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孩子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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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翟一池因为强了罗春雨坐牢的事后,林青青一直在家里坐立不安。她因妒心胸狭窄,但并不表示她就傻。在见过杨一应的当天夜里,外面下着倾盆大雨。
她淋着大雨站在姚家大宅的门外,久到佣人发现她,通知了姚菁容,她才被叫了进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
刚刚从床上起来的姚菁容还穿着睡衣,佣人体贴的给她披上了一条披肩。
她雍容华贵的坐在沙发里,一脸不认同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湿答答的林青青。
也不知道她是淋了多久,头发尖都在滴,身体瑟瑟发抖,站的位置积了一滩水。
搞的她都不好让她坐。
只好让佣人去拿毛衣跟衣服过来。
“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吭声?”
蹙起眉头来,姚菁容有些不悦。
她不喜欢这样突来的惊喜,那通常都是惊吓。
一直垂着头的林青青抬起头来,因为雨淋多了,脸苍白如纸,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
她咬了咬唇,问:“阿池真的去留过学吗?”
“什么?”
姚菁容倒吸一口气。
这大半夜的,她就为跑来问这个?
显然背后有着更大的话题,姚菁容见佣人拿来了衣服,没有回话,让她去把衣服换了,整理好了再出来说话。
她们俩人最后是在姚家的书房里进行的对话。
姚菁容给林青青带了一杯牛奶放到她的面前。
“你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提问。”
她坐到了椅子里,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林青青。
林青青将一杯温的牛奶拢在手心,回视着姚菁容。她是想通过眼前的这个妇人,顺利的嫁进翟家,来完全令全城所有女人羡慕的事情。
姚菁容不傻,反而非常的聪明,她在科研方面有着深不可测的造谙。
来前,她反复的在心里演过无数的可能。
有备而来的她,面对姚菁容的话,直接说:“我无意见知道一件很不好的事,那就是罗春雨当年强|暴至孕的凶手是……阿池。”
林青青没有从姚菁容的脸上看到吃惊与慌乱。
看来,她似乎猜到了自己心思。
咬了咬唇,她问:“阿姨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姚菁容摇了摇头,目光沉静。
“不好奇,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无意知道的。当年的事情,我父亲花了很庞大的一笔钱,才把阿池的案子转到最高法院,脱离了S处理。S市这边应该是滴水不漏,你知道了,我猜你是有备而来。”
“不瞒你说,你知道了也就知道了,我不想阿池跟罗春雨在一起,我也就不用再刻意的想理由来搪塞你。”
林青青看着姚菁容一幅倨傲的神态,感觉自己很卑微。
从椅子里站起来问:“你在利用我?”
姚菁容眸子一动,望向她愤怒的脸。
“难道不是你自愿的?”
林青青无话可说,可是心里又不甘心,咬着唇,一言不发。
“坐下来。”
姚菁容还是那个样子,不怒也不悲,目光沉静无波。“佩兰跟我是同岁,我们还是同学,甚至是好朋友。她的前夫也是我们的同学,我曾帮着他们互相送过情书。”
“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她了一下,解释说:“翟佩兰是杨一应的母亲,罗春雨的继母,阿池的姐姐。”
“我参加了她的第一次婚礼,却没有参加第二次,这使得阿池在她的婚礼上见到了只有13岁的罗春雨。我多少次在后悔,我当时为什么不自己去,却偏偏让阿池去了?”
那时,她似乎在做一个关于R病毒的科研,根本就顾不上。
“如果那时我自己去,没有让不情不愿的阿池去,是不是他们的孽缘就不会有开端?”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罗春雨时心里在想什么吗?”
林青青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反问了一句:“你见她的时候她有多大?”
姚菁容没有回答她,反而笑了一下。
“阿池站在被告席上供认不讳,而原告从头到尾都不曾出席,我走投无路找到了罗家。”那时佩兰还在,她将自己堵在门口,一脸愁容的问:阿容,她还是孩子。
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顾的了她还是个孩子呢?
