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不可能，我不相信……少年匍匐在地上爬行。

        大家“死”了，大家疯了，为什么？

        我也……啊……我是……

        不应该是这样的

        克劳德挣扎着猛的起身，他环顾四周发现仍是一片空白的静音室。皮肤表面残留着被沙石摩擦的幻痛，火辣辣的触觉印在大脑皮层挥之不去。哨兵晃晃脑袋，他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陌生的梦境的打扰总是不期而至，让他的睡眠变成一张破纸。接连不断的刺激让他的神经紧绷着，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像将喷发的火山，随时准备把克劳德掩埋。

        这样下去完全不是办法。萨菲依然在巨石上沉睡着，克劳德有时会蹲在他的脚边仰望天际的银河。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他不得不尽快学会管理感官，尽管那仍然和以前相差甚远，但总不至于随时会陷进神游。

        phs上有数条信息提示，它们来自不同的人，有些是训练通知，有几条是同级浅薄的关心。

        “克劳德·斯特莱夫尉官，你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拐角的大门被高级权限的身份卡刷开，路德的声音一点点靠近。

        有人能从外面打开静音室完全不意外，塔自有一套独立的权职构成，最高权责海德格手下总有些特殊组织。

        “如你所知。”哨兵明显不想多费口舌，他把头撇到一边，抗拒路德的一切疑问。

        “如果不配合塔的工作，最坏的情况是，塔会把你的名字计入黑名单，不再提供任何的帮助。”

        这几乎算是威胁，塔把哨兵的命脉握在手里，在需要的时候可以便利的使用它们。克劳德经过这几日已经能充分理解他们的自信和底气。塔能提供免费的补给给没有配对的成员，也会提供最适宜的住所，没有哨兵会能拒绝这一切。

        克劳德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他自觉醒后似乎一直处于某个向导的保护下，而这个人他用膝盖猜都能猜到是萨菲。他不再单纯的认为男人只是他的精神体，只是他完全不清楚真相的来龙去脉。

        也许蒂法会知道什么。克劳德从路德身边走过，沉默的妥协了。他过去的梦想是成为哨兵，变成强大而威严的那一类人。而当他真正转化成这个身份，下一步的目标却变得模糊。但无论是进入军队还是加入工会，克劳德都必须先呆在塔里完成他的培训。

        “我假设你已经理解了现状，那么请尽快完成你的课程。以及，你可以去保障部领取你的物资，这是新人手册上就写明的东西。”

        新人手册？克劳德在走远后想起那本绿色封面的小本子，它早早被哨兵不知道塞进哪个角落里吃灰，里面的内容也只是被粗略的翻了一遍。

        他不得不在宿舍翻箱倒柜的把手册重新找出来，就里面的内容一顿补课。克劳德在成员须知里找到了关于物资的描述，那是塔免费配发给登记哨兵的向导素，每个月限额两只。它们可以辅助稳定哨兵的精神，可以说是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

        克劳德确信自己需要它们来摆脱现状，等稳定了五感，他就可以再去01n战区找蒂法打听打听，她一定认识照片的主人。

        保障部的门口已经有几个哨兵在等候，排在最后的莫西干头兴奋的向克劳德挥挥手。那是有一面之缘的强尼，他响亮的嗓音让可怜的少年几乎□□出来。

        “哦，很巧呢大哥!这里这里”

        “谁是你大哥。”

        “大哥也来领小白片吗，那之后再没见到你，我可一直记得你哦!”

        “都说了别那么喊我!”

        “哇啊a级哨兵的训练怎么样？我一直想啊，大哥教我……”强尼滔滔不绝的讲着话。

        完全是对牛弹琴，克劳德的眉头缴成一个结。冷静，克劳德，你有正事要办，他规劝自己。

        登记好自己的名字，克劳德拿到了一个小药片和一根针管药剂。这比他想象中的要便携的多，白色的小圆片和寻常感冒药大小相似，看起来平平无奇。而针剂的设计也小巧玲珑，克劳德根据说明推测它的作用更强更快，应该来应对突发状况的救急策略，方便哨兵一个人也能轻松注射。

        强尼在旁边干脆的撕下包装，把里面的药品吞了下去，“虽然有向导素已经很感激了，但我什么时候能遇到自己的向导啊……呜呜，爱丽丝是s级啊，凭我根本不可能啊。”

        “为什么，不是有这个就没事了吗？”克劳德学着强尼的样子直接塞进嘴里，一股清淡的甜味散在口腔中。

        “有个匹配度高的漂亮妹子一起双宿双飞，这已经是人间天堂了吧。对哦，大哥是a级，肯定能被分配到的，可恶啊啊啊啊!!”强尼不甘心的跺脚，对幻想画面的遥不可及感到沮丧。

