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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楼火锅


  看过两场斗鸡,四人继续往里头,杵在一方勾阑里看了片刻的傀儡戏之后,鹿茗等人又来到一个投石子的小摊儿前。
  子澈寻了个缺口钻了进去,跟泥鳅一样滑溜,鹿茗也跟了过去,絮辛和染霜不敢落后,快步挤进人群。
  鹿茗见前面空地上摆了一根长木棍,木棍前方两丈处有一个长颈圆铜壶。一个年轻男子正立在木棍处往那长颈圆铜壶中投石子。
  因着这是鹿茗第一次来这瓦市,絮辛恐鹿茗看不明白,便向她解释道:“这是投石子,由投壶衍变而来。这投壶是人间文人之间的娱乐游戏,只不过他们投的不是石子,而是长箭。投进的人算赢,投不进的人就输,要作诗或者罚酒。这瓦市里就没那么文雅,直接赌银子,投进石子,就赢钱,投不进就输钱。”
  鹿茗豁然明白地点了点头。
  站好位置,看准瓶口,那名年轻男子将手中的石子对着那瓶口试探性地扬了扬手。轻轻一投,咣当一声响,石子碰到壶口后就弹开了。
  子澈轻轻戳了戳凌霜的手臂,笑道:“阿茗,咱们去玩两把。”
  “好。”鹿茗跟着子澈走了过去,子澈拿了一颗夜明珠给摊主,摊主欣喜激动地捧了数颗圆润的石子给子澈。
  “染霜、絮辛,你们也过来玩两把。”鹿茗向染霜二人招手。
  染霜和絮辛齐皆走了过去,子澈分了一把石子给鹿茗,鹿茗又分了几颗给染霜和絮辛。
  子澈笑道:“阿茗,你先看我投一次。”
  站直身子,眯上一只眼睛瞄了瞄那壶口,轻轻一投,咣当一声脆响,投进了。
  “投进了。”围观人群接连笑了起来,不是自己赢,却胜似自己赢。
  子澈往旁边挪了一步,道:“就像我刚才这样,看准一点投,阿茗,你来试试。”
  絮辛和染霜面无表情,操着双手看着鹿茗。
  鹿茗走到木棍前边,学着子澈的模样,眯上一只眼睛瞄了瞄壶口。看准之后,轻轻一扔,咣当一声脆响过后,铜壶……裂了!
  长颈圆铜壶裂成了两半,十分悲壮地直挺倒下,咣当倒下之后又激起一层淡淡的灰尘。
  鹿茗:“……”
  摊主:“……”
  围观众人:“……”
  场上瞬间静若无人,鹿茗以手掩面,低低道了声,“对不住。”
  “哈哈哈哈哈——!”子澈兀地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子澈又向摊主道:“碎壶算你的,快重新拿一个出来,记得拿个结实点的。”
  摊主上前捡了那两半碎裂的铜壶,惊异地望着鹿茗,不可思议赞叹道:“这位姑娘的力道真是大。”
  围观之人也在七嘴八舌地赞叹鹿茗力道大,鹿茗很是无奈,只是轻轻一扔,怎么就裂了呢?
  见鹿茗红了脸,絮辛拍拍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道:“阿茗不必在意,你已经不是凡人,但凡出手都有灵力加持,这铜壶自然就容易碎裂,出手时记得散灵就好了。”
  “嗯。”鹿茗点头。
  片刻,摊主拿了一个新的铜壶出来,摆好位置,十分肯定道:“小姑娘再扔,这可是个新铜壶,保管不会再碎。”
  鹿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站好位置,她也没有瞄准壶口,轻轻一扔。
  石头入壶,咣当咣当几声清响。众人又喜道投进了,鹿茗站到一旁,拉了拉染霜的袖子,“染霜,你也来玩一把。”
  染霜站定,将手中的石子上下颠簸,而后朝前面的铜壶轻轻一扔,六颗石子相继落进壶口。
  “真厉害啊!”
  围观众人齐齐感叹,鹿茗也拍手称好,染霜没有作声,只微微一笑。
  那投壶小摊主却愁眉苦脸起来,双手杵着一根细长的藤条,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铜壶。
  这掷石子游戏的规则便是投进赢钱,投不进输钱。此番子澈、鹿茗、染霜三人相继投中,妥妥的倒贴。
  絮辛将手中的石子一并递给染霜,“此番闭上眼睛试试。”
  染霜接过石子,转身背对铜壶,众人纷纷猜测。
  “她这是要背壶而投么?”
