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崽崽未满月

一晃崽崽便已有半月，不知为何，崽崽的乳娘换了一个。

        高嬷嬷板着一张脸将新乳娘觉禅氏领了进来，面色在下头人面前一贯严肃，训话道：“你是里里外外这么多人选出来的，家世瞧着也干净，伺候公主乃是头一遭，因此我需提点你几句。咱们公主是娘娘早产出的，身子骨儿弱，你需得时刻提着神儿来伺候，若是有什么错处，轻则是打出去，重则掉了脑袋，你可明白了？”

        觉禅氏低着头，眼睛只敢瞧着自己的鞋尖子，身子不由抖了抖，瑟缩着肩膀应道：“多谢嬷嬷提点。”

        新来的乳娘崽崽不太喜欢，觉禅氏身上总是有一股难以掩去的苦味。

        崽崽在听宫女们七嘴八舌八卦的时候，知道了各宫皇子公主乳娘的选择主要由当下统领后宫一切事务的承乾宫娘娘来承办。另一方面也要皇子的生母宫里资历最大的嬷嬷再来一轮筛选。

        那么崽崽的新乳娘有可能是承乾宫佟氏娘娘选的，也有可能是高嬷嬷选的。

        任凭哪个对崽崽来说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佟氏娘娘听她们说的，似乎与德妃不对付。而高嬷嬷好像很厌恶崽崽，没有善意。

        崽崽摊手望天，难呀，难上加难。

        前几日还勉强算相安无事，崽崽仅仅是不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但过了几天之后，敏锐的崽崽发现乳娘身上的味道有一些变化。

        换做旁人一定没有那么准确的能闻出来这种细微的变化。

        但是崽崽很清楚，因为崽崽上辈子喝过很多次这样类似的药。

        这味道绝对不是自身会散发出来的味道，也不是一种为了取悦他人而喷洒的香气。

        这是中药的味道。

        至于具体是什么单方，崽崽仅凭闻味道自然无法确定。

        但奇怪的是，给公主喂奶的乳娘为什么会喝中药呢？

        进宫之前有严格的检验，若她真的身患疾病，即便是佟氏娘娘或者高嬷嬷从中设法，也绝无办法让她通过内务府的考验。

        既然如此，那就一定是没病。

        没病却喝中药，细思极恐，崽崽只能多想。

        毕竟崽崽在历史上只活了两个月，如今想要活下去，不得不警惕，不得不防着。

        上一世崽崽生病的时候，许多医学知识她总是翻来覆去的看。对于妊娠期和哺乳期的妇女，绝大多数的药都是禁止使用的，因为药品会经过乳汁传递给孩子。

        而小孩子无法承受绝大多数药品，尤其是中药，很可能会伤及内脏，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若真有人指使乳娘通过喝中药，再通过乳汁去慢性谋杀公主，如此一来，杀人于无形，且事后不会留下证据，皇家贵胄的孩子，夭折的许多，太医也不可能解剖查验，崽崽很可能会莫名其妙器官衰竭，然后不明不白地死去。

        崽崽感到不寒而栗。

        她现在无法说话，而且还住在德妃隔壁的屋子里。就算是哭闹，额娘也不会过来看。如今能出入崽崽闺房的，能传话到德妃耳朵边的，只有乳娘和高嬷嬷，但她们二人很可能是一伙的。其他的负责杂事及洒扫的宫女们，又没有什么法子与额娘说上体己话。

        当下虽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乳娘的喂养是绝不能再继续了，崽崽只能采用最无赖的办法——绝食。

        到了乳娘来喂奶的时间，崽崽一见她接近，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开始嚎啕大哭。

        觉禅氏慌了神，自打她来伺候这永和宫小公主后，庆昭小公主总是乖乖巧巧，很少哭闹，甚至有时候感觉小小的人儿十分严肃，绷着脸四处瞧。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小公主涨红了脸大声哭嚎，而且明明在哭，却没有流眼泪鼻涕，像极了在大喊大叫胡闹。

        乳娘此时掀开了崽崽的尿布，发现也没什么异样，又尝试喂养，崽崽一靠近她的胸脯便双手乱舞，开始继续惨绝人寰地惨叫。

        乳娘忙道：“主子呀，奴才求您了，你可不能不吃喝呀，若是饿着了肚子，娘娘可要怪罪呢。”

