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旧处重走

看到天亮后的彩虹时，陈北夏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打了电话给陆亦凉，问他有没有看见彩虹。陆亦凉的声音清冽，说自己已经看见了，今天是个好天气。

        他们约在上午，在陆亦凉来之前，陈北夏抓紧时间，骑着自行车去见了许南行。许南行是不睡懒觉的，但是架不住陈北夏来的确实有些早，所以他开门的时候还带着惺忪的睡眼，看上去像只大狗。

        许南行还不知道陈北夏昨天经历了什么，他只知道陈北夏前几天还怏怏的，现在却神清气爽面色红润，更要命的是陈北夏竟然还能早起，实在不可思议。

        看见许南行还虚着眼睛站在门口，陈北夏上前一步，一把抱住许南行的脖子，在他颈窝蹭了蹭，欢喜全部都流露出来：“哥哥，我得偿所愿了。”

        虽然许南行还没有睡醒，但是也迅速做出了反应，判断陈北夏到底是什么意思。值得她早起跑过来，然后抱住自己恨不得把高兴写在脸上的事情，也只有那一件了。许南行揉了揉陈北夏的发顶，也带着些许笑意在她耳边轻声问：“恭喜，小姑娘，有没有多年夙愿一朝得偿的痛快感？”

        许南行的尾音上扬，气息落在陈北夏耳边，让陈北夏觉得痒痒的，她抬起头，故作思索：“有那么一点点吧，不过你应该也不觉得有多意外吧，虽然你一直没有说过，我也没有察觉，但是哥哥，很多事情真的是没有想到呢。”

        他们兄妹之间有这种默契，不需要把话都说开，彼此就能明白意思。他们都很清楚，陈北夏提这件事不是为了质问许南行为什么没有及时告知她只是作为一件趣事，逗一逗许南行。而许南行一向是个很有主见也很有自己做法的人，所以就算陈北夏真的要兴师问罪，他也肯定是会堵回去的。

        在陆亦凉找上许南行的时候，他其实很吃惊，不是惊讶于陆亦凉走投无路竟然能找上自己，而是惊讶于陆亦凉气量挺大竟然没有删掉自己的联系方式。他们有彼此的联系方式，因为陈北夏意外加上的，因为有陈北夏这个连接，所以就算不联系也没管它，躺在通讯录里也不占地方。后来陈北夏狠心下来断开联系，许南行也删掉了陈北夏的联系方式，不承想有朝一日居然被陆亦凉找上。许南行着实没想到。

        许南行是个很通透的人，不管是对自己的事，还是对别人的事，当然，关于庄安的事情他现在有些想不开，这是没有办法的。但除此之外，他一直眼光毒辣，能看出陈北夏看不出的事情，所以他一直知道陆亦凉喜欢陈北夏。

        要是陈北夏知道许南行早就看穿一切却没有推自己一把，不知道会有多无奈。许南行一直觉得感情的事情不需要旁人过多干预，两个人为了彼此能够做到什么份上，彼此之间有什么所谓的缘分，都不是别人可以左右的。两个人如果有可以在一起的命运，那么历经一些磨难也并没有什么，就算是自己的妹妹，也不例外。

        在陆亦凉时隔几年向许南行表明自己叨扰的意图后，许南行下意识就是想拒绝的，他承认陆亦凉很好，但是没了陆亦凉，陈北夏还会遇到很好的人。可是许南行坐在桌前，看着陈北夏发来的照片，说自己和舍友去看了花，照片上陈北夏笑得很开心。陈北夏似乎一直都很开心，活了这么些年除了许母死的时候难过的几天吃不下饭外，稍微难过就要数和陆亦凉分别的这两三年。于是许南行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拒绝陆亦凉的请求，只是他没给陆亦凉留什么情面，说话很有些伤人，也算是给陈北夏出气。

        许南行戳了戳陈北夏的额头：“看出来是真的很开心了，不是很高兴的话不会叫我‘哥哥’。”

        陈北夏笑嘻嘻的：“我是来向家长汇报的，时间快到了，我要去约会了，哥哥再见。”

        说完陈北夏就要走，许南行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回来：“等等。”

        陈北夏看着他，问道：“干什么，不会大白天的咱们家还有门禁吧。”

        许南行捏了捏她的脸：“既然知道我是家长，那我也应该履行家长的义务，所以我不得不叮嘱你，玩得不要太疯。”

        陈北夏轻笑：“知道了，对了，先不要告诉爸妈。”她爸她妈对陆亦凉的名字不要太熟悉，陈母对这个从没消失在年级红榜上的人印象深刻，她一直感慨，都是同学，三年下来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要是陈母知道陈北夏和陆亦凉在一起了，铁定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不追问个把小时是不会结束的，陈北夏还不想这么早就给自己添这个麻烦。

        从许南行那里出来，陈北夏赶去和陆亦凉约好见面的地方，陆亦凉看着她远远跑过来，问道：“怎么从那边过来的？”方向明显和陈北夏平时来的不一样。

        陈北夏回：“我去了我哥那儿，昨天回的晚，还没来得及跟他报备。”