  “看样子是。”
  “这姑娘当真厉害,之前从未有人一次性投中六颗,而今竟有敢背壶盲投。”
  一些人赞赏,另一些人说起了风凉话。
  “之前投进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背壶盲投谁不会?我也可以,你也可以,他也可以。这要投进了才能算厉害。”
  染霜闭上眼睛,静耳听了片刻,旋即握拳,大拇指轻轻一弹,飞出的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精准地落入铜壶中。
  “好!”
  围观人群中炸开一阵感叹。
  染霜继续投石子,一颗接着一颗,众人的惊叹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姑娘真是厉害啊!”
  “这姑娘不凡,背壶盲投九颗石子,颗颗皆中。”
  投完石子,染霜抱臂转身,鹿茗拉着染霜的衣摆,笑道:“染霜,你真是厉害。”
  “星君说笑了,不过雕虫小技而已。”染霜回答之间转眸去看小摊主,只见他眉头紧锁,脸色甚苦。
  顺着染霜的目光,鹿茗回头看去,见摊主愁色,她自知是何原因。
  “不玩了,去那边看看吧。”说话间,鹿茗将手中剩余的石子递还给小摊主。
  子澈、染霜、絮辛三人快步跟了上去。
  往前走了一小截,四人来到水云小台前,梆子声、鼓声、铜锣声伴着尖尖的咿呀声随风飘向四面八方。
  “要去听戏么?”子澈笑问鹿茗。
  鹿茗则转眸看向絮辛与染霜二人,“你们想听戏么?”
  染霜应道:“去看看也行。我以前看过几次,虽然看不太懂,但是也能听明白几分。”
  “可以去看看。”絮辛点头。
  得到二人的应答后鹿茗才迈进水云小台,大门正对着是戏台,堂中坐满了人,磕着瓜子喝着茶,时而大笑,时而鼓掌叫好。
  一位肩头搭着白巾的小厮迎了过来,“四位,快里面请。”
  絮辛开口询问,“还有没雅间?”
  “有,四位请随我来。”小厮灿然一笑,旋即领着鹿茗、絮辛、子澈、染霜四人往二楼走。
  推开天字号雅间的房门,一股子幽香扑鼻而来。
  小厮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又笑道:“四位请坐,瓜果茶点随后就送来。”
  “多谢。”絮辛颔首道谢。
  鹿茗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染霜正欲挨她坐下,子澈却抢先一步坐在鹿茗身旁。
  鹿茗用手肘戳了戳子澈,“你坐对面去。”
  “凭什么让我做对面?我就想坐这里。”子澈单手托着下巴,一脸无辜地望着鹿茗。
  鹿茗本来欲说自己想挨着染霜坐,但是一眨眼的功夫,染霜已经在对面落了桌,鹿茗便不好再言,只对着子澈翻了一个白眼,而后继续去看台上人唱戏。
  看了片刻,鹿茗连门头都未摸清楚。
  戏台之上的唱得热闹,一身行头繁复明晃。咿咿呀呀,声声荡气回肠。刚刚来的时候,还听见堂中之人笑得欢快,这会子又变得寂静无声。
  一声长呵之后,鹿茗感觉整个屋子的气氛都严肃起来,笑声不再,仿佛大家都屏了一半的呼吸。
  鹿茗忍不住了,便低问一声,“絮辛,你听得明白台上人唱的是什么故事么?”
  絮辛点头,“明白一点。”
  “阿茗,你怎么只问他,不问我?”子澈故意往鹿茗身边凑了一点。
  鹿茗没好气地重复一遍,“那你听得明白台上人唱的是什么故事么?”
  “自然明白,我可是经常来人间听戏的,《银霜曲》、《千秋令》、《如梦令》等诸多戏文我早已铭记于心,其他曲子虽是不能完完整整地记下来,但还是记了个大概。”子澈颇为自豪。
  鹿茗挑眉一笑,“这般厉害么?”
  “那当然,我可是龙族独一无二的太子殿下。”子澈勾唇一笑。
  鹿茗指着戏台上的人,问道:“那现如今咱们听的这首曲子唤何名?讲的什么故事?”