她的孩子站在被告席上,人生就要毁掉了,她是母亲,她不能眼睁睁的什么也不做。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女孩年轻,漂亮,目光安静,又透着丝丝倔强。
白色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她发现她赤着脚没有穿鞋。
她一步步的走到了她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话:“你走吧。”
既然来了,不要个说法,她怎么可能会走?
罗春雨简简单单三个字就想让她走?
她给罗春雨的第一个见面礼就是一个耳光,又狠又重。
“去见他。”
生为母亲,她不会看不出来,因为她从不曾出现在原告席上,儿子空洞的眼神。更不会看不到,他一次次投向原告席上,那茫然甚至是迷失的神态。
他无畏暗无天日的牢房,却失望不曾见到她。
“你既然把他告了,你为什么不去?”
罗春雨望着她的眼神凄凄楚楚,搞的她像在折磨一个孩子。
可是胸口堵的气让她想撕碎眼前的女孩。
“你是心虚吗?因为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罗春雨像受到惊吓一般,后退了一步,惊慌的望着她。
姚菁容没有给她退避的机会,直直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放过我的孩子吧。”
在相隔一周的庭审上,她看到罗春雨瘦弱的身影。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想通了,在最后的庭审上出现了。
从儿子被出来起,她就没有抬过头,一直盯着自己眼前的三寸之处。
而目光直直对着她发呆的儿子让她的心都撕碎了。
他是对这个女孩有多执着。
在那时候,她甚至有个荒谬的想法:也许自己的孩子真的做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她更没有忽视当一锤定音判决入狱七年时,罗春雨赫然抬头时,目光中闪过的无措。可惜,那时深深垂下头去的阿池根本就没有看到。
是她避着罗春雨去把孩子弄掉的。
这件惊人的秘密谁都不知道,她看着垂着头,听到自己说要让她去做人流时,她赫然抬头的动作。
甚至当时的目光跟阿池被判刑时一模一样。
说句心里话,她对罗春雨的感觉并不坏。
可惜一切都错了。
片刻的回忆后,姚菁容突然淡淡的扯了下唇,转眸对林青青说:“你选在今天来找我,如果是想拿自己知道阿池坐过牢的事让我帮你,那么你就错了。”
林青青目中闪过错愕与慌乱。
“伯母,我……”她不想弄巧成拙。
姚菁容打断了她的话:“因为你知不知道,我都会让你跟阿池结婚——只要这个人不是罗春雨。”谁都可以。
林青青害怕的眸底闪过不可思议,张了张嘴。
“伯母?”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了。”
她叫来外面的佣人。
“安排一辆车送林小姐回去吧。”
……
医院里。
护士惊慌失措的从病房里跑出来喊:“医生、医生,1203房的病人出事了。”
七点半的时候,医院站在病床前鉴定完毕,冷漠的脸上遗憾的说:“早晨4点到4点30分死亡。”
“通知死者家属。”
一整夜都浑浑噩噩的罗春雨在接到医院的电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护士耐心的重复了一次:“杨一应先于今天早晨在我院自杀死亡。”
同样接到这个电话的还有杨一川。
俩人神色匆忙的在医院里的走道上碰面。
罗春雨一看到他眼泪就‘啪啦啪啦’往下掉个不停,她紧紧的咬着唇,一言不发的望着停在自己不远处的杨一川。他目光仓皇,脸色透白,整个人六神无主。
“阿川……”
她颤抖着唇叫他的名字。
杨一川通红了眼睛,大步上前,紧紧的将罗春雨逼到了墙角。
“他死了,他死了——”
罗春雨看着从他通红的眼晴里流出来的泪,刺的她头皮发麻。
用力的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他死了。
这全是我的错。
埋下头去,她痛哭了起来。
“对不起。”
她像一个突然被抽干力气的孩子,沿着墙体,滑坐到地下,头深深的埋进双膝中。哭的像个走失的爱丽丝,让空气都蒙上了一层哀伤。
“你给我起来。”
杨一川揪住她的领子,一路跌跌撞撞的就将她拖进了病房。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再也不会眨开眼睛。
他面貌清瘦,两颊的骨头高高的鼓了起来。窗外的阳光就照在他的脸上,那么安静又显的死气沉沉。
到罗家来时,他是个爱笑爱运动的少年。
清晨会跑到发尖湿透的从门外走进来,对着两眼迷蒙,还处于半梦中的罗春雨问安。
他会在她跟杨一川争吵处于下风时,毅然决然的站在她的面前,呵斥住欺负她的杨一川。
死亡将他带离。
从此再也不会有一个为了她,大雪纷飞,驾车从另一个州长途跋涉过来找她。
再不会有那么一个站在门口蹙着眉头骂她傻的男人了。
“全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自己太没有用让他帮助自己,他就不会发生车祸,更不会丧失自信,像个半死人躺在床上受这么多年的折磨。
全是自己的错。
罗春雨将手放到嘴里死死的咬住,直到血从嘴角流出来。
杨一川才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疯了吗?”
