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荒地泽

　　北溪软声道：“莫怕，这是死的。”

　　“死的还能动？”鹿茗又往北溪身后躲了躲。南溪笑道：“这两条三头七斑蛇的魂魄俱散，如今这点把戏不过是妖界使出来唬人的。”

　　南溪摇身一变换了一个模样，掩去身上仙气，换了一身黑衣。南溪抬手看了一番，这身打扮正符合妖界中的气氛。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呀。”南溪催了一声。北溪捻指将鹿茗变了一个模样，随后自己又摇身变了一个模样。

　　“我们为何要变成这个模样？”鹿茗扒拉完垂于身前的辫子后又扬了扬自己的飘飘衣袖。

　　北溪道：“仙、妖两届不合，换身装扮免得徒增烦扰。”

　　鹿茗知意，北溪笑说：“咱们走吧。”

　　走了几步，周遭雾气弥漫，迎面的寒风有些许刺骨。鹿茗咽了咽口水，极力压制心头的恐惧。雾气之中有不少闪动的黑影，鹿茗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被雾气之中的妖给捉了去。

　　“北溪，等等我。”鹿茗拽住北溪的衣袖，十分猥琐地跟在他身后。一阵微风拂过，鹿茗嗅得一阵腥臭味，斜眼一看，旁边的石块处竟有一具腐尸。目光再转，枯草处又有几根白森森的人骨。

　　走到无生门前，鹿茗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石柱上的三头七斑蛇。看着那六个晃动的蛇头、猩红的蛇信子，鹿茗吓得抖了一个激灵，赶忙跟着北溪跨进了无生门。

　　一进无生门，周遭景象又变。迷雾散尽，枯草重生，方才那片阴暗的天空明朗了起来。鹿茗道：“除了多几具尸骨之外，我看这妖界和人间好像也没什么区别，花是花，草是草，树是树。”

　　北溪道：“有区别，而且区别还大。”北溪说话之际，南溪就地捡了一根木棍，鹿茗看向南溪。

　　“鹿茗，你可看好了。”南溪将木棍扔向了路旁的一朵开得正艳的六瓣三角花，三角花突然变大，花蕊中长出一张嘴将木棍吞了下去。

　　六瓣三角花慢慢咀嚼着木棍，鹿茗石化在原地，楞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北溪笑道：“妖界与人间不同，你所看到的花不止是花、草不止是草、树也不止是树。他们都可能是已得灵识或者已修得人身的妖，万不可轻视，须得谨慎。”

　　鹿茗被吓得一愣一愣，点头如捣蒜。北溪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须得尽快去萤荒地泽采到纤麻花丝才好。”

　　南溪乘风而去，北溪带着鹿茗紧跟在后。不过片刻，三人来到了萤荒地泽。枯木成片，残尸满地，河泽猩红。

　　“北溪，你确定此处就是萤荒地泽？你确定我们没走错地方？”鹿茗不可置信，北溪和南溪亦满脸疑惑。

　　北溪掷地有声道：“没走错，这里就是萤荒地泽。”

　　残肢断臂满地，许多枯草枯树枝上都是血渍。南溪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里似乎是刚经历了一场大屠杀。”

　　三人往前走去，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儿。林中草木尽毁，只有零星几处地方还留存着往日景象。一路上都是小妖物逃窜的身影，南溪本想捉一只小妖问一问情况，奈何那些小妖小怪跑得忒快了些，一入草丛就不见了踪迹。

　　“萤荒地泽竟被毁成了这般模样，到底是何妖怪下此狠手？”鹿茗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这萤荒地泽自己头一次来，还没好好瞧一眼它就被糟蹋成了这个鬼样子。

　　南溪担忧道：“刚才这一路走来都没瞟见纤麻花丝，眼下地泽被毁，我估计纤麻花丝难找了。”

　　“前面有动静。”北溪加快脚步，鹿茗和南溪亦快步跟上。树木催折之声响起，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女子的哀嚎声。

　　三人穿过一堆催折的树木，眼前又见一片被血浸染的湖泽。湖泽对岸站着一个手持双剑的男人，一身黑衣尽显飒爽英姿。男子前方躺着一个粉裳女子，女子手中无剑，她一手撑地，一手护着圆滚滚的肚子。

　　男子慢慢转过脸来，只见他双目墨黑，满脸血迹，额前发丝凌乱。南溪惊道：“他手里拿的竟是双剑颉羽！”