  子澈提起茶壶倒茶,不紧不慢道:“这出戏名唤《国伤》,讲的是人间天启朝的最后一位太子殿下。这位太子殿下自幼聪明,自三岁起就文武兼习,十五岁时随大将征战边关,一举收复十几处失地,举国欢庆三天三夜。方才那一段唱的就是收复失地这一事。”
  鹿茗点头道:“难怪他们在鼓掌欢笑。”
  子澈继续道:“现在这一段唱的,讲的是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回宫后的事情。太子殿下励精图治,帮着他的皇帝老爹把尹朝治理得很好,四海升平。可是某一天,人们发现宫门紧闭,整个皇宫死寂无声,当人们推开宫门时,里头的尸体堆积如山,遍地鲜血。皇帝死了,皇后死了,那位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也死了,死在了大殿门口,单手撑剑,双膝跪地。皇宫里所有的人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更没有人知道屠戮皇宫的凶手是谁。太子殿下一死,天启朝随之覆灭。”
  戏台上一声凄凄长吟,只见唱戏那人被人一剑刺中,后而倒地。整个堂中的气氛都变得低沉、哀伤起来,鹿茗还瞧见好些人在偷偷抹泪。
  “原来是这样。”鹿茗暗暗替那位太子殿下惋惜,亦替天启朝惋惜。
  若是太子殿下不出意外,那么天启朝势必也不会灭亡,说不定还会出现一个盛世。
  在鹿茗的思绪飘远的间隙,台上的戏已经唱罢。
  “阿茗,你在想什么呢?”子澈轻轻扯了一下鹿茗的头发。
  鹿茗收回飘远的思绪,“没想什么。”
  “走吧,我有些饿了。”子澈喝尽杯中茶,起身摆出活络筋骨。
  鹿茗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道:“之前斗鸡猜输赢,我输给了你,按照约定我得请你吃火锅,皇城里哪家酒楼的火锅好吃?”
  “蜀楼。”子澈想都没有想就直接脱口而出,复又补充道:“火锅要吃辣,人界巴蜀之地的菜食以辣为主,麻辣鲜香,十分爽口。”
  鹿茗回头征求意见,“絮辛、染霜,你们觉得如何?”
  絮辛点头,染霜道:“我不挑,星君决定便好。”
  “那就去蜀楼吃火锅。”鹿茗打了个响指。
  穿街过巷,四人前往蜀楼。
  一入蜀楼,浓烈的火锅香气儿扑面而来。店小二顶着笑脸迎了过来,“四位里面请,吃清汤锅?麻辣锅?还是鸳鸯锅?”
  “你们都能吃辣吧?”子澈快速扫视了絮辛和染霜一眼。
  絮辛与染霜点头,子澈负手向店小二道:“麻辣锅。”
  店小二将四人领上二楼雅间,又送来两份菜单,子澈递了一份给染霜。
  四人各坐一方,子澈拿着菜单往鹿茗身边靠了靠,“看看,想吃什么。”
  “你看吧,我随便吃什么都可以。”鹿茗提壶替絮辛、染霜二人倒茶。
  子澈瘪了瘪嘴,而后提笔勾画自己想吃的菜。
  染霜在菜单上勾了几笔,旋即将其递给絮辛,絮辛与子澈勾完之后将其交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接过两份菜单,旋即出门。未过片刻,麻辣锅上桌,菜食也相继上桌。
  鹿茗以前吃过两次火锅,她喜欢翻滚的汤料,喜欢火红的辣椒,喜欢肉菜在锅中遨游一圈后腾起的热气儿。
  蘸着香料的肉片一口咬下,汁水盈齿,麻、酥、辣、鲜、香、嫩齐齐炸裂,又烫又得劲儿,欲罢不能。
  吃罢饭,喝毕酒,鹿茗前去付银两。
  眼下天已经黑了下来,周围灯火尽亮。万家灯火照溪明,说的就是皇城此刻之景。
  谷殇逝世,染霜心里难受,今夜她一个人就喝了三坛子女儿红,眼下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由絮辛抱着。
  子澈也没好到哪里去,喝得脸颊通红,走路跌跌撞撞。
  “阿茗,今晚的星星好亮啊。”子澈站不太稳,身子不住摇晃,如同一片被风任意摆弄的落叶。
  夜里的皇城与白日里的皇城一样繁华热闹,子澈不是被过往撞的肩,就是碰了背。
  子澈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地,倒地的子澈甚恼,破口大骂,“该死的凡夫,竟敢撞本太子,本太子一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过往行人纷纷绕开子澈,只当他醉酒说胡话。
  鹿茗上前拉他,“起来,要睡去客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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