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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若使人生如初见(一)


冤家路窄,若是让上官且歌看到男装的楚一忧和钦犯年寻华在这听音阁共处一室,就算他不认为她和年寻华是在密谋什么,恐怕也会误会她和年寻华有什么私情,一个不好把彩云间和钱舫都搭进去了也有可能。

        年寻华也知道事态严重,被上官且歌撞见的话,不仅他会性命不保,恐怕还要连累楚一忧。他不认为上官且歌有多爱楚一忧,更不清楚楚一忧在上官且歌心中的分量,但是他却绝不愿楚一忧因此受到伤害,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某人自从身边有人佳人之后,长久不来我这彩云间照顾生意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有搜查我的地方,唉,果然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新人哭啊!”门外,易彩云唇边掠起一抹讽笑,目光丝毫不掩藏对上官且歌的不满。

        “彩云儿以前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啊,怎么今儿个……哎,你脖子怎么了?”上官且歌早已注意到易彩白皙的脖颈上那细细的划痕,这样的伤口,不可能是摔伤撞伤的,而应当是极其锋利的宝剑划过的才对,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彩云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不小心弄到的罢了。”见上官且歌关注着自己的脖颈,易彩云不禁捂住自己的伤口,却因此让上官且歌得了个空,大步跨到听音阁前,说道:“本王今日倒要看看彩云儿藏了什么野男人,这么大架子!”

        “你先躲进去!尽量屏住呼吸!”阁内,楚一忧飞快地身走到琴案旁,轻轻移开流云琴,而后将琴案下面的开关一按,说道:“这里有我来应付就行!”

        想不到这小小的听音阁内还有暗室,年寻华连忙跟着过去,刚要进暗室,忽又想到什么,问道:“那你呢?”楚一忧一介女流,却这身打扮出现在彩云间,任谁也不可能没有猜疑,何况是那上官且歌。而今这暗室足够大,躲两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不行,我必须留下!”门外易彩云明显拦不住了,楚一忧也不管年寻华焦急的目光,一把将他推了进去,而后关好暗室的门,将琴案移回原来的位置,微呼了一口气,门猛地被踢开了……

        楚一忧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一双耀如星辰的眸子,她面容微怔,定定地看着那人,那人却也是一愣,那清冷如仙的气质他是不会错意的,他也站在了原地看着她。

        楚一忧移开目光,收好躁动不安的心绪,微微一个闭目,而后缓缓睁开双眼,心境已然换了一番,她素手忽地触上琴弦,手起滑落,动人一曲便在指尖荡漾开来。

        初时琴曲舒缓平淡,好似小桥流水,又如徐徐清风拂柳,温柔婉约间带着点波澜,留予人不少遐想。

        上官且歌心间微有波动,愈发觉得这首曲子是那般似曾相识,她和他的桃林初见,不就是如此吗,柳木回廊间她留给他的那一个萧索孤绝的背影,在他的心上留下了怎样难以抹去的痕迹。

        曲子渐渐快了,忽而似万丈瀑布一泻千里,忽而婉转低回如潺潺流水,其中可歌可笑,可悲可泣,婉转曲折到极致。琴音其实是心中之音的传达,楚一忧虽然是弹者,却同样渐渐为此曲而醉了,因为她所弹的,不就是她跟上官且歌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吗,两人曾有过感动欢乐,也有不少矛盾猜测,但纵然如此,她和他还是走过来了。

        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那她同他这般的两心相知,又该是修了多久的缘分呢?

        暗室里,年寻华听着这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琴音,其实他离得最近,听得也最清楚,只觉心中五味杂陈,不知何时,他已潸然泪下。

        易彩云同样怔怔地站在门口,同样的弹曲者,同样的曲子,今日却别是一番滋味,不仅仅是因为楚一忧心境的前后变化,她这个听者之心今日也不似昨日了。

        没错,难与君说,就是这样一曲难与君说再次将喧哗的彩云间化静,那如梦如幻的音符透过纱帘,越过窗户,响彻彩云间的天地。小二忘记了端盘,喝酒的忘记了举盏,说笑的忘记了交谈……就连在二楼回廊栏前呼呼大睡的楚朝云也猛地睁开了双眼,摇晃着脑袋嚷道:“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如同当初,彩云间二楼雅间内的温润男子猛地放下手中玉盏,心中忽然间百感交集,他解下了腰间玉萧,放于手中,犹豫着要不要尝试着同这琴曲和上一次,他私下里曾多次练习过了,应该不会再错了。

        只是,他还没有将玉箫放至于唇边,一抹笛曲忽地跃起,清越低回,似一扁舟轻荡湖面,慢慢悠悠,夹带着无限春风,暖人心扉。

        宗政清明的手紧紧捏着暖玉箫,似要将其捏碎一般,他眉眼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为何他总是慢了一步,就一步!