        克劳德叹了口气，抛下在原地抓狂的强尼，他不是无法共情强尼的想法，只是这一场景对他而言像浮在天边的晕影。“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用逃窜的速度离开，为拯救自己于水火中的耳朵。

        向导素很快起了作用，一直萦绕在克劳德周身的燥郁被平复了下来。这东西原来这么厉害吗，克劳德端详着剩下的针剂，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哨兵这个种类对向导的依赖，书中的文字和别人口中的话语不再是水中倒影，而他真正体会过的事实。

        真正踏入哨兵领域的少年需要补全前些日子失落的时间，他从头开始一条条回着phs信息，然后单独一位位的寻找教练员，他缺失的训练将和佩利一起完成。

        在忙碌了三天后，终于处理完了所有堆积的事务，他看到了爱丽丝给他的phs留言，少女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仍细心的询问他的近况。

        两人在结识后一直保持着联系，并且建立相当不错的友谊，克劳德很信任她，也愿意告诉向导他的打算。他坦白了自己去找蒂法问话的打算，希望能得到更多关于照片中人物的消息，关于萨菲罗斯、扎克斯和失落的金色脑袋。

        爱丽丝的回复很快送了过来，她表达了担忧，并希望能和克劳德一起去01n。他知道这是善良女孩的好意，但克劳德并不想让爱丽丝承受无辜的风险，于是直接表示了拒绝。从上次的行动来看，流寇们对塔的态度极其糟糕，没有人能保证再次见面会不会发生流血事故。

        克劳德收拾了一些必需品放进小小的腰包，特别是那根针管。做完一切准备的他一抬头，看见了久违的身影。

        仓促的重逢让克劳德卡了壳，他不知道应该先表达什么感情，有满腔的疑问争先恐后的赛跑。

        “……嗯,真失望。你看起来似乎还不错。”萨菲眼睛上下扫视着哨兵。

        失望？失望什么？克劳德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男人是在对自己似乎处之泰然而失望，他怀疑自己虚弱的躺在床上才是萨菲想看到的。

        “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克劳德大跨步过去，抬手拽住萨菲的衣领，让他低头看着自己。几捋银发垂下来，虚扫过少年的脸颊，他的眼睛有些干涩。“我还是分不清，你明明只是个虚影，我却总把你当成一个真正的人。”

        “克劳德，我就是我，你眼睛看到一切，你皮肤感受到的一切，你耳朵听到的一切，你鼻子闻到一切，这全是真实的。”萨菲用带着手套的手拂过哨兵的耳背。

        “不，你在我的意识里，你是我的精神体，但你却能控制我的五感。”克劳德反驳，“爱丽丝说你是前将军，但鬼知道你是什么。”

        萨菲摇摇头，双手扶着克劳德的胳膊，控制它们做出动作。

        “你了解的世界，是你的能感受到的一切。”他握着克劳德的手，按在自己的一只眼睛上，然后一路下滑，拂过鼻子和耳朵，让哨兵的指腹搭在嘴唇上。“眼睛看到光，于是世界有了颜色，耳朵听到了音波，于是世界有了鸟鸣。鼻子闻到了气味，你的世界就有了花香，然后你用嘴巴把它们讲了出来。”

        克劳德不自觉的陷入了萨菲的节奏里，他能感受到手指下柔软的触觉，也能感受到男人说话吐出的湿热气体。

        “所谓向导，也是这样的东西。操控五感，编织意识。”

        “那你呢？你是说你是向导？”克劳德几乎慌乱的抽回手。

        “按过往的定义，我是你的向导。但现在，我们可以……团聚。不再分你和我，而是我们。”萨菲的瞳孔永远紧缩着，克劳德与他对视时，总像要被吸进那道裂缝里。

        哨兵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他能知道萨菲承认了自己确实是向导，而只有这一点远远不够。

        “你应该通过我的记忆看到那张照片。那里面的人……”

        “啊……那是让人遗憾的过往，克劳德。”

        脑袋乱成一团，克劳德揉着自己的头发，重重跌坐在床上。他不想再听萨菲讲故事了，他要亲自去解开乱七八糟的锁扣。

        按照构思，他会先去拜访蒂法，然后在塔外逛逛，看能不能搜集到萨菲罗斯的信息。他需要一个真相，如果就这样放任怪事假装不知，那他日后的每一个日夜都会寝食难安。

        萨菲这次没有选择直接到精神海，他站在唯一的小窗边，看着室外走动的行人，冷漠的像在看几块小石子。男人从未表现出喜或悲，他就像一道漆黑的影子，如影随形的跟着克劳德。

        克劳德背对着萨菲躺卧着，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他的背影。他想了解男人的一切，而现在他甚至不能完全了解自己。

        会好起来的，哨兵安慰自己，他会一点点知道一切。无论怎么样，最差的情况无非是闹出乱子被迫离开塔，而自己可以继续回小镇去送快递，赚来的钱应该能负担的起向导素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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