是的,她快疯了。
抬起通红的眼睛,她无助的望着眼前同样伤痛的男人。
“我该怎么办?”
杨一川我欠你两条命。
死去的佩兰阿姨,死去的杨一应。
我要拿什么来偿还这两条命?
“我该怎么办?”
她紧紧的揪住了他的衣服,从地上站了起来,泪水像珠子般从她光洁的脸颊纷纷滚落。杨一川身则的手颤了颤,忍不住想要为她抹去脸颊的泪痕。
可是他做不到。
“你该怎么办?死了人就来问该怎么办,他没有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靠在翟一池的怀里浓情蜜意对不对?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
他怒吼。
罗春雨一楞,呆呆的望着他,似乎不认识他了一般。
杨一川冷讽的说:“我的好好舅舅翟一池来找过他,你想过他知道钱是翟一池出的,会怎么做吗?”
“他情愿死也不会要他的钱——”
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罗春雨浑身一抖。
摇了摇头,不是的。
“不会的,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的。”
她才不要相信杨一川的话,不要,她不要信。
杨一川看着她维护翟一池,认不清事实,冷冷的笑了起来。
“滚——”
他狠狠的推了她一把。“立马给我滚——”
罗春雨身体不稳的被惯力推到了门外,她狼狈的杵在门口,像个可怜的孩子,通红着眼睛又无助又绝望的落着泪。
“哥……”
她不想走。
哪儿也不想去,她要留在这里,留在他的身边。
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因她而起,她是罪人。
杨一川拦住她,不准她再靠近杨一应。
“走——”他指着远处,让她滚。
“你不是相信翟一池吗?那你去问问他,他都对我哥做了什么?我妈因为他死了,今天是我哥,你顺便问问他,下一个是不是打算让我去死——”
他当着她的面狠狠的将门给摔上了。
她蹲在门口大哭。
医院里来去的人潮如水,大家纷纷向她投来怜悯的目光,她却视而不见,哭的忘我又孤独。
翟一池在家里接到电话时整个人都僵住了,闪过脑海里的第一张脸是罗春雨的。
杨一应死了,那么她现在一定特别难过。
会哭,会无助,会伤心。
对着电话那头还是惋惜的江辰说:“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率先打了罗春雨的号码。
许久都没有人接听,他隐隐开始不安。
边拔着号码,边朝屋外走。
阿强看到他神色不对,问了句:“翟先生发生了什么?”
翟一池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已经走到了门外。
炎热的夏季难得的起了一阵邪风,连带这个城市特有的咸腥味,他一头墨发吹的凌乱了起来,在他光洁的额头扫动,在一双忧心忡忡的眸底投下一片明灭不定的光影。
他将车开到了医院里。
找到罗春雨时,见她独自蹲在门口哭的双肩抖动。
他的心像被一双手无情的撕扯,痛的他脸色都透了几分。
“小雨?”
拔开围着他的人群,他小心翼翼的蹲到她的面前,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
罗春雨哭的太忘我,根本就没有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感觉一些喧嚣离自己特别的远,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小雨?”
