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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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以后住了民宿,收费很合理,十五块钱一个人,住宿条件也很坦荡,一间只有木板床的空房,还是男女混住。
吃过饭两人就躺在床上聊天,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显然很随意。
“风眠,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的呀?”从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没机会问。
“这个说来话长。”虽短短几日光景,林风眠却觉得恍如隔世。
“我们有的是时间。”这里既没有无线网,也没有电视,手机也没有电,江云起就靠听穿越故事打发时间了。
“我是昆仑派弟子,十二岁拜在紫栖真人门下,与掌门独女自幼青梅竹马,曾有过一纸婚约,后来被人诬陷谋害掌门,以欺师灭祖之罪逐出师门,重伤之下被打落悬崖,醒来就在你们这里了。”听起来仿佛再说别人的故事,林风眠面无表情。
就酱?这也叫说来话长?这剧情搁要我身上我肯定要讲个三天三夜!奈何林风眠人设高冷,江云起在心里吐槽完继续问:“那你是怎么落到那帮毒贩手里的?”
“醒来以后,身受重伤,在山里混混沌沌过了两日,碰上那帮人才知道自己到了这里,只是不小心中了他们的暗器,便不能动了。”
那天林风眠被他师妹亲口毁约,打落悬崖,杀人诛心,醒来以后,无处可去,万念俱灰,就在山里浑浑噩噩过了两日,遇到初枭这帮人在山中猎狐,看他穿的古怪,沙皮还说他是狐狸精变得呢!
“什么暗器,是枪吗?可我看见你的时候你身上没有血啊?”
“就是那天在你帮我戒毒的地方偷袭我们的人用的那种暗器。”
“那是□□。”江云起觉得以后会有很多事要跟他科普的,然后继续问“那他为什么说你是哑巴?”
“在下不愿跟粗鄙之人讲话!”林风眠正气凛然。
这么傲娇,江云起大概能猜到些情形。
片刻沉默。
江云起等不到他说话,先绷不住了,侧过身有些不满的问他“你怎么不问我啊?”他的侧脸可真好看。
“我怕问到你伤心事。”林风眠仰躺着动都没动。
半晌,他转过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若你说出来会好过些,那我洗耳恭听,若你提起来会难过,那我绝不多问。”
江云起觉得这个男人,当真配得上以灵魂对话。
正当她酝酿好情绪准备讲一个长长的故事时,隐约觉得小腹坠痛,□□一股温热流出。
掐算下时间,应该是大姨妈来了,居然在这种时候,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眉头紧锁,连动都不敢动,额头渗出冷汗,面色苍白,四肢冰凉。
林风眠觉得不太对劲,伸手在她额头探了探“怎么了?”
“我…癸水…来了…肚子…疼…”声音比蚊子还小。
此刻也顾不得害羞,挣扎着起身去拿包,没有卫生棉,只有纸卷,不过应急足够了,毕竟借住别人家里,弄脏了床铺太失礼了。
“风眠,你转过身去,不许回头。”
林风眠终于反应过来,背转过身,涨红了脸,此刻真是深深体会到男女有别带来的诸多不便。
布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钻进耳朵,他不由得喉头发紧。
如果林风眠会吐槽的话,大概只想说一句话:
放我回到正常的世界吧,我已经到极限了!
而身后的女人,紧张到双手发抖,终于整理好一切,才如释重负般说道“好了,你可以转过身了。”
林风眠回头看到她虚弱地趴在床边,好像很冷,裹着薄薄的毯子,下意识问了句“还疼么?”
“疼啊。”江云起眼皮都没抬。
林风眠有点纳闷,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一般这个时候不都应该说不疼么?但转念又想起他在磨憨边境小宾馆里毒瘾发作时她的悉心照顾,不忍心看她煎熬。
上前捞起她来“得罪了。”
他盘腿坐在她身侧,撩起了她的衣服,两手分放在她小腹和后腰处,运功,提气,输送真气。
江云起感觉有源源不断的热流涌进小腹,身体逐渐回温,经脉通畅。
抬眼看他,他闭着眼睛,这是在运功,可能毒瘾刚戒,有些吃力,他输给我的这是内力么?还能治痛经!
好帅啊!看得呆了,林风眠睁开眼睛与她对视,不躲避她的目光,微微朝她笑了“还疼吗?”
“好好多了…”
“那睡觉”说完抱了她躺下。
林风眠一条手臂被她枕着,另一只手环抱着她轻声问道“这样还冷吗?”
“不不冷了。”
“云起,什么是女朋友?”
“就是你喜欢也喜欢你,将来有可能成为你妻子的人。”
“那你喜欢我么?”