        没错,楚一忧的琴音到了一半之后,上官且歌的笛曲便在后续起了,同他整个人一样,他吹奏出的笛曲清朗明快,同琴曲交融,琴曲高则笛曲低回,琴曲迂回则笛曲悠扬,一琴一笛,配合地天衣无缝。

        此刻是两音合璧,契合无间;是仙曲落尘,绕梁三日。

        此刻是黄莺初啼,蝉儿鸣笛;是婉花皎月,暗香浮动。

        此刻是清风破浪,风抚细萍;是情人低语,百转千回。

        曲尾,琴音先逝,萧声后散,一曲完毕,意犹未尽,同彩云间的万籁寂静一般,楚一忧和上官且歌看着对方的眸子并不说话,或者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阿忧……”终是上官且歌先开了口,他放下手中玉笛,走到琴案前,望着眼前这个如玉的人儿,忽地展颜一笑,说道:“阿忧,上次我没抓到你一直是个遗憾,今日终于让小爷我逮着了!”

        犹记得当初在彩云间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他激动地都不顾形象地跑到这来了,结果这狡猾的人儿硬是能给他逃走了,虽然后来也证实是她了,但是总觉得很不是滋味,毕竟第一个发现她的是宗政清明不是他,不过今日终于让他逮了个正着了,终于!

        “那还不是我故意等你这么久,凭刚才彩云和你周旋的那段空隙,我早就可以走人了!”楚一忧缓缓站起身,目光遇见门外的易彩云,也是展颜一笑,“以后不许你再为难我的人!”

        上官且歌回身看了一眼易彩云,又看了一眼楚一忧,眸光流转,戏谑道:“原来阿忧就是彩云儿藏着掖着的情郞啊,看你这装扮,还真能骗几个小姑娘上钩啊!”彩云间是钱舫的产业他很早就知道,而楚一忧是钱舫的主人,所以同易彩云在这彩云间会面也变得理所当然,只是一不小心遇上了他上官且歌罢了。

        不过阿忧没有选择像上次那样逃走,却愿意留了下来见他,便证明了她不再同以前一样对他隐瞒防备,她的心已经渐渐向他敞开了,想到这里,上官且歌心中便多了几分甜蜜,不枉他费尽心思地为两人将来做打算。

        “我又不是你,骗那些个少女心要什么用!”楚一忧佯装生气,别过头去,说道:“你不是说一直想听我的琴声吗,今日来这彩云间想顺便借彩云的流云琴一用的,没想到你也在这,所以才特地为你弹了一曲,你却……”

        原来是为了他而弹的啊,再看她此时的娇嗔模样,只觉得她愈大惹人怜爱,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幸福感。上官且歌上前握住楚一忧的柔荑,眼中温情脉脉,心中感动犹余。

        “眼下谁是谁的情郎,这不明摆着吗?”易彩云掩帕轻笑,听音阁里没有年寻华,想来是楚一忧情急之下将他藏在暗室里的,不过如今她倒不担心上官且歌会搜查这里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此刻巴不得同楚一忧多呆上片刻,又怎么会有那层防心呢?

        易彩云正想为这二人关上门来,远远却传来了一阵打斗声,她秀眉一蹙,不好,是刚刚同她下去敷药的年瑞!她明明将他藏好了的……

        “禀告三王爷,抓到一个叛党!”易彩云的门还没关上,就有一名将领进阁来报。只是他没想到同三王爷在一起的还有一名男子,而且两人举止亲密得很,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避。

        “带上来!”那将领甚是尴尬,心想他现在发现了王爷的断袖之癖,会不会引祸上身。而上官且歌却没有放开楚一忧的手,反倒抓得更紧,他唇角带笑,伸手将她头上的发带扯下,一头如瀑青丝垂下,将领一愣,面上不禁有点泛红,原来是个女子,而且,还很漂亮。

        上官且歌眸光闪过一丝凌锐,探子的消息是不可能错的,年寻华是进了彩云间没错,虽然彩云间是钱舫产业,但是也不排除年寻华与同党在此会面的可能,他一开始甚至还怀疑,彩云间就是年寻华的同党之一,但是转念一想钱舫是阿忧的,阿忧又那么恨年家,应该不是才对。

        楚一忧倒没有抗拒,只是心中难免有几分不安,他们抓住的应该是同年寻华一起来的年瑞了,年瑞被抓住不要紧,就是不知年寻华会不会因此一个冲动闯出来,要,真是如此,前功尽弃,她对上官且歌可真没法交待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产生了浓浓的愧疚感,且歌已经是无条件地相信他了,今日她的这一曲,他以为是专门为他所弹,却不知也是她用来迷惑欺骗他的手段,看着他含情脉脉的双眸,她只觉自己都不敢面对上去了,只得佯装娇羞地低垂着头,一会她必须得见机行事,绝不能坏了事情。

        “禀告王爷,那名叛贼被擒后咬舌自尽了!”很快,那名将士又进来了,但是他没有带上年瑞的人,却带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楚一忧心中一惊,年瑞竟然……果真是个忠心为主的奴才,为了不暴露出年寻华这个主子,竟然愿意以命换之!

        但是楚一忧也只是惊讶,暗室里的一个人却已经震惊万分了,心绪汹涌间,屏蔽不住气息了。

        “屋里还有人!”年寻华的动静不大,而且只有一小会,但就是这么一会的时间,上官且歌何其敏锐,自然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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