他碰了碰她的肩头,她像受到惊吓一般,浑身一颤。
翟一池看到她抬起的脸,通红的鼻子,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还有被咬肿的嘴。心头一颤,他克制不住了咽了咽口水。
感觉喉间发涩,一股陌生的气从胸口冲了上来。
“小雨,是我。”
他的声音有些僵,因为她的痛苦,他似乎也格外的不好受。
罗春雨半晌才认出他来,清冷如玉的脸,一双深沉饱含渊博的眼睛,挺直的鼻子,紧抿着的唇。她一双迷蒙的眼睛慢慢清明,杨一川说的话在脑中闪过,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是他,是他害死了哥哥。
杨一川说他是罪魁祸首。
“是你吗?”
她突然开口。
翟一池一楞,见她回神,惊喜的赶紧点头。“是我,小雨我是翟一池。”
“啪——”
罗春雨在他惊喜的脸上狠狠抽了一个耳光,目光死死的瞪着他。
“为什么?”
被打的莫名其妙的翟一池目中闪过错愕与不解,他浓密的眉头微微一蹙,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是你害死我哥哥的吗?”
她大声的吼了出来,觉得他就是个杀人凶手。
翟一池面色一沉,心像被人掏出来风干了一样,真他妈难受。
“他走了,我知道你伤心,我不跟你计较,但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我不想再听到你说。”
罗春雨冷笑:“不要打着我的旗号来博取同情,我就是太大意了。你说你来找过他,我既然没有及时过来跟他解释,任由他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死在了冰冷的医院里。”
我怎么没有想到,如果没有受到刺激,哥哥怎么会将自己在美国独自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告诉翟一池?
这么多年了,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说,怎么可能突然就说了出来呢?
肯定是他对哥哥做了什么。
绝对是这样的。
“他死了。”
她大吼,面目狰狞的说:“为什么非要他死?”
他活着妨碍你什么?
罗春雨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觉得知道哥哥的死跟他有关,反而觉得更伤心,更不能接受。
她哭,一直哭。
门外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里面的杨一川,他冷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让他们俩个演戏的人滚。
滚的越远越好。
医院里惊动了上级的人。
江辰来将翟一池带走,他坚持要带走罗春雨,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翟一池清冷的眸低好像有断开的彩虹,紧紧的抿着唇固执的看着她转过身去,一步步离开自己的视线。
江辰大气不敢出,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来跟翟一池说话。
……
罗坤匆匆将调查到的结果告诉了江辰。
“你说这个林青青恶不恶毒,她的错,罗春雨全怪在了阿池的头上。”
江辰叹了口气,扫了眼紧闭着的房门,语重心长的说:“他在里面不出来,我们又不敢冲进去,这事要怎么做啊?”
摇了摇头,见惯大风大浪的俩个男人束手无策。
“妈的。”
罗坤气的在墙上用力的擂了一拳。
咬牙切齿的说:“林青青真他妈不是个东西,说来说去,阿应曾经还喜欢过她。什么眼光,看上这种货色。”
这时阿强端了吃的上来。
见俩个男人还守在门口,走上前去说:“你们下去吃饭吧,我已经做好了。”
他们见阿强端着食物上来,俩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罗坤拿过阿强手中的食物,说:“我来。”
敲响紧闭的房门时,他们屏住呼吸,静静细听。
门里面安安静静,若不是大家知道翟一池在里面,一定觉得里面没有人。
“阿池?”
罗坤叫了一声,见没有回音,接着说:“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在里面呆了几个小时了。我查到了杨一应死前林青青曾去医院里看过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去做了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先把门打开,让我们哥们几个坐下来,看看事情要怎么解决。”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三人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失望与莫可奈何。
阿强拿出一把钥匙来,用眼神让他们两个让开。
门一打开,他们都小心翼翼的。
翟一池在气头上,惹到了大家都下不来台。
谁知,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酒气。
“天啊——”
蹙着眉头,罗坤吃惊的叫了一声,喃喃道:“他的房里还有酒?”
还不少。
江辰瞪了他一眼。
阿强已经大步的走进了房间里。
在靠里侧的床边上找到了翟一池。
窗帘扯的死死的,遮光极好的帘子一掩,房间昏暗一片。
翟一池就隐在黑暗中,坐在地上,身边倒了好几个酒瓶子。
阿强推了他一下:“翟先生?”