        崽崽心想：哼，休想骗我。

        崽崽持续嘶吼，发挥了一切力量，嗓子都有些哑了，但是崽崽毫不松懈，坚强不屈，迎难而上，反而嚎得更加大声。

        清朝的屋子，都是木制结构，隔音一定不怎么样，她嚎得如此大声、长时间，就是为了让隔壁的德妃听见。

        亲亲的额娘听见孩子哭嚎了这么久还没停歇，一定会过来瞧她的。

        没多久，高嬷嬷黑着一张脸进来了。

        一见高嬷嬷，觉禅氏连忙抖了抖摆子下跪，连滚带爬至高嬷嬷身边，伸手便扒住高嬷嬷的小腿，“嬷嬷明察，奴婢尽心尽力侍奉公主，公主却不知为何如此哭闹，奴婢可绝没有对公主不敬呀，求嬷嬷赶紧瞧一瞧……”

        高嬷嬷只淡淡甩开了鞋尖子，瞟了觉禅氏一眼，端着架子道：“什么事便值得慌成这样，不经事儿的东西。”

        随后高嬷嬷便伸出手，简单瞧了瞧，便伸手将小公主抱起来，哭喊这么久，庆昭的小脸已经红扑扑的。

        她如此，不再哭了。

        觉禅氏还跪在地上，浑身发颤着，只听高嬷嬷道：“你站起来，过来试着接着公主。”

        觉禅氏不敢抬头，小碎步走过来，只一伸手，公主就如见了瘟神一般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高嬷嬷一挑眉，甩了脸子道：“你从前没伺候过这般尊贵的主子，我也拿不准你是哪里冲撞了主子。瞧着你平日那份孝敬，我便先禀告了娘娘再作主张吧。”

        觉禅氏的脸色唰地蜡黄了起来，整个人畏畏缩缩跪在地上，几近哽咽道：“嬷嬷瞧着奴婢这份孝敬，可万要替奴婢说两句话，奴婢一家老小全指着宫里这份差过日子，若是有什么差池……”

        高嬷嬷打断了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起来起来，别什么事都哭丧着脸，别惹娘娘不快。”

        崽崽还在高嬷嬷的怀里暗中观察，此时不由觉得嘲讽，心想：原来你高嬷嬷也懂得察言观色呢……

        更让崽崽疑惑的是，她只是哭闹几句，为何觉禅氏能如此慌张害怕，究竟心里藏着什么事，才会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高嬷嬷将公主放下，转身匆匆去请见德妃，很快又回来了，指着觉禅氏安抚道：“好了，娘娘雍容大度，发了话了，既然公主不喜你近身，你便将吃喝备至碗中，自有人伺候公主喂养，你便不必操心了。”

        觉禅氏仍是身子颤抖着点头，高嬷嬷瞪着她：“不晓事的东西，还不赶紧收拾你的破烂东西，通通拿出去，赶紧搬出去，别再惹主子哭闹。”

        崽崽本以为可能会换个乳娘，没想到她的食物来源还是觉禅氏，只是变成了从碗里喝。

        换了个年纪小的宫女来服侍，崽崽还需想其他的办法，因此也不想轻举妄动，因此只装模作样喝了几口，便都从嘴角边漏出来。

        小宫女自然也瞧了出来，但瞧着觉禅氏被高嬷嬷发落的模样儿，也不敢说出去，全囫囵当公主吃好喝好了。

        崽崽逃过一劫，第二日，小宫女们在崽崽屋里伺候洒扫时，正巧有个小宫女从怀中掏出个煮好的鸡蛋来。

        这本不是什么稀罕物儿，有时德妃娘娘用过早膳，也会将剩下的膳食赏给手下的人。

        崽崽眼睛亮了起来，伸手便朝着那正剥开鸡蛋准备快快入口的小宫女咿咿呀呀，意思很明显。

        拿来吧你。

        小宫女战战兢兢拿着光滑的鸡蛋过来，慌张又小声道：“主子呀，您拿着玩罢，玩一玩便好了，奴婢瞧着您，可千万不要吃进嘴里呀！”

        崽崽小手接过鸡蛋，小手摸来摸去，最终使出了力气，抠了一块蛋黄出来，然后便将鸡蛋还给了小宫女。

        小宫女见状终于放下心来，忙着在外间从觉禅氏那里取了乳汁来盛好，继续敷衍地喂养小公主。

        谁知尚未喝完这次的分量，小公主竟哭嚎起来，且与平日的哭嚎不同，小脸几近青紫，甚至开始干呕，瞧着几欲喘不上气来。

        小宫女心下一沉，明白这回绝不是小事，赶忙提着裙子去旁边喊高嬷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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