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卿身死

　　箐卿慢慢合上眼睛，“我梦到......一方悬崖，在那悬崖之上，我和司幽并肩而坐。我唤他黎姚，他唤我三青。北溪，这个梦是不是有些荒唐？”
　　北溪眼中慢慢生起了泪花，似笑，又似千万般无奈，“不荒唐。”
　　“哎，我与司幽明明没见过几面，他却说喜欢我，真是荒唐。我后来还梦到他了，更是荒唐。”箐卿喃喃自语，没有将北溪的话听进去。
　　“命格老兄说我此番会遇桃花劫，还真叫他给说对了。”箐卿咧嘴轻轻一笑，“只是我实在想不通啊，北溪，你说......我与司幽之间......是不是真若那个梦境，我与他......一早就认识？”
　　北溪握住箐卿的手，低低道：“箐卿上仙，你......你和他认识的，在很早很早以前，你们就认识。”
　　箐卿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北溪，北溪撩开遮住箐卿脸庞的长发，“真的，你们很早就认识，你是神仙，司幽也是神仙。”
　　......
　　黑压压的天空骤然下起了雨，司幽跪在长生殿门之外，“楚王，一切罪责司幽来扛，求你把解药给我。”
　　司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眼前那两扇大门始终紧闭不开。
　　大雨扑打在身，寒风凛冽刺骨，司幽跪得笔直，双目直视前方，“楚王，一切罪责司幽来扛，求你把解药给我。”
　　在滴答的雨声之中，司幽听见了脚步声，两扇雕花殿门慢慢打开，金楚和梁辉缓步而来。
　　梁辉跟在金楚身后，神色傲慢得紧，亲眼看着司幽如此狼狈地跪在大雨例，梁辉的嘴角不自觉地高高扬起。
　　“楚王，一切罪责司幽来扛，求你把解药给我。”司幽跪着往前行了两步。
　　大雨冰冷，寒风刺骨，司幽在此处跪了一天，眼下脸色十分憔悴，双眼通红，其中散布着不少的血丝，不难看出他哭过。
　　金楚负手立在殿门边，垂眸看着司幽，冷漠道：“司幽，你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犹如一条丧家之犬！为了一介没有仙根的废物神仙，你觉得值吗？”
　　“值得。”司幽言语哽咽再度落下泪来，“楚王，我会尽快给你寻来那三样信物，求你，把解药给我，他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金楚没好气地冷呵一声，“没用的东西！”
　　骂完这一声，金楚拂袖回转，司幽急着冲了进去，“楚王！”
　　梁辉当即一脚踹中司幽的肚腹，“滚出去！”
　　司幽重重地摔落在地，金楚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目光人就冷漠。司幽忍痛爬起身来，“楚王，司幽什么都听你的，只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见司幽快要走近了，梁辉又踹一脚，正中司幽的心口。这一脚的力度甚大，司幽猛呛一口血，殿前的雨水染上了一层猩红色，金楚仍旧不做声，梁辉的胆子越大地大了起来。
　　司幽艰难地支起身子，梁辉迈出大殿，十分神气地走到司幽面前，“司幽，别给脸不要脸，楚王已经大发慈悲不罚你，你若是识趣就快滚，别再这里碍眼！”
　　“解药，把解药给我。”司幽全然不理梁辉，两道目光不离金楚。
　　“司幽，你太令我失望了。”金楚留下这淡淡一语之后就转身而去，两扇殿门缓缓合拢，阻断了司幽的渴求目光。
　　“楚王！给我解药！司幽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求你了，给我解药，箐卿不可以死，楚王！”司幽大哭起来，不断从嘴角淌出来的血和着眼泪一道融入雨水里。
　　“司幽，我不曾想你也会哭啊！哈哈哈哈，为了一个男人，你竟然哭了，还真是个情种啊！”梁辉的心情很好，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司幽变得如此狼狈，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司幽痛哭流涕，毫不遮掩。