醉的迷迷糊糊的翟一池有了点反应,抬头见是阿强黝黑的脸,扯了扯唇,眸底一片沉阴。
“滚——”
谁都不要打扰我。
他推开阿强,寒冽的嗓音暗哑。
阿强有些担心,问:“你要吃点东西吗?我做好饭了。”
烦不烦?
眸子一寒,愤怒的望着阿强,大吼道:“我让你滚——”
“是。”
阿强被他的样子吓的退了一步,目中闪过惧意。
本来想说点什么的罗坤再也不敢开口了。
见阿强准备离开房间,也跟着往门外退。
太他妈吓人了。
为了个女人把自己折磨的都不成样子,衬衫皱巴巴的,笔挺的西裤也是皱的,头发凌乱的垂在额间,清明渊博的眼睛里展现的全是因为失落的俗世男人,还哪儿还是他认识的翟一池?
“等等。”
暗哑的嗓音低沉的响起。
阿强一楞,问:“翟先生有什么吩咐?”
黑暗中,半晌没有声音。
他们都怀疑翟一池是否出过声,就在他们进退两难时。
翟一池说:“我不是叫你。”
阿强侧头看了一眼罗坤,一言不发。
罗坤心里一沉,静静的等着。
黑暗中翟一池闭了闭酸涩的眼睛,淡淡的说:“把林青青的视频发到网上,最好能登到电视。”
“什么?”
罗坤以为自己听错了,发出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
却没有得到翟一池的回应。
江辰在他的身后扯了扯他的衣服,他懂他的意思,可是他不敢问啊。
真要命,为什么不好的事都是他做?
额头上都冒了一层汗。
咽着口水,梗着脖子问:“阿池你是不是喝多了?要是醉了就睡一觉,等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阿应跟罗春雨也是多年的……兄妹情,一时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一时难过怪错了人,也能理解的。”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罗坤当下闭嘴。
房间里静悄悄的。
可以听到翟一池靠着床艰难的站了起来。
“发,多少钱我都愿意出。”最好登的让全世界都知道。
罗坤面色不好看,为难的看了眼江辰,见他也是一脸束手无策,只好提醒翟一池说:“你们是未婚夫妻,这视频一旦发到网上,第一个受到影响的就是你了,你要考虑清楚。”
现在他是喝多了酒,一时冲,他们不能把他的酒话当真。
翟一池冷哼一声。
“我翟一池怕过什么?”
连坐牢这样的事,他都心甘情愿的为她去,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为她去做的呢?
他就是这么可悲,一心为了她,她却将所有不好的事都怪到他的头上。
不被信任是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去做,我希望等我醒来,所有的人已经知道这个事。”
他把他们全赶出了房间。
……
罗家已经败了,联系的人并不多。
杨一应死了这样的消息并没有大肆张扬,广告天下人,杨一川一手操办了哥哥所有的事情。他们杨家那边有几个长者过来了,下葬后便都纷纷离去。
让人意外的是在墓地里,杨一川与多年不见的外公翟文楷见上了。
74岁的翟文楷被姚菁容扶着上的山。
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
头发已经全白,抬头看来时,眼里都是沧桑。
“阿川?”
翟文楷走到了杨一川的面前,目光沉痛的望着他。
脸上戴着墨镜的杨一川薄唇紧抿,冷冷的看着他们在杨一应的墓碑前鞠躬上香。
天阴沉沉的,好似现在沉重的心情。
姚菁容给逝者行完礼便独自下了山,翟文楷看着远去的妻子,叹了口气,对着一脸阴沉的杨一川说:“阿川,你还好吗?”
杨一川戴着墨镜的眼睛闭了闭,看向一脸苍老的翟文楷。深刻的皱纹,松弛的皮肤,驼起的背,想到幼时在心目中外公的形象,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个好要怎么定义呢?我亲爱的外公,自我母亲死后,你对我们不闻不问,现在又何必来管我过的好不好呢?”
