恃无恐的狸猫和猎犬，而后视线落在了宋若安三个人的身上。

        冲武警班的战士摆了下手说：“带会客室去，打电话给医务室，喊个大夫给他们处理一下。”

        又交代刘伯安：“联系二总部。”

        所长交代完，转身就要下楼，其它几个领导一看，纷纷转身准备离开。

        宋若平被两个尉官驾着，才勉强能站住。

        被刘毅踹了一脚的肚子，跟翻了个儿似得抽痛，疼的他脸色惨白，耳朵嗡嗡直响。

        羁押所所长说的一番话，他只听到了给医务室打电话。

        眼见着一帮领导模样的人走了，根本没有心思琢磨别的。

        只想着赶紧让医生给检查一些，别是肠子被踹漏了。

        他没多想，身边的两个尉官可把羁押所方面的态度看了个清清楚楚。

        原本以为处理完自己这面，该处理刘毅那边儿了。不成想，一帮人居然就这么要走。

        搀着宋若平满脸是血的少尉气不过，指着冷眼旁观的刘毅，就要冲着所长等人的背影喊。

        但是话不等出口，就被宋若平另一侧的中尉扯了一下。

        中尉这会已经看明白也想明白了，羁押所肯定是要拉偏架了。

        不然，双方打架，就算自己这面责任大一些，也不应该对另一方不闻不问。

        首先一点是肯定的，对方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所属单位的名头，也绝对不比二总部弱。

        其次，他听见了刘毅最后说的那句：“宋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废物点心。”

        所有认识宋若平的人，都知道他能力一般，但这话谁敢说出来？

        可动手的那位不但说出来了，还连宋家都给一起带上了。

        这又说明了什么？

        说明对方根本就不怕老宋家，甚至言语中还有些许鄙视的味道。

        放眼全国全军，有几个人敢在公开场合，表现出对宋家的鄙视？

        所以，中尉觉得这种情况下，还是不出声的好。是非对错的，等单位领导到了，自然会有结论。

        羁押所的几个领导走了，宋若平三人也跟着李伯安去了会客室。

        武警班的战士也离开后，四楼就只剩下了刘毅三人、高副处长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值班员。

        “我们可以去见邵波了吗？”刘毅神色淡然的发问。

        “呃……”高副处长稍稍愣了一瞬，迅速压下脑子里的杂念，伸手示意了走廊左侧的管制区：“可以，跟我来。”

        四个人沿着走廊很快走到一间问询室外面，高副处长手握在房门的把手上。

        回头交代刘毅三人：“房间内有监控，但拾音功能已经关闭了。

        你们只可以问话，绝对不能动手，明白吗？”

        刘毅点了下头，轻声说：“就说几句话，很快的。”

        高副处长得了保证不再废话，握着门把手的手下压，拉开了问询室的房门。

        房间不大，和常见的审讯室什么的没多大差别。

        四面大白墙，一个全金属材质，固定在水泥地面上的审讯椅。一组问询员的座位，以及两枚对向安装的监控摄像头。

        有一扇窗户，但内外都装着金属栅栏。

        邵波两只手被铐在身前的挡板上，面色木然的坐在那，房门被打开时连看都没看一眼。

        刘毅三人鱼贯走进，外面的高副处长随即关上了房门。

        刘毅和猎犬很随意的坐在了审讯位上，狸猫则靠在门口的墙垛上，表情有趣的打量着毫无反应的邵波。

        三个人里，猎犬和狸猫就是跟着过来看热闹的，说话的活儿一如既往的交给刘毅。

        房间内沉默了一阵，刘毅整理了一番思路后，语气平缓的以问句打破了安静：“刚外面的动静听到了吧？”

        邵波充耳不闻，眼睛没什么聚焦的盯着地上的一点，依然毫无反应。

        刘毅看着他，很随意的说：“宋家的人打算赶在我前面见你，被我揍了一顿。”

