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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我是恨你


翟一池的秘书是一位德国留学回来的外省女孩,名字叫张晓晓,人长得不怎么漂亮,戴着一幅大大的黑匡眼镜,总是冷着张脸,行事到是一丝不苟。

        接到翟一池电话时,她安排了车子,也准备了衣服送到了罗春雨陈旧的小区楼里。

        翟一池收拾好下楼时,助理在边上将全天的行程汇报完,中途还特意提到了姚董每周二的会议。

        “时间就安排在下午两点,您必须出席。”言罢,秘书合上文件夹。

        推了推眼镜,张晓晓望着翟一池。

        “林有汉在外省的几个项目可能要烂尾了,这样江河可能会受到连带关系。从那边传来消息说,林总打着你的旗号四处走动,若不是我们暗中截胡,差点前面所做的全功尽弃。”

        翟一池一宿没怎么睡,太阳穴突突的直跳。

        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漫不经心的说:“A市那边关于林氏企业下面的项目你通知那边收手,让我这位岳父松口气吧。”

        张晓晓抬头扫了眼边上的男人,又飞快的敛下眸子。

        “是。”

        因为头痛,揉着太阳穴,突然拿开手,说:“我这次从欧洲带回来的项目设计交给MG的刘总,让人跟进设计,这事有点急。让他们安排我信的过的人做设计,一周后我要看到初稿。”

        “……啊?”

        向来游刃有余的张晓晓楞了楞,难得的失了态。

        这个项目还没有启动,就开始做设计了?

        好像是下半年的项目吧,现在急?

        见男人目光正看着自己,她立马回神:“是。”

        司机问翟一池是否回公司。

        他眯着眼睛点了支烟,尼古丁的味道刺激着神经,让他脑子舒服多了。丝毫没有顾及旁边呛咳的张晓晓,吞云吐雾的猛吸。

        “翟总,昨天夜里我接到医院的电话,杨先生想要见你。”

        见?

        冷冷的扯了扯唇,翟一池抽完一支烟,动作流畅的将烟蒂弹开。

        吐出一口烟雾来,走下车。

        直接将司机从车里赶了下去,一脚油门,黑色的迈巴赫疾驰而去。

        张晓晓助理与司机先生被翟一池任性的丢在了路边上。

        ……

        罗春雨上班的第一天,HR给她安排在设计部,跟着设计部的总监柏洁燕。

        坐在办公桌后的柏洁燕是个刚满三十岁的年轻总监,她剪着利落的齐耳短发,衬着两颗圆润的珍珠耳环格外夺目。

        凌厉的五官里,一双灵动的眼睛最为突出。

        又大又圆,里面透着聪明与睿智,及丝丝刻薄。

        她简单的翻了翻罗春雨的简历,才抬起头来。

        “先坐。”

        罗春雨依言坐到了柏洁燕的对面,目光沉静,面露柔和,不卑不亢的回视着她,显得落落大方又不失礼貌。

        “我看过你的简历,不怕你生气,我特意让HR的同事打了电话去你留学的学校,确认了你是在美国高校就读过。甚至找到带过你的教授,让我很意外,他对你赞不绝口。在校的成绩更是令HR的同事尖叫,你很优秀,让我心服口服。”

        话峰一转,柏洁燕说:

        “回国已经一年有余,这一年里你单独自己接私活吗?”不然,她不觉得一位在校就出色的设计师会游手好闲,四处愰荡。

        “在S市设计公司数我们排第二,第一是江河国际内部设计团队,他们参与过国内多个著名大项目,他们的翟首席就是个青年才俊,今年刚刚动工的安平大厦他是主设计师。今年春季,还被欧洲提名,财经报上有他的大篇幅报道。”

        “自然,我们屈居第二,也做过很多大项目,甚至承接部分江河的项目。”

        罗春雨算是听出来了,这位总监相比薇薇姐问话要隐晦的多。

        说来说去,就是在套她的底细。

        “这一年我没有参与任何设计的工作,也没有接过私活。我面试的设计图你应该也看过,那确实是我设计的。你可以登陆我在美国学校的校网,里面有我多个在国际上夺得名次的转载。”