他指着新立的碑,说:“看到了吗?我的哥哥杨一应,曾经你赞不绝口的外甥,那个神采飞扬肆意潇洒的男孩躺在床上整整五年,你有没有问过那个给你脸上抹黑的儿子,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翟文楷眨着泛着泪花的眼睛,“阿川,佩兰的事情我很抱歉,今天阿应……”他别开头去,抹了眼角的泪。
刚接到阿池打电话的电话时,他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曾经令他骄傲过的大外孙,今天就这样安息在冰冷孤寂的山头。他苍老的手抚摸着冰冷的石碑,碑上有一张神采夺人的一寸照片,他的笑脸将永远的定格成这一幕。
“阿应……”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杨一川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人都死了,对于他这样长时间的躺在床上的人来说,这是解脱。你走吧。”
翟文楷叹了口气缓慢的转过身去,打算下山。
却看到了已经走上山来的一位年轻的女人。
女人面白如纸,一双黑亮的眼睛敛了下去,整个人像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透着浅浅的忧伤。阴沉的天空压的很低,好像就在她的身后。
略显狂肆的风吹乱了她的一头青丝,黑衣加身的她,走上最后一步台阶。
抬头间,绝美的脸上伤痛一览无余。
她菱角分明的唇早已经没有了颜色,在看来时,目中的沉痛好像能够诉说她的忧伤。
翟文楷晃了晃,差点就风给吹倒了。
是她!
浑浊的眸子剧烈收缩,透着不可思议。
罗春雨向着年迈的翟文楷行了个点头礼,目光转到了碑上,那张定格住的笑脸,从此天蹋地陷,他都不会悲不会喜。
受了五年苦的他解脱,悲伤却留给了活着的人。
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冷着脸,杨一川拦到了她的面前。
她望着杨一川,克制住自己不哭,颤着声音说:“哥,你就让我给他磕个头吧。”
望着她苍白的好像随时会死去一样的模样,杨一川咬了咬牙,他多想狠心的把她赶走,可是看着她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无助的孩子,心隐隐的抽痛。
为什么会这样?
母亲死时,他人在法国,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跪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头深深的埋下去,痛哭起来。
从国内打去的电话里,杨一应情绪低落的说:“人都死了,你就不要闹情绪了。”
为了母亲他哭就是闹情绪,为此他整整恨了杨一应整个青春。
甚至在回到国内都不曾去看过他一眼。
就像他说的,人都死了,你表现的再痛苦,再伤心,又是做给谁看?
闭了闭酸涩的眼睛。
已经下山的翟文楷慢跚的背影已经逐渐的消失在视线里。
天空乌云密布,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大雨。
寂静的墓地,杨一川转过身一言不发独自离开了。身后是罗春雨的哭声,被风一吹支离破碎又缥缈虚无。
这些悲伤,死去的人真能听到吗?
看着他一身黑衣,挺拔修长的离开,罗春雨蹲下身去,哭的像个孩子。
……
此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就停在山脚下。
车里的男人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安安静静的坐在后椅中。
阿强不时的抬头扫一眼后视镜,老远见杨一川下来了,便问:“翟先生,杨一川已经下山了。我们要下车吗?”
翟一池好像没有听见一般。
母亲与父亲离开时,语重心长的话还在耳边。
“阿应的事真与你无关吗?”
他张了张嘴,深眸中闪过嘲讽与肃穆。最后,只是闭口不言。
连自己的父母都怀疑自己,他又凭什么要求罗春雨相信自己真的无辜呢?
母亲说:“你真让我失望。”
他低沉着声音问:“你们觉得是我吗?”
向来对自己宽容对待的父亲摇着头说:“你为了罗家的那个丫头,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听怕连罗春雨自己都觉得他为了对她的霸占欲,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吧。
阿强见他久不发言,又叫了一声:“翟先生?”
他看到杨一川朝着他们的车走了过来。
警惕的望着外面,杨一川面沉如水,一幅硕大的墨镜黑乎乎的架在鼻梁上,像两口黑黑的窟窿。天气阴沉,他的周身像笼罩着一股看不见的寒流,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抬手在窗上敲了敲。
阿强降下窗子问:“杨先生什么事?”
摘下墨镜,杨一川问:“罗春雨是你们送来的吗?”
