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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章


昨天他们睡的晚了,起的也晚了,陈妄就开车去送她上学,甚至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上早读课的时候班主任来了教室训话,安排了几项班干部的事和和几个学习的问题。

        “最后一件事,大家今天晚上十二点以后不要喝水,明天早上提前到校半个小时,不要吃早饭,方便体检抽血,明天温度可能比较低,你们可以在里面穿的薄一点的,套一层厚外套。”

        说完,班主任就让学习委员把体检单发了下去签名。

        许负坐在最后一排真真切切的听清楚了,明天要体检。

        她身上这些痕迹可不会在一天晚上就全部消失。

        倒血霉了。

        其实也怨不得班主任说的突然,她跟陈妄在一起以来,身上就几乎没干净过,每次他都要命的啃。

        再怎么样,第二天该体检还是要体检。

        体检是按入学时的学号排的,许负是半路被塞进沄市十一中的,学号被排在了最后一个。女生在前男生在后,谢图南就紧挨着她站着。

        抽血的前面不止有医生和护士,还有帮忙记录的学生,学生被分成了几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轮到许负。

        走到前面,她老老实实地把外套脱下来,把里面的袖子挽了起来。

        抽血的护士和旁边记录的学生看见她的胳膊一下子顿住了,整条胳膊没有一块好地方,不止是吻痕,还有各路伤痕。

        “你……”护士犹豫了一下,“我找不到你的血管,另一条胳膊呢?”

        许负把那条衣服的袖子放下去,把另一条卷起来,还是同样的伤痕累累。她把那一条胳膊伸出去,轻声说道,“你扎这里吧,这里抽过血。”

        护士看过去,果然一片青紫,还有一些针眼在上面。

        倒还真巧了,这是赵医生给她测血常规的时候抽的,也是费了很大劲才找到的血管。

        抽完了血,就该去测视力心跳脉搏什么的,这些事对她也都没什么,起码不用往上撸袖子,别人也看不见下面的乾坤。

        谢图南还是在她的后面,上楼的时候就扯住了她,“你胳膊上怎么回事?”

        许负从他手里挣脱出去,对他没什么好气,但也说不上是坏,就那么平平静静冷冷清清的。

        “你爸打的。”

        谢图南顿住了。

        他也应该猜到了,不是他爸打的还能有谁,她的那个把她捧着手心里的野男人吗?

        一转眼,许负已经快步走了上去。

        他不止看见了伤痕,他也看见了那些成片成片的,紧紧压在他伤痕上面的吻痕,像是要把那伤抚平一样。

        那天家长会,也是那个男人来给她开的。

        他还是没弄清她消失的那十二天里去干了什么,但他可以察觉到,她回来以后不一样了,那种说不上来的,由内而外的感觉,像是换了一个灵魂但还是尽力保持着原有的习惯一样。

        怯懦了,悲怆了,没底气了,没所谓了,没希望了。

        她好像一座孤岛,自己和世界隔绝开。

        许负抽烟避人的这个习惯还是没改,在上楼之前就先在楼下抽了两根烟才进的楼,顺便还喂了楼下的流浪猫两口吃的。

        等电梯的时候,电梯停在了十六楼。

        门缓缓打开,许负看见张太太和另一个邻居从里面走了出来,张太太带了一条围巾,看见许负后热情的和她打了招呼。

        她也同她们招了招手。

        许负不知怎么的留意了一下那条围巾,白色的,末端坠着点流苏,但现在怎么说都不是该戴围巾的季节,缠在她的脖子上有些突兀。

        像是裹住女孩的小脚的白绫。

        陈妄没有在家,她就去看了楼上的金鱼和乌龟,还活着。

        许负给它们喂了点食,从十七楼的窗户上往下看,觉得自己也是被困在玻璃缸里的鱼,永远都无法逃脱,逃掉的那一天,就是死期来临的那一天。

        盘角曲四,劫尽棋亡。

        正想着,楼下的门忽然被打开了,许负依旧没有转头,贪恋地望着窗外。然后是脚步声,脚踏在楼梯上的声音,再然后,是他的气味。

        陈妄把她环在怀抱里,眼神也落向窗外,落向她目光所及之处。

        鱼缸,水,鱼。

        “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条鱼会不会逃出去。”