        “虽然我没有实战的经验,但是我相信我肯怒力,我就……”

        “停——”

        因为她说这一年里没有做过设计,这位总监似乎有些不快。

        她修剪有型的眉头微蹙。

        “我这里要的设计师不是口齿伶俐的……”

        “咚咚——”

        敲门的声音打断了俩人的对话,一个年轻的女孩从门头探进一个头来。见自己的举动吸引了办公室里人的注意,这才怀抱着文件走了进来。

        甜甜的叫了声:“柏总监,刘总让这位新同事到他办公室里去一趟。”

        原来是找罗春雨的。

        在礼貌上没有柏洁燕的吩咐,罗春雨一时不敢贸然的离开。

        想来,第一天自己算是惹到这位总监不高兴了,虽然她也很莫名其妙。

        “既然是刘总找,那你先过去吧。”

        罗春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前来叫她的女孩被柏洁燕给留住了。

        帮她们带上门的时候,她听到柏洁燕这样问:“这个女的跟刘总是什么关系?”

        令罗春雨没有想到的是,第一天上班,既然被安排去机场接人。

        “小罗啊,你会开车吗?”

        车她很早就会开了,只是在美国开了几年,这次回来,驾照还没有来的及送去公证。“现在国内的政策我还有很多不懂,我之前的驾照公证后,在美国使用……”

        “有就成。”

        一锤定音。

        刘总摸了摸光洁的脑门,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塞到她的手里。

        “拿着,去机场给我接一个人。”

        她是来做设计的,接人这种事不是由司机去做的吗?

        怎么成她了?

        虽然有很多疑问,罗春雨非常珍惜现在这份高收入,对口的工作。

        拿着刘总奥迪Q6的钥匙在停车场一通乱按,找到车就去机场接人。

        ……

        医院里,杨一应在医护人员的眼里,只是一名脾气古怪的病人。

        谁都不会跟一个病人计较。

        没有了护工,护士不免一天要多到他的房间里看两次。

        对于这位年轻又帅气,遭遇不幸的男人,年轻的护士对他痴迷又遗憾。多好的一个人,听说有着国外的高学历,曾任职在世界银行。

        前途不可限量,却突遭横祸。

        真是天妒英才。

        护士摇了摇头走出房间。

        却与推门而入的一个男人面抵面。

        毫无防备印入眼里的男人高大、挺拔,英气,矜贵,气场慑人。

        睥睨的冷眸,好似一汪上好的墨玉,清冽中似乎透着香气,让人痴迷心生荡漾。

        咽了咽口水,护士愣愣的回不了神。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男人刀削斧凿的脸,高挺的鼻梁将整个五官分配的如远山近黛,紧抿着的唇矜贵沉着,菱角分明的轮廓线条恰到好处。

        他清冷的眼睛像黑洞般深邃,只一眼便吸住了人的灵魂。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般,在耳边‘蓬——蓬——蓬——”的响。

        好帅——

        男人英气的眉心微动,一抹不耐跃然眼前。

        护士脸上一臊,羞红一片。

        翟一池面色微沉,眸低闪过一片厌恶,他绕开护士,朝里面走。

        “出去把门带上。”

        男人冷冷的命令后,便与她错身而过。

        低沉的嗓冷令人神魂颠倒。

        护士红着脸颊,羞涩的走出房间,关门前还十分不舍的多看了两眼这个格外出众的男人。

        杨一应身不能动,耳朵却是没有问题的。

        当他听到翟一池的声音时,毫无知觉的身体神经性的痉挛了一下。

        “……你?”

        他看着居高临下站在床边的男人,眼里闪过不可置信。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男人会走进自己的病房,站在自己的床边。

        多少年了?

        至少有六年没有见过彼此了。

        他比年少时更沉稳淡漠了。

        而自己却躺在床上,四肢不能动弹,连自理都做不到。

        一股难堪使他涨红了脸。

        “你来做什么?”