        陆亦凉肉眼可见地皱了皱眉，但并没有说话。陈北夏看出他有些许不快，在他跟前左左右右晃了晃，然后问道：“你这是吃醋了？”

        陆亦凉被她说中，也不急恼，反而十分坦荡：“我说过的，我还没有办法完全不介怀许南行，但是我会慢慢学着改变的。”

        陈北夏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伸手去牵他，指尖碰到陆亦凉手的一瞬被他紧紧反握住，陈北夏笑起来：“走啦。”

        他们到了游乐场，人并不多，他们似乎总是有这样的好运气，每次出门都不会碰上人潮。陈北夏掏出准备好的游乐园地图，在花了红圈的位置点了点：“我们就先去坐摩天轮吧，那地方许愿好像还挺灵验的，我看你的愿望就成真了嘛。”

        陆亦凉当时没有直白说自己的心愿是什么，但陈北夏再笨也猜到了，没想到这种听上去根本不靠谱的话，最后竟然真的能被实现。

        当初两个人被苏沉沉她们起着哄塞到一起的时候，陈北夏觉得从头到脚都很尴尬，尴尬之余还想着有没有搭理陆亦凉的必要。现在他们两个重新坐在一起，面对面相互看着，陈北夏没忍住笑起来。好像一切都在昭示着，他们现在的圆满，来之不易，又深刻真实。

        摩天轮快升到顶点的时候，陈知沅戳了戳陆亦凉，问道：“现在要不要再许一个愿？”

        陆亦凉看着陈北夏，反问道：“要我许什么愿？”

        是啊，要许什么愿呢，在陆亦凉生日那天，他们已经都许过愿了。可是陈北夏觉得这不一样，因为上次他们在这里彼此相对时的期许，虽然都没有完全说出口，但是却是他们能走到现在的开端。

        陈北夏琢磨了一下，说道：“上次我没来得及许，这次不如就一起了吧。”

        他们应该有这样的默契，所以陆亦凉也说道：“好啊，我和你应该想得到一处。”

        意思是陈北夏可以帮他一起许下愿望。陈北夏闭上眼睛，很认真地回想着当时陆亦凉对自己说的话，也与之相联系着许下了一个关于他们这份情谊的心愿。这份心愿很简单，没什么轰轰烈烈海枯石烂，陈北夏本身就是平常不已的人，并没有希望自己有像小说里所写的那样刻骨铭心的爱情。她的父母是她一直向往的人，所以她也只是希望能有相识相知相爱相携手一生的人，平平淡淡地过这一生，这有关她和陆亦凉的心愿，也就是这样。

        陈北夏许了愿，他们还在高出缓缓向下落，陈北夏看着窗外，蓝天白云，和风清朗，她忽然感慨：“陆亦凉，有没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说完这句话，陈北夏和陆亦凉都没有说话，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切都像是凝结了。这个问题不需要有什么答案，往事只需要追忆，答案在他们各自的心里。

        “夏夏。”陈北夏正望着外面出神，陆亦凉忽然叫她。

        陈北夏本来看着一旁，还在回味上次在这里经历的一切，被陆亦凉这么一叫，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转过头来，“嗯？”了一声。

        陆亦凉忽然欺身上前，靠近陈北夏，双手撑在陈北夏两侧，脸就停在陈北夏的咫尺之距。陈北夏被他吓了一跳，做不出任何反应来，陆亦凉看着陈北夏呆滞的样子，便靠得更近，近到陈北夏甚至觉得陆亦凉马上就要亲吻下来。

        陈北夏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展开，她紧张地握紧了手，不知道此时是不是应该闭眼睛。陆亦凉细细从陈北夏的额头看下去，一直看到陈北夏的下巴，他盯着陈北夏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低下头，亲吻在了陈北夏的下巴上。

        距离上一次脑袋宕机已经过了很久，陈北夏终于重新体会到了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陆亦凉的嘴唇落在下巴上的感觉有些痒，要是他稍微再往上半寸，就能碰到陈北夏的嘴唇。陈北夏的呼吸变得急促，在她快要忍不住推开陆亦凉的时候，陆亦凉抬起头，重新望着陈北夏，四目相对，似乎都能看出一潭静无波澜的深水。

        陈北夏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陆亦凉看着她，却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你脸红了。”

        陈北夏摸了摸自己的脸，能够感觉到有些发烫，她捏着拳捶在陆亦凉肩上，嗔道：“陆亦凉你耍流氓。”

        陆亦凉抓住她的手，细细摩挲：“耍流氓？我们难道不是正经在一起的情侣吗。”

        “你到底跟谁学的，傅舟泽也说不出来这种话吧。”陈北夏把陆亦凉摁下去，任他握着，他们没有说话，陈北夏不知道在做完这种事情之后需不需要说什么，可是她看着陆亦凉，就只觉得欢喜到想笑出来。

        如果真的要在这个摩天轮上说些应景的话，陈北夏想，真就是首尾回应，世事瞬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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