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

小九带着城主令去找老三，一路上几次差点儿被发现。

        翼魔族与其他魔族不同，他们生而有翼，善于飞行，且防备心很重，与其他魔族来往不甚密切。故而特别设置了领空巡视，在陆地上也设置了重重路卡。

        老三是海棠十二亲卫中最得力的一个，光是修为就不亚于各族族长，派他前往翼魔族驻点，费心经营了几十年才打通了收集线报的路径。

        臭鸟人，臭鸟人，臭鸟人，小九嘟囔了一路，才有惊无险抵达秘密据点。

        小九带来海棠的密令，老三听了心下了然，这几天他正要联系城主报告空冥的动态不太寻常。

        关于动向的信息充分，将手头的事移交小九后，老三立刻神魂出窍向着翼魔族圣殿而去。

        圣殿内长老院中，空冥正在与族中长者密谈。

        怕被发现老三只能远远观望。

        老者：“族长这步棋走得实在太险，海棠她未必会信。”

        空冥冷嗤：“她信不信不重要，羌芜的事只要能拖延时间就够了。且魅魔至少能给我们分担点目标，我还拉上了栾布那憨子作掩护，让她查去吧，总之大家都有份。”

        老者捋捋胡须，“那族长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空冥皱了皱眉，“那边尝试了没成功，还要再修炼一阵。我想着不能将宝全都压在他们身上，我得去再拉些筹码。”

        “您的意思是，幽魔族？可奎角胆小怕事，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表明态度。”

        空冥敛起锐利的鹰眼，信誓旦旦：“这一次，我绑也要把他绑上我们的船。”

        两人交谈完，空冥回了自己的族长室。

        老三就在外面等着，血月从明亮转为晦暗，空冥一直没有离开圣殿。

        等啊等等到第二日，翼魔族的岗哨都换了一班，老三的神魂栖在树上，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不好！

        老三骤然惊觉，空冥很有可能已经掩身去幽魔族找奎角了，毕竟没有什么大事两族族长不会轻易会面，空冥只有偷偷的去。

        糟糕，他跟丢了。

        这厢海棠带着修明到了灵魔族，没再幻化面孔，她从百宝袋里取出两个红色獠牙面具给自己和修明戴上。

        这面具修明还有印象，他在城主殿见过。

        到了灵魔族的地界，修明发现这里和人间没有什么两样，没有太多魔界的气息，道路上也没有奇人异兽。

        灵魔族在炼狱城是非常特殊的存在，他们虽修魔道，却并非正统魔胎。

        这里的修士前身都是人族，要么人心直接化魔入道，就像海棠。要么人族修成仙道前一念入魔，就像族长屠灵。

        现在倒是又多了一种，已经修成仙道却自行废堕，就像修明。

        因为不是正统魔胎，加之人族弱小，魔族慕强，灵魔族在魔界向来受尽白眼。即便现任魔尊就是灵魔族，也没有改变现状。

        并且当初海棠上位，灵魔族也并没有给予支持。

        海棠和修明就这样带着面具大摇大摆走在路上，行人见之纷纷避让。

        到了灵魔族圣殿，海棠以十二亲卫的身份提出要见族长。

        可侍从却说族长外出不在殿内，将海棠和修明安置到偏厅等候。

        海棠问族长去了哪里，侍从笑着说：“我就是个服侍人的，哪里能知道族长的去处呢？”

        海棠觉得他知道，只是不说而已，她也没追问。

        海棠和修明齐齐坐下，打量着偏厅里古色古香的布置，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人间。

        侍从端上来两个小杯盏待客。

        海棠端起一闻，“怎么是酒？”

        侍从解释：“我们族长嗜酒，从人界带了不少回来，不光自己喝待客也要用酒，您要是不喜欢我给您换一杯？”

        “不用了，酒挺好的。”海棠深嗅酒香，许久没尝见这个味儿了。

        酒啊是个好东西，由粮食酿成却能带给人金属的烧灼感，再烦心的事喝上一杯全都能忘记。她喜欢酒，喜欢它的味道，也喜欢它给人带来的后果，只是可惜成魔以后她再也喝不醉了。

        遥记上次喝醉，还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

        那天风很淡，云很轻，殿下第一次为她抚琴。

        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轻轻拂过琴身，泛音飘逸。

        殿下说听琴要远闻，她走远去，琴音也跟着远了。

        只记得眼前扬起一片卿云，似云似雾，若烟非烟，又变幻成晴日远山，密林深处……

        这位灵魔族的族长真是个妙人，修明听闻直接端起酒杯浅啜了一口，不知怎的，关于酒的回忆也悠悠涌上心头。

        那天傍晚的风很燥，他找季将军谈完了事，正走在回廊上季海棠抱着把琴直直撞了上来。

        四目相对，她惊喜道：“殿下！我正找你呢！”

        当时天色还未暗透，暮日高悬，金色的余晖自西方洒落，她周身都漾着暖融融的光。

        她蹦蹦跳跳地好不高兴，额前沁出点点汗水，“看！这可是我大哥的宝贝，今日我在库房找东西翻到的。大哥说再不弹琴了，殿下您弹给我听好不好。”

        那的确是把绝世好琴，季海棠抱着它，他的目光却落在她略带薄茧的手，圆糯的手指长开了，变得纤长秀丽，被深色的琴面衬的分外白净。

        这般央求，他想他没法拒绝。

        她更高兴了，拽着他的衣角，将他带到她大哥的院子里。

        “大哥以前抚琴用的香还留着，我们去他那儿弹。”

        这是一张松石间意[1]，腰若弯钩，池沼长方，琴内有名家朱笔阴刻行书三行——

        「古锦囊韬龙门琴，朱弦久歇霹雳音。安得伯牙移情手，为余一写山水心。」

        可惜蒙尘。

        焚香，调弦。

        他笑看她越坐越近，告诉她听琴要远闻，又看她颠颠坐到远远的石凳上。

        起调轻扬，层层渐进，琴上溪流潺潺，指尖熏香燃放。

        业精于勤，政务繁忙，他许久没碰琴了，指尖的滞涩之感如此明晰。

        犹记少年时他与季玉衡对坐抚琴，他总笑谈他的乐声中有禅意，实在不似帝王子。

        经年一曲，遗憾再无那样的少年光景。

        浸于此乐，一时忘怀天地，稍不留意她竟去季玉衡房里抱了半坛子酒来，自斟自饮。

        一曲终了，她已然将自己喝的熏醉，散漫地坐在地上，他走过去捞起她的胳膊将她扶起。

        她睁开清明的双眼对他说：“鲜于修明，我杀个人给你再做一把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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