        翟一池没有急着回复他的话,在病房里扫视了一圈,似乎想找把椅子坐下。除了旁边没有铺的空床位,就只能坐在杨一应的床上。

        房间里静悄悄的。

        深黑的眸子扫过杨一应的身体,最后扫到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脚上,因为长时间不走动,指甲长了很多没有修剪,骨节分明,皮肤下面的经络清晰可见。

        说来,杨一应跟自己同岁。

        幼时没有父亲的杨一应长年寄住在翟家,与自己同吃同住,上同一所学校,有同样的爱好。

        他们俩人连身高都长的一样。

        如今他就这样躺在医院里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

        “后悔过吗?”

        目光最后回到了杨一应的脸上。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的人,不错过他脸上闪过的任何神色。

        杨一应眸子一缩,唇紧紧的抿着。

        翟一池冷笑:“联手把我送进监狱,就以为你们从此可以高枕无忧,相爱一辈子?”

        “那你怎么不站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一直毫无尊严的躺着?

        既然一起背叛我,为什么不好好的过日子?

        “我今天给你带了样东西,你知道吗?”

        “你真要娶林氏的女儿?”

        俩人一异口同声的出声。

        翟一池眉心微动,没有想到他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人也没有闲着,连他要娶谁,是那家集团的都知道。

        “啪——啪——啪——”

        三声不轻不重的掌声响了起来。

        望着床上的已经不再意气风发的杨一应,他冷声道:“不甘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娶她吗?”

        杨一应没有理他。

        翟一池接着说:“我记得你曾经似乎喜欢过林青青,对吧?”

        “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一样好东西。”

        这时杨一应才看到,翟一池从进门起,手里就拿着一个小型的移动盘。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将移动盘外接,不知道怎么拔弄了两下,就有声音传了出来。

        然后,杨一应看到一只黑色的手机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从里面传来的声音及看到的画面,令他略显病态的脸颊潮红,愤怒。

        “舅舅,几年不见你的心里越发的扭曲了,连自己跟女人上床的事都拍下来供人欣赏。”

        “错,这个男人不是我,但这个女人却是你喜欢的林青青。”

        杨一应眸子一缩,面部肌肉都抽搐了。

        “她不是你未婚妻?”

        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来。

        看着他不能动弹,却想揍自己的神色,翟一池笑了起来,这个笑不抵眼低,是一个很表面的笑容。

        “说来,你躺在床上这么多年,她来看过你吗?”

        他从床边站了起来,踱步到窗边,阳光照在他清俊的脸上,像在皮肤上渡了一层银,白茫茫一片。

        “你想见我,无非就是知道了支付你药费的人是我。其实不瞒你说,一直以来支付你药费钱的人都是我。”

        “不可能,明明……”

        翟一池回过头来,对着他笑的讳莫如深。

        看着他晃了晃手指,一脸笃定的神态,杨一应突然就住嘴了。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瞪着他。

        “你以为是林青青让我为你付的费吗?”他一言就道破了杨一应心中所想,讥讽的嘲笑着他:“到现在还觉得林青青是个好女人?”

        “为你的医药费付出代价的是另一个女人。”

        一个很傻,又让自己恨着的女人。

        杨一应心里一骇,一个倔强又苍白的笑脸闪过他的脑海。英气的脸颊一僵,目露不舍的问:“你对小雨做了什么?”

        “没有做什么,就是一些能让她快乐的事。”

        看着杨一应因为罗春雨而闪过不舍的神态,刺的翟一池的面目僵硬了起来。

        能够清楚感觉到翟一池隐含的怒气,杨一应蹙着眉头,不确定的问:“你让她做你的情人?”

        他的话取乐的翟一池。

        “错,她连情人都不配。”

        顶多就是卖。

        事后钱货两清。

        “翟一池你不是人,当年她并不想让你做牢,她是被逼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你知不知道她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给你把孩子生下来,需要多大的勇气吗?”

        “她的爸爸罗盛明是你送进监狱的吧?我猜小雨绝对没有求过你,让你放了她爸爸,对不对?”

        那又怎么样?她有脸求我来救她的爸爸吗?

        如果当年不是罗盛明一口咬定,就是他强|暴了罗春雨,他又怎么可能那么被动。

        再说,他愿意坐牢,如果这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可是,为什么孩子……

        不对。

        翟一池眸子一动。

        转向床上同样愤怒的杨一应。

        他刚才说什么?