        邵波的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

        “我看了你和那个……叫庞建国吧，你们两个人的资料。

        西北军区，一个服役八年，一个服役十一年。保卫过边境，阻击过渗透的恐怖分子，还参加过抢险救灾。

        二等功、三等功，优秀士兵加一起得了好几个，勉强算是战功卓著了。”

        听到刘毅提起自己和死去同伴和过往，邵波终于抬起头。

        目光直视刘毅，眼神中有自豪，有挑衅，也有轻视。

        刘毅的目光依旧平和，自顾自的继续说：“庞建国当时完全有机会把手榴弹扔出去，但是他没那么做，选择了自尽。

        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如果在战场上，绝对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

        但是……”

        刘毅语气一顿，眼睛看向外面青蓝色的天空。

        沉默了一阵后，才继续说：“但是他的尸体现在停在301的冷冻室里。

        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连个认领尸体的人都找不到。”

        邵波表情僵硬的厉害，盯着刘毅看了一阵，视线重新转回地面。

        不是低头了，而是不想看到刘毅那张平静的，陈述事实的脸。

        刘毅无视了他的动作：“我打听了一下，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

        他的尸体会和其它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一样，被送进医学院进行教学解剖室，或者火化后被送到津港洒进海里。”

        刘毅话音落下时，邵波已经重新调整好了情绪。

        自从答应帮忙，不论是被捕、死掉还是跑路，所有的下场其实他心里都非常清楚。

        现在被刘毅赤果果的说出来，虽然心里难受的厉害，但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其实庞建国的运气还算不错，起码死也死在了祖国的土地上。尽管不荣耀，甚至是耻辱，但好歹落叶归根。

        还有一伙儿人，帮着宋若波绑架无辜群众。”说话间刘毅抬手指了下身边的猎犬：“喏，就是他妹妹。”

        邵波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猎犬，随后便移开了视线。

        “他们绑架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我出来，然后干掉。

        后来计划失败了，他们杀掉宋若波，然后乘坐走私船出逃境外。

        不过，在走私船上被全部干掉，尸体扔进了大海。一些尸体被打捞带了回来，不过被水泡，被鱼虾咬，已经很难辨认了。

        还有几个彻底消失了，也无从确认身份。”

        说道这里，刘毅的语气陡然一肃，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面前的邵波：“不过我相信，他们和你一样，也有着让人敬佩的过去，于国于民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们本应该带着荣耀回归社会，但是现在……他们的魂魄只能游荡在在太平洋上，做孤魂野鬼！”

        邵波身体一个激灵，抬头和满眼杀机的刘毅对视了一下，随后被烫到了一般迅速挪开视线。

        刘毅有些激动，深呼吸了两次平缓下内心。背重新靠到椅背上，放缓语气继续说：“说到战功卓著的，还有四个人。

        王川、万顺林、赵玉海、沈庆，名字耳熟吗？”

        邵波的呼吸变得急促，不安挪动了一下坐姿，视线从地面挪到了窗外。

        四个人他都认识，尽管不清楚刘毅为什么忽然提起他们，但心里已经隐隐的有了猜测。

        “万顺林和沈庆已经死了，王川和赵玉海现在在武警总医院的监控病房里。

        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他们养好了伤也会死，被带上刑场枪毙。

        知道为什么吗？”

        邵波不安的抿了抿嘴，眼睛盯着窗外，似乎努力的想把刘毅的声音排除在耳朵外满。

        “他们携带武器潜入演习区域，盗抢导演组巡查车的时候，导致两名巡查员一人因长时间缺氧而脑损伤，另一人活活闷死。

        而审讯的结果，居然是他们受了境外谍报组织的雇佣，窃取参演部队的技术资料！”

        刘毅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吼道：“曾经的战斗英雄，居然为了钱……荒唐！荒谬！你信吗！？”

        邵波在不经意间，整个人完全堆到了审讯椅里。尽管依然抿着嘴，打定主意死不开口，但彷徨的眼神已经彻底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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