        陈妄笑了:“它为什么想逃,有食,有水。”

        许负也笑了:“是啊,它不会逃的。”

        他开始吻她了,许负转过身,把自己奉献给他。

        十月过后,彻底进入了冬季。

        冷风扑簌的吹拂,摇晃着光秃的枝桠,似要把上面迟迟不肯落下的枯朽的树叶给吹下来。

        许负裹了一件厚外套,把自己整个都缩在衣服里,一点风都吹不到她。

        班里已经到了不少人,照以前的话,现在都已经该读书了,但今天都在三三两两的聊着天,看见许负来,瞬间闭了嘴。

        “哎,她来了,别说了。”

        “要不,问问她吧,看着她不像那样的人啊。”

        “问什么问,就算那些照片是假的,视频总不可能是假的吧,有的人表面看着比谁都清纯,背后说不定怎么骚呢。”

        许负抬起眼睛看着他们,扫过一眼,又低下了头,趴在桌子上睡觉。

        谢图南走了进来:“聊什么呢?”

        有人开始招呼他。

        “谢图南,你不知道啊?”

        “什么事?”

        “就是许负的事啊,学校里都传开了。你看看,就是这些。”

        谢图南接过那个人的手机看着,是一个视频,视频里的许负上了一辆豪车。他记得这个视频,就是他拍的。

        “还有呢!”

        那个人的手往右划了一下,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许负和一个男人,男人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腰,低头吻着她。

        是那个男人。

        “那男的得二十多了吧,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人啊。”

        “那次体检的时候我就看见了,胳膊上都是……”

        谢图南一把把手机扣在桌子上,站起来朝许负走过去,提着她的衣服就把她拽了起来。

        许负猛地惊醒,惊恐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跟我出去。”

        谢图南不等她答话,扯着她就走了出去。

        “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许负愣住了,皱着眉,又问了他一遍:“你说什么?”

        谢图南恼了:“我说,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被他包养了?”

        许负看着他,仔细辨别着他说的话。

        包养,好像是这关系。

        她闭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话呀,你哑巴了吗?”

        教室里已经有人探头出来看了,许负还是呆愣在那里,不承认,也不否认,一句话也不说。

        “你看见了吗,脖子,脖子上啊!”

        谢图南听见门里面的人的声音,扯了一下她的衣服,轻而易举的,他就看见了那些成片成片的痕迹,在脖子下面一点,遍布着红紫色的吻痕,像是新添不久。

        许负被他们质问的目光团团困住,她的思想离开了这里,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她也是被他们这么看着,瞧着,问着的吗?周媛也是吗?

        她只是被传被人包养,可是她呢,她的□□在人和人之间流传,她要承受质询嘲讽的流言和目光,然后被逼的跳楼自杀。

        身后的声音还在不断继续着,她一个字也听不懂了。

        就像那一天,她跪在周媛的身边,什么都听不懂了,只能听得懂她的血流声。

        谢图南看着眼前的人,她挣脱他的手,没有回教室,径直走上了楼梯,他跟了过去。许负一直往上,直到天台,她还在往前走。

        他看着她不太对劲,猛地拉住了她,“你干什么!”

        许负像是如梦初醒一样回过神,看了看自己脚下,再往前走几步,她就要跳下去了。

        “我……”

        谢图南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扯的离边缘远了一点,“你刚才怎么了,鬼上身了?”

        “可能吧。”

        许负撇了撇嘴,刚要往回走,就又被他拉了回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和那个男人什么关系?”

        她抬眼看向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点燃,咬在嘴里,轻笑着:“我们的关系?他给我钱,我让他睡。”

        谢图南的神色猛然冷了下来,甩给她一句话就走了下去。

        “你真贱。”

        许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冷笑了一下。说的还真没错。

        回去的时候,那句话就传开了。

        “他给我钱,我让他睡。”

        当时在天台上的不止谢图南一个人,还有很多人在听他们说话,也或许是在看她的笑话,听到这句话的也不止一个人。

        是不是谢图南传出去的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既然被知道,谁又能往好处想。人言可畏,她早就明白这句话。

        她也早就被所谓的人言练了一身铁骨,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一开始她也会反抗,和沈弄一起,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渐渐的她也就麻木了,让他们去说去骂,反正自己也没有少一块肉,而且,他们也没有说错不是吗?