        罗春雨冒死生下孩子?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杨一应哈哈大笑,这些年,他一直睡在这张床上,再不是从前那个温润如玉,又玉树临风的杨一应了。

        他像疯了一样,疯狂的大笑。

        “翟一池你真是个小人,我从来没有跟你抢过罗春雨,更荒谬的是有谣言传我们曾在一起过,那都是骗人的。我跟罗春雨分别在美国的两个不同的州,她为了省钱,住在最混乱的黑人区,那里鱼龙混杂,时有枪杀案发生。你想过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婴儿,是怎么过的?”

        那时的她根本就没有上学,边工作,边照看孩子。

        她的文凭跟证书,都是把亦心送回国内,才开始学习的。

        “你说什么?”

        ……

        机场的大厅里广播不时的叫着航班的时间。

        罗春雨在车子后面找到了一张写着大大ben字的牌子,想来刘总早就准备好了来接机,临时让她来的。

        机场大厅里,高高举着牌子,站在法国刚刚飞来的一趟航班出站口。

        大量的人潮从里面涌了出来。

        她猜想今天接的人应该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法国人。

        因为刘总面露尴尬的在办公室里对她说:“在你简历上看到你会法语,我这个英语都不怎么流利的人,肯定跟对方交流不了,这事就算我摆脱你了。”

        可惜她期待的对着每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们都与她擦身而过,并没有一个人朝她走来。

        眼瞧着人越来越少。

        难道牌子拿反了?

        她把高高举起的牌子拿到面前确认,没有反。

        可是,里面的人几乎全出来了,怎么这位外国人还没有出来?

        难道是信息有误?

        “牌子应该是这样举起来的。”

        一道清爽暗沉的嗓音低低的在她的耳边响起。

        接着,手中的牌子也被对方拿去。

        罗春雨惊讶回头,印入眼帘的并不是什么金发碧眼的法国人,而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就连圆润的口音都是S市的。

        她面色一僵,尴尬的准备道谢,却因为男人的一个嘲讽的笑生生的顿住。

        “你……”

        “我怎样?”

        男人一把捉住她指着自己的手指,紧紧的握在手心里,英俊的脸不怀好意的凑到她的眼前来:“叫哥哥。”

        是了,父亲二婚的翟佩兰有俩个儿子。

        大儿子杨一应,小儿子杨一川。

        说来,这个杨一川与罗春雨同岁,小时候他们关系很亲近。在一个盘子里抢吃的,为抢遥控撕打在沙发里面。

        学校里,罗春雨甚至还帮他给人送过情书。

        在家里俩人因为做错事,会在大人们面前相互包庇,如同一个战壕里的队友。

        罗春雨第一次来月事,卫生棉还是只有16岁的杨一川到外面买来递到厕所给她的。

        他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疏远的呢?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

        杨一川去往法国这件事她是在放学回到家里才听说了。

        这一别就是七年。

        “罗春雨你老了。”

        “啊——”

        头皮突然一疼,罗春雨白着脸捂住头,一双大眼睛怒瞪着杨一川。

        杨一川对着手中的一根发用力一吹,直接就飞到了罗春雨的脸上。“白头发。”

        罗春雨来机场是有任务的,被杨一川一打岔,可能这位叫Ben的外国男人正在机场里迷路,甚至是四处找她。搞不好,已经打电话到MG去投诉她了。

        出机口已经拉上了隔离带,根本没有人再走出来了。

        一股绝望油然而生。

        夺了杨一川怀里的牌子,她生无可恋的瞪了他一眼。

        “杨一川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离我远一点。”现在被他害惨了。

        杨一川薄唇挑起一个嘲弄的笑来,柳叶型的眼睛深邃锐利。

        他对着罗春雨说:“我不讨厌你。”

        罗春雨一楞,看着他。

        这几年俩人分隔在两个不同的国家。

        大家都长大了,有些仇恨可能是淡了。

        家逢大变,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

        听到杨一川这样说,她的眼睛突然就红了,眸中冒起一层雾气,紧紧的咬着唇,生怕自己哭了出来。

        “哥……”第二个‘哥’字还没有叫出来,杨一川就冷冷的打断了她。

        “我是恨你。”

        对,他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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