　　“可是《三界剑录》上所记的双剑颉羽？”鹿茗兀地想起在蓬莱岛上讨论赤骨剑时，北溪顺口提了一嘴这两把剑。

　　“正是。颉剑屠魔，羽剑灭妖，双剑合璧灭神仙。”北溪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继续低语道：“这家伙身上的魔气甚重，又有双剑颉羽加持，不好对付，千万要小心！”

　　南溪嗤道：“我先前只听仙界的小仙官们说魔界之人近些年越发猖狂，如今算是亲眼所见了。”

　　男子重新将目光落到了地上女子的身上，地上女子侧着身体拼命向前爬。那女子挺着一个大肚子，鹿茗于心不忍赶忙掠湖而过，南溪与北溪不敢落后，赶忙跟了过去。

　　“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女子泣涕涟涟，男子扬剑砍来，北溪和南溪不约而同地结灵化剑迎上。鹿茗蹲下身去扶那伤重的女子，女子一把拽住鹿茗，她止不住地发抖，满身皆是血腥气儿。

　　“来，我扶你起来。”鹿茗努力搀扶，女子却连连摇头：“不必了，我的妖丹被抢，魂魄惧裂，大势已去……”女子呛出一滩血，鹿茗吓得楞了片刻。

　　南溪和北溪同那玄衣男子交战，男子的修为甚高，南溪和北溪竟不能近其身。

　　女子捻指化出一柄匕首，她举刀划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鹿茗甚惊，赶紧抓住女子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已无力诞下孩儿，唯有此法可行。”女子大汗淋漓，刀口处的鲜血将她的粉裳染成了血红。鹿茗甚恼，若换在以前，她定有灵力助她，可如今这点灵力，连自己连乘风赶路都费劲。

　　鹿茗不再阻拦，女子剖开了自己的肚子。鹿茗看见女子从肚子里取出的东西后除了惊讶之外，就只剩错愕。原是这女子从肚子里取出的并非孩子，而是一颗硕大的带着粉色花斑的蛋。

　　“这……”鹿茗不知所措，女人的肚子里怀的不都是孩子么？她这肚子里怎么怀的是一颗蛋？

　　女子咬牙将浑身灵力灌于蛋中，后对鹿茗道：“小妖清清，今日遇上噬妖实乃我命中之劫，只是可怜我儿不该遭此祸事，清清恳请姑娘救救我儿。”

　　鹿茗颤颤接过蛋：“你放心，我定会护他周全。”此话话音未落，南溪便被噬妖打进了湖泽，血色的湖水四溅。清清急得再度呛血，鹿茗一手扶着清清一手托着蛋，看了只得干着急。

　　北溪召出剑阵，将噬妖团团围住。噬妖凭一己之力毁了萤荒地泽，其修为自然不可估量，未过片刻，北溪的剑阵便被他破了。

　　清清吊着最后一口气对鹿茗道：“快走，噬妖抢了很多妖丹，其灵力大增，你们打不过他。”

　　北溪应声倒地，南溪从湖中爬起来又同噬妖斗了起来。清清盯着鹿茗手中的蛋不住流泪，眼角的泪水滴落在枯叶之上后，清清的身体如流沙般散去。

　　“清清……”这是鹿茗第一次同清清见面，也是最后一次。不知清清是何妖灵，但知她是一位极其慈爱的母亲便足够了。

　　鹿茗站起身来抹去眼角的泪水，将蛋收入灵囊之中后祭出赤骨剑。南溪和北溪齐齐扬剑砍下，噬妖以双剑抵挡，他猛然聚灵发力，南溪和北溪皆被震飞，两人都吐血倒地。

　　鹿茗扬剑而起，噬妖见到鹿茗手中的赤骨剑后，他的目光似乎是多了一分光亮，其中既有吃惊似乎又有惧怕。噬妖横剑挡下，僵持之际，噬妖道：“你是谁！这柄剑怎会在你的手里？”

　　“要你管！”鹿茗气哼哼地回了噬妖一句，她拼劲了浑身气力去砍这噬妖，谁知他竟没有丝毫移动。鹿茗借力反退至北溪、南溪身旁，南溪横袖揩去嘴角的血迹。

　　“打不过他，须得找机会跑，如若不然，我们三人都要成为他的刀下魂。”鹿茗紧握赤骨剑，屏息凝神地盯着噬妖，不敢分神。

　　北溪道：“我去拖住他，鹿茗，你和南溪先走。”

　　南溪赶忙否决道：“不行，这魔头如此厉害，我和你一起拖住他，鹿茗，你先撤。”

　　“我再问一遍，你是何人？这柄剑为何会在你的手里？！”噬妖的目光始终不离鹿茗与其手里的赤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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