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炼狱城的血月终日长明，所以这里没有黑夜，也可以说只有黑夜。

        趁着月色晦暗，海棠独自潜行至魅魔族领地。

        在此之前，她已改头换面幻化成一个人类模样的灵魔散修。

        魅魔大地上来来往往许多人，各族皆有，十分热闹。有人骑着魔兽，有人乘着轿辇，更多的是步行的人。

        其实炼狱城在地下占地广袤，相邻两族若不御空，最快也要两日到达。也只有像海棠这样修为高深之人，才能顷刻便至。

        在魔界，并不是人人都擅长飞行。先祖们仿佛只把御空的能力留给了翼魔族，以至于他们能生出双翼。其他族人，除了灵魔族会驾云或御器外，其余四族都要倚靠魔兽代步。

        这也是为什么在万万年的时光之中，大部分魔尊都选择带领族人偏安一隅。与人人皆可御空的天族相比，他们所处的境地实在太不利了。

        大家统修魔道，但魅魔族的立族心法是魅术。魅魔族人本身外表与人族并无不同，但却极易辨认，因为他们身上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弥散着惑人的魅气。修为越高越是收放自如，相较无形。

        在这里男生女相，女生则更是妩媚妖娆。阖族以女为尊，男子全都是供女子修行的工具，可以交换，可以赎买，甚至可以掠夺。

        海棠落脚后直接进了魅魔地界里一家偏僻的魔兽铺子，她大步流星走到掌柜台前，笑问：“您这儿可有九头兽？”

        老板环顾无人，眼神闪烁，哑着嗓子答非所问：“我这儿有杏花酒。”

        海棠又道：“那给我盛上四两吧。”

        老板听完当即就闭了店，领着海棠到后院去。

        驯养魔兽的后院却仅有几个空荡荡的废旧铁笼，到了后头老板立即抱拳下拜，顶着个中年面容换成一把脆嗓：“城主！”

        海棠将她扶起，也不费功夫寒暄，直截了当问：“怎么就传回这么点线报？”

        昨日她收到小九传信，只有寥寥数字——

        「魅魔族恐在青选赛中发动叛乱。」

        这不符合小九事无巨细的办事风格，当即她便决定即刻出发。

        小九垂头抱拳，“属下无能。”

        “我晓得你的本事，你既都查不清楚，想来本尊来这一趟很有必要。”

        “仔细说说，你现在知道什么。”

        “您曾吩咐重点关注羌芜，青选赛前属下发现她私召阴血一脉资质最好的弟子会谈，但具体内容不得而知。结合羌芜近年在部族会上打压红桑的表现，属下斗胆推测，她想夺权，此前魅族部落里的一些布置恐怕正是出自她手。”

        “青选赛……”海棠扯了扯唇角。

        自海棠登位改革以后，并没太插手部族事务的管理，各族其实还是各自为政。族长们成日见不到海棠便以为她万事不管，将很多事都悄悄隐下。其实海棠知道其中有人在伺机而动，时刻准备着拉她下马，既然那人不想暴露，那她正好有这个闲心陪他玩玩。

        魅族青选赛就是她一手推行，在此生事就是向着她来的。

        蛰伏这么多年，反动的号角终于要拉响了吗？

        “属下本想混入青选赛仔细打探，可是属下不会魅术马上就会露馅儿……”

        若是能在青选赛上脱颖而出，打入羌芜内部，确实更容易掌握她的计划。

        海棠以手描眉，沉吟半晌：“唔……本尊亲自去参加。”

        “您、您什么时候会魅术了？”小九惊得都有点儿结巴。

        青选赛比的是魅术，心法只传本族，寻常人不仅没有天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

        “不会，但本尊自有办法。”海棠自信一笑，摩挲下巴，“不过现在还缺个男人。”

        青选赛要求参赛者每人都要带一名仆从展示能力，魅族女子成年后人人都有男仆以便时刻修行，这规定对于她们来说没有门槛，可对海棠却是个不小的难题。

        男人……

        她手里只有三个男人。

        阿树，鲜于修明，和地牢里那位……

        阿树双目有疾，目标明显，不行。

        地牢那位……

        不合适，人也未必配合。

        那只有他了啊……

        也行吧，海棠勉强想。

        “距离青选赛开始还有几日？”海棠问。

        小九：“还有五日开始，直到开赛前都可以报名。”