“不是。”阿强摇了摇头,蹙着眉头,不是很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
身后的翟一池一言不发,他又不敢擅自回答任何问题。
好在,杨一川并没有为难他,再次戴上墨镜,坐上自己的车离开。
阿强莫名其妙。
扫了眼后视镜,又叫了一声:“翟先生?”刚才翟夫人跟翟老先生的话,他都听到了,心里很为翟一池不值。
杨一应的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一定跟他有着莫大的关联。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一个躺在床上连动都不能动的人,对他有什么威胁,他有必要去弄死他吗?
再说了,杨一应一直以来的医药费还都是他在暗中支付。
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没有人性。
……
黑色的迈巴赫62S车从下午一直等到傍晚,再到深夜。
阿强已经感觉到饥肠辘辘,却再不敢打扰翟一池。
始终闭着眼睛的翟一池睁开眼睛来,看着漆黑一片的天,隔着玻璃都能听到‘呜呜’的风声。
那个从下午就上山的女人到现在还没有下来,漆黑一片,又是风声,她就不怕吗?
“把车的大灯打开。”
他留下一句话,便推开了门。
阿强没有想到他会朝山上而去,推开车门准备跟上,却被翟一池制止了。“你就留在车上等我。”
天空飘着小雨,山里风大,他的衣服紧紧以的贴在身上,肌理线条若隐若现,一头墨发凌乱的东倒西歪。能见度低的夜幕下,男人一双深黑的眸子静静的眯了起来。
阿强下车站到了他的边上。
静静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朝山上走去。
他伟岸的身姿,如乔木般修长挺拔。
靠在碑前早已经哭累了的罗春雨靠在碑前,一动不动,好似已经睡着了。
笼罩在黑暗中的墓地阴森恐怖,呜呜的风声穿过一座座坟墓,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翟一池在杨一应的碑前找到罗春雨。
她一身黑衣,静静的靠在碑边,一动不动好像已经与碑容为了一体。
“小雨?”
他蹲在她的面前,轻轻的推了推她。
头垂在她的脸上,他用手轻轻的拔开。
看到她睁着眼睛,心里莫明的一阵疼痛。他将她的头扣到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我们走吧,已经很晚了。”
一片阴森的墓地里。
罗春雨靠在他的怀里,突然疯了一样的大笑了起来。
“我们还可以走,可是他留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了,如果我也走了,他该多寂寞?”孤零零的一人个躺在这里,等着人们将他遗忘。
“我不要你管,你滚——”
狠狠的推开他的怀抱。
下雨地滑,他被狼狈的推倒坐在地上。
“小雨……”
她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嘶吼:“不要叫我的名字——”
“我让你滚——”
不被信任的无力让翟一池对罗春雨无从下手,他无可奈何的抿着唇,这种时候她因为悲伤,根本就不理智,他不能跟她计较。
可是,他还是受不了的难过起来。
“小雨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有些话你是要负责任的。在说前,最好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的死,说句不好听的,是一种解脱。对于曾经的杨一应来说,那样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睡全依懒别人,你知道这些他来说,比死更让他痛苦。”
“你给我住嘴——”
她不要听,她不要听。
捂着耳朵一直摇着头。
“小雨……”
翟一池捉住她的手,强迫她听自己说。
“让他安心的走吧,你这样一直呆在这里对他来说,不是在为难他吗?以后我会照顾你跟孩子的,我们和好吧。”
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过吧。
黑暗中,他目光恳切的望着她。
罗春雨却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露出巨大的骇意来。
“孩子?什么孩子?你是说亦心吗?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你就不要痴人做梦了。”
她的情绪很激动。
在寂静的山里伴着风,回音传到很远。
“就因为她跟你长的像,所以你觉得她是你的孩子,太可笑了,我告诉你——她就不是你的孩子。”说完,她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翟一池心痛如绞。
“小雨,是阿应告诉我的。”难道还有假吗?
罗春雨一直笑,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
“小雨——”
她倒下时,翟一池发出一声厉吼。
搂着她软软无力的身体,他声音像走调的唱片。“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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