        可是可笑的是,那些人用以攻击自己的词汇,“私生女”“野种”,或者即将不久后会砸到她脸上的“二奶”等,和他们又有什么弊益。

        她是不是野种,是不是陪人睡觉,也没有去伤害他们什么。

        她真正伤害别人的事远不在于此。

        许负还是照常吃饭照常上课,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但那些人可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当一个“有罪”的人出现,所有的人都会变成圣人,站在高处来指责唾骂。但指摘唾骂还远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要有罪者的回应,要她忏悔,要她自责。

        许负再回到家的时候,陈妄在厨房做饭,她就上楼去喂鱼。

        手机在不停的响,好多条好友通知,验证消息写了很多不堪入目的话。有骂她的,有问她约不约的,还有人问她多少钱一晚。

        她不管那些话,翻看着学校的论坛。

        所有的视频和照片都在里面传了个遍,有她上豪车的,有她和陈妄在操场时的,甚至还有她下跪时的。

        其他的许负还不能确定,但下跪那一张,只能是谢图南拍的。

        “看着挺清高的一个人,背地里原来那么骚。”

        “知不知道,她还是私生女呢,骨子里面带出来的贱货,原来是有根呢。”

        “浪死了……”

        千人千言,一句比一句难听。

        陈妄在楼下叫她吃饭,许负应了一声,关上手机就走了下去。

        许负看着陈妄,想起手机上骂她的话,眯了眯眼,有点看不清他了。

        “怎么了?”

        “谢图南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许负顿了顿,“我说,你给我钱,我陪你睡觉。”

        陈妄停住了。

        她还是不会骗人。

        孟澄的那件事结束以后,她就再也没骗过人。

        正是因为她说的没有错,陈妄的心才扯着嗓子似的疼。

        “许负,其实我……”

        许负的心一紧,敲门声响了起来,她忙不迭地站起来,“我去开门。”

        门打开,是个二十四五的女人,长得挺漂亮。

        “你是……”

        女人笑了笑,“我是陈妄的同学,可以进去吗?”

        许负笑了笑,打开了门:“请进吧,他就在里面。”

        不等应晨进去,陈妄就从餐桌前走了过来,懒懒的问:“谁呀?”

        正说着,他一抬眼就看见应晨站在门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怎么找来的?”

        许负看他的神色不太对,便说道:“你们先聊吧,我去……喂鱼。”

        “那鱼都快让你撑死了,站那。”陈妄扯住了许负,把她揽到怀里,指了指应晨,“看见她了,以后她来不要给她开门。”

        许负皱了皱眉:“她是……”

        陈妄按着她的肩把她往回推,“先去吃饭。”

        她也不想多管,反正她也只是他的一个小情人,这女人跟她是什么关系也轮不着她管。

        见许负离开,陈妄就把应晨推出了门外,关上门和她说,防着许负再听到什么不中听的话。

        “你怎么找来的?”

        “管同学要的。”应晨沉声,“她就是你的女朋友?年纪这么小。”

        “有什么事赶紧说,还有,以后别再来这里了,尤其是别再来找她。”陈妄点了一根烟,“我以前就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

        应晨红了眼,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来把它还给你的。”

        陈妄瞥了一眼,没接,“这什么?”

        “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我把它还给你。”

        陈妄把烟按灭,转身回了房间,临了留给她一句话,“自己留着吧你。”

        走进屋里,许负还在慢慢悠悠地吃着饭,听见声音,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嗯。”陈妄坐到餐桌前,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忽然觉得特别满足,朝她解释道,“她是我前女友。”

        “嗯?”许负抬眼看他,“就是那个你唯一的女朋友?”

        陈妄点了点头:“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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