　　“真是可笑啊！你堂堂司幽将军也会有今日！”梁辉一把抓住走向长生殿大门的司幽，而后兀地将他往前扯。
　　司幽站稳脚跟，留着眼泪厉声道：“滚开！”
　　梁辉信手召剑，“刚才你自己也瞧见了，楚王现在并不想见你。”
　　司幽迈步向前，梁辉扬剑而起，司幽召出琅玥剑迎击。大雨哗啦，刀剑铿锵，因为先前司幽碰过箐卿，身子也染上了毒，眼下再对阵梁辉，不论是出剑的速度还是扬剑的力度，全都不比梁辉。
　　呵然一剑，梁辉将司幽整个人从半空压下。
　　司幽坠落到长阶之上，长阶被砸出一方深坑。离手后的琅玥剑从长阶之上滚落，司幽吐出一滩黑血，躺在深坑里一动不动。
　　提剑而来的梁辉慢慢降落到司幽面前，放肆地大笑起来，“司幽，这个滋味如何？”
　　司幽不言，只慢慢挪动身子，梁辉反手将剑扛在肩头，“司幽，你别白费劲了，那个废物神仙死定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从一开始楚王就没有让回春配制此毒的解药。先前说
　　待你找到另外三件信物之后就让你和箐卿成亲，那也是骗你的，楚王的目标是鹿茗那个女人，他只不过是把箐卿当作抓捕鹿茗的一个毒诱饵罢了。”梁辉心里很是痛快，在这几百年里，他与司幽战了数场，每次都败在司幽手里，眼下总算是翻了一个身。
　　司幽咬牙恨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么几百年了，你应当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会撒谎。”梁辉收了手中剑，继续道：“司幽，我想要你这个大将军之位，只要你答应我离开之后不再回来，我就不会阻拦你去劫狱，而且还会调开把守住妖界出口的兵将。妖界虽然没有解药，但你若是及时把他送回仙界，说不定还是能够保住他的性命。”
　　司幽召回琅玥剑，飞身去往大牢。水汽氤氲中，梁辉的嘴角再度上扬，“龙之逆鳞不可触，司幽，我就不信，这次楚王还不杀你！”
　　......
　　“啊！”惨叫声、哀嚎声在天牢内泛滥开去。
　　“司幽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劫狱可是......”这名守狱妖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司幽一剑封喉。
　　司幽浑身透湿，长发散乱，又溅了一身的血，看着着实恐怖。
　　来到关押着箐卿和北溪的房间，司幽一剑破开牢门。伤重的北溪搂着伤重的箐卿，北溪靠在墙角，看见司幽如此模样，难免有些吃惊。
　　司幽走到北溪身边，跪下身去。箐卿看见司幽，努力笑了笑，“你来啦。”
　　司幽放下血淋淋的琅玥剑，温柔地将箐卿搂入怀中，“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箐卿握住司幽身前的长发。
　　司幽看着北溪，“你还能走吗？”
　　北溪摇头，“我走不动了，你带箐卿上仙走吧。”
　　司幽将箐卿背在后背，捻化出一根灵丝将箐卿牢牢绑住，箐卿将脑袋搭在司幽的肩膀之上，屋里道：“黎姚，我们之间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司幽怔了须臾，黎姚这个名字有好几万年不曾听到了，他捡起琅玥剑，又单手拉起北溪，沉声道：“我全都记得，关于你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得。”
　　“全都记得......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了。”箐卿嗅着司幽身上的血腥气儿，慢慢合上了眼睛。
　　司幽温柔道：“没关系，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一出天牢就看见大批兵将守在外边，金楚坐在六人抬的步撵之上，梁辉持剑立在最前面。
　　金楚怒声道：“司幽，本王给你活命的机会，你却不知好歹！一再来触碰本王的底线！眼下本王给你两条路走。第一，你杀了他们箐卿，本王留你一命；第二，你们一起死！”
　　司幽横剑，掷地有声道：“我选二。”
　　“好，有骨气！”金楚气得握紧了拳头，嘲讽似地冷呵一声，“梁辉，杀了司幽，他的将军之位归你！”