        时间还挺充足，海棠拿出与阿树联系的子母珠，注入灵力，不过一瞬，母珠亮起，里面浮现出阿树的脸。

        “阿树，你将鲜于修明秘密送来小九这里。”

        阿树语气有点别扭，还是乖乖应道：“是，城主。”

        小九听到陌生的名字眼睛蹭的一亮，难道这就是传闻中城主带回来的那个神秘天族人？

        林林总总又交代了一些杂务，海棠掐断母珠，回头看小九眼睛直转，赏了她个栗子，“还不去打听青选赛的消息。”

        “喔。”小九委屈巴巴的捂着头，马上领命出门。

        两日后。

        修明到达，不过模样委实是有些失了体面。

        他被套了麻袋五花大绑在魔兽牵引的座驾上，东奔西走整整两日，凌乱不堪，实在有失风仪。

        小九没想到修明的登场方式这么别致，一时有些傻眼，经海棠催促才赶紧过去给人解绑。

        海棠也有些无奈，她知道阿树对他多少有些敌意，还额外嘱咐了不要乱来，没想到还是准备如此“周全”。

        若非城主殿需要阿树镇守，只怕是要亲自押送修明来了。

        禁锢解除，修明下地活动活动周身，好似浑不在意，温声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城主大人。”

        一旁的小九有些看出了神，魔界男子大都粗犷，她还从未见过这般玉质温润的颜色。

        海棠一双眼只看到她之前给修明留下的伤口依旧，满意地笑了。

        丢给修明一颗恢复的丹药，冷冷道：“吃了。”

        不知毒药良药，修明没有犹豫地服下，海棠笑得更加满足了，朝着他勾勾手，“过来。”

        修明走到她身边，海棠轻轻撩起他的发，指尖划过他的眉眼唇峰，抚上他渐渐愈合的伤口，轻轻附耳：“今日表现的很好，本尊可以考虑给点儿‘奖励’。”

        从小九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们似情人耳鬓厮磨，交颈呢喃，然后登梯上楼，渐行渐远……

        今日的血月亮若白昼，铺撒下一片清亮血光，照在人的脸上仿若扫了团团红胭。

        海棠与修明俱都装扮妥当，一个身着水红色的掐腰轻衫，一个身着月白色的蝉翼薄衫。可惜地下无雨，不然就有机会看到肌理分明的轮廓，遐想无限。

        尽管幻化的面容普通，可二人身量高挑，气质出众，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报名处在排队，队伍排的长，海棠领着修明排在队尾。

        仔细观察桌上厚厚一沓名簿，海棠盘算着全魅魔族符合条件的都来参赛了。

        前三名能成为族长关门弟子，前十名能师从各位长老，不论血脉，所有人公平竞争，资质高的得前辈指点，水平愈加精益，于个人而言益处非凡。

        对于部族而言，这样的机制宛如活水涌动，才人辈出，可保永远昌盛繁荣。

        有什么不好的呢？

        曾经一家独大者当然觉得不好。

        海棠正想着，斜后方走出一把快要扭断的窄腰晃花了她的眼。

        只见那名魅魔骑着魔兽高傲地被五个男仆拥着向前，完全无视这里排队的秩序，走到最前的报名处。

        海棠没有刻意放出神识去听，只见负责报名的使女先是站起来与她派出的男仆对峙，几句话之后，使女缓缓坐下，拿出一个另外颜色的名簿登记。

        一开始队伍前端还有点骚乱，没几句话就平息了下来，所有认真排队的魅魔都变得有些畏缩。

        那嚣张插队的魅魔全程都没开过尊口，全由男仆代劳。

        报完名后，魔兽驮着她原路返回，经过海棠他们时，那名魅魔余光一扫，扭过头来深深看了眼在一众媚眼如丝的男仆中，似雨后初霁般清新的修明，眼中划过一丝猎食者的兽光。

        阴血一脉的余灰又燃起来了呀，海棠在心中冷笑。

        她缓缓眨了眨眼，众人突觉有阵阴风贴着头皮扫过，一阵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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