“我我不知道…”
“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那你追我,我考虑考虑。”
……
林风眠老早就醒了,胳膊麻木,想抽又抽不出。
他看着江云起一直面带微笑,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不敢,也不想打断她。
她终于睁开眼睛了,可这羞涩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不管了,总之“能把头抬一下吗?我胳膊麻了”
“哦。”清醒之后江云起明白过来了,竟是一个思春的梦,简直太逼真了!
早饭是白粥馒头,林风眠吃得香甜。
江云起脑子里一直在想昨天晚上那个梦,神色很不自然。
吃过饭就上路了,依旧是用腿量,走在宽阔的大路上,有种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家的惆怅感。
人生,总是苦涩着。
与此同时,池家客厅人满为患,亲朋好友全都上线了。
池月木木地坐在沙发上,以她为核心,大家或坐或站,或倚或靠,围成了一个圆。
这种被当成焦点的感觉真不好受。
她在勐腊被绑做人质的事情,迅速传遍整个亲朋好友的朋友圈,现在大家听说她安全回来的消息都来发自内心的关心与探望。她相信自己,很快就会成为长辈们嘴中用来教育子女的反面教材。
“阿月啊,不是我说你,好好的姑娘家别老往外跑,多危险啊…”舅妈拿着茶杯,新鲜的碧螺春冒着热气,一口没喝就放到茶几上,语重心长的对她说。
坐在她旁边的姑姑赶紧接话“是啊,幸亏这次是有惊无险,你好端端的回来了…”
小姨妈也不甘示弱,看着自己新做的的美甲,过来人似得教育她“早说那边乱的很,非要去支教,年轻人一时热血冲昏了头脑…”
表姐则更加老辣,说话一针见血“读书读傻了,想着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妈妈的朋友也忍不住也发话了“要我说,不如在家安安稳稳找份工作,找个好人嫁了…”
……
池月觉得,再听下去头都要炸了,借口上洗手间,逃离了这个焦躁的局面。
有些时候,有些人,比警察更难应付。
两年前决定赴边境支教时她就做好了各种准备,心意已决。
当初她写的《情系边疆赴云南支教公益项目申请志愿书》里还特意提到,身体健康,吃苦耐劳,可接受调动,中缅边境,缅四特区均可。
然后,不顾父亲的责备和母亲的哭求,从北京来到了云南边境的小镇上,一待就是两年。
她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这班孩子,是九月份的一堂自习课上。
寄宿学校落座在山坡上,日光灯管边飞满了各种小虫,被灯管烫伤翅膀还会执着地扑腾。
孩子们好似早已习惯,只有它担心虫子会不会突然在她说话时向她扑过来。
窗外蛐蛐鸣叫声此起彼伏,而教室里头的这群孩子,一点不比外头安静,或许是新开学的兴奋,也或许是没把她这位新来的支教老师放在眼里。
她和他们相处磨合了一段日子。
在来之前,她像很多支教老师一样,想当然地以为山里孩子都是淳朴的,渴望知识,会在她的关爱和教育下成长。
她期待着去改变他们,也渴望看到自己的改变。然而事实并非这么理想化,不爱学习的孩子大有人在。
初一的学生正处于躁动叛逆的青春期,又保有小孩子调皮捣蛋的天性,远比她想象的更难对付。
他们整天勾肩搭背,拉帮结派,说着“你若动我兄弟一双翅膀,我便废你整个天堂”这般令她汗颜的团伙口号,也会在课堂上偷偷把粉笔头塞进黑板擦,等她擦出一条长长白线时哄然大笑。
这样的小麻烦不胜枚举,倒也为她的支教生活增添了斗智斗勇的乐趣。她知道他们可能不是好学生,但一定会是好孩子。
为了赢得他们的好感,她决定采取一些与众不同的教学方式。
傍晚时分,她带着他们跑后山念单词,深秋的树叶落在头上,总有几个孩子注意力会被吸引过去。有一次周末,本该用来上课的时间被她悄悄拿来给孩子们看电影,她带着他们溜进会议室,用全校唯一一台投影仪放《海底总动员》,他们在黑黑的房间里笑成一团。
晚自习时间也被她拿来教他们唱英文歌。她以为她可以教很多首,但他们学得很慢,每一句话都得用中文标注发音才能跟着唱。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天知道她有多喜欢这种日子,她觉得跟这些孩子相处,简单而且无忧无虑。
出来后,校方通知警方,警方通知家属,她被父母强制带回北京。
很快,父亲会给她安排一个稳妥而又体面的工作,七大姑八大姨会给她介绍一些适龄对象,然后频繁相亲,最终找个门当户对的好男人,相夫教子,平凡的过上一生。
这一切,都怪那个混蛋男人。
她在纸上狠狠写下一个名字“钟意”。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怪他,反正这些不顺遂都是要怪谁的,不然太憋屈了,找不到别人,就他吧!
远在边境的钟意,还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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