　　“是！”梁辉勾唇一笑，喜色难掩。
　　梁辉纵剑而上其余妖兵也争先扑向大牢。北溪勉强召出一些白鹤抵挡，司幽一剑破开一条道儿，其他妖兵倒是好说，唯独梁辉太过难缠！
　　司幽想要走，梁辉处处阻拦。北溪已然撑不住，一柄长剑刺穿他的肩膀，白衣上干涸的鲜血再度被浸湿。
　　一声凤凰长鸣，紧随而来的就是一团烈焰，絮辛、南溪、染霜三人杀了回来。
　　金楚坐不住了，他凭借手中佩剑一举将烈焰压制住，又召出诸多铁链取缚染霜。一条铁链缠住了染霜的爪子，兀地惊现一道剑气，金楚往剑气冲来的方向看去，是鹿茗。
　　“本王还担心你不会回来！”金楚提剑冲着鹿茗就去，楠山乍然现身挡在鹿茗身前，金楚呵然砍出一剑，楠山横剑挡下。
　　“北溪！”气色同样不好的南溪跃下染霜的后背，直奔北溪而去。
　　絮辛召出琉璃剑上前帮衬司幽，鹿茗也闪到司幽面前。
　　众多小妖包围，这些小妖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是人数多，絮辛、鹿茗两人被缠得分身乏术。
　　梁辉一剑砍中司幽，心口处又砍一剑，梁辉边砍边冷笑，“司幽，这些都是你这几百年来欠我的，今夜我定将其悉数奉还！”
　　司幽呛出黑血，撑剑半跪在地，箐卿喃喃道：“司幽，放下......我吧。”
　　“别担心，我很快就带你回仙界。”司幽微微转头，用自己的脸颊去蹭箐卿的额头。
　　“今天晚上，你们一个都别想走！”梁辉扬剑又起，司幽吃力地抵抗。
　　金楚同楠山斗得不可开交，众妖将南溪、北溪二人制住。数十柄长剑穿过南溪、北溪的身子，又有一根硕大的铁链缠住他二人的脖颈，勒得他们额间的青筋暴起，满脸通红。
　　大雨不住，周围都是杀伐之声。
　　楠山一剑砍中金楚的胸膛，后又被楠山一脚踹飞。
　　半空吐血，金楚重重地摔落在地。与此同时，司幽也被梁辉一剑砍中，重摔在地。
　　身上的灵丝被砍断，箐卿与司幽分开，梁辉当即闪身上前将箐卿抓住。司幽大惊，“把箐卿还给我！”
　　“偏不还！”梁辉提着箐卿的衣领，似个死人一般，浑身鲜血，两只眼睛时不时地转动一下，以证明自己还没有死透。
　　司幽恨而抓过琅玥剑就冲上去，梁辉提着箐卿飞身跃到一旁高低，横剑架在箐卿的脖子之上，“司幽，你还欠我三剑，你为这个废物神仙做到了这个地步，我让他为你还这三剑，如何？”
　　“不准碰他，你冲我来！”司幽甚恼，大力砍杀那些阻挡去路的妖兵。
　　梁辉冷笑着故意在箐卿脖子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鲜血渗出，形成一道直线。
　　“梁辉！不准伤他！你冲我来！”司幽急得落下泪来。
　　梁辉反手将剑扛在箭头，冷笑两声之后又板起一张冷脸，“司幽，眼下这个情况再玩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自戕，他活命。”
　　梁辉站在石阶之上，司幽站在石阶之下。两道热泪从箐卿的眼尾滚落，“司幽，别听他的，我已经害你至此，万不可再为我丢了性命。”
　　周围都是刀剑碰撞之声，箐卿的声音又很小，司幽大抵是没有听见。
　　梁辉戏谑道：“怎么，不敢了？”
　　司幽满目温柔，盯着被梁辉提在手里的箐卿，沉默须臾才沉声道：“你说话算数？”
　　“此番一定算数。”梁辉将箐卿往前送了一点，末了又快速将其拉了回来。
　　金楚被楠山打得连连退却，南溪、北溪、絮辛被围，鹿茗砍出一条血路，眼见着司幽横剑于脖颈之上，眼见着箐卿师父吃力地凝化出一把匕首，奋力刺入梁辉的心口。
　　梁辉没有料想到这一击，他避而不及，匕首直愣愣地刺入心口。
　　“找死！”梁辉扬剑欲杀箐卿，司幽呵然掷出手中的琅玥剑。
　　琅玥剑穿过梁辉的身体，顷刻间，鲜血四溅。箐卿从石阶之上滚落，清瘦的身子碾过诸多兵刃。
　　“箐卿！”
　　“师父！”
　　司幽和鹿茗同时冲了过去，司幽率先抱起箐卿，鹿茗持剑蹲在箐卿面前，还来不及说一个字，箐卿就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兀地撑起身子一把将鹿茗护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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