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追随我我

“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啊？”小豆丁坐在明微阳的身边，手里抱着分给他的一小块土豆慢慢啃着。

        “京城。”说罢，明微阳拍拍脚边小豆丁的脑袋，“你知道京城在哪里吗？”

        “京城……嗯……”小豆丁陷入了沉思。

        没人跟他们说过京城在什么地方，百姓提及当今陛下，更多是指指知府的方向，好像知府的后面就是京城，然后说希望那位今年让官差少收点粮食，大约这样，就能出现奇迹一样，即使税收从未少过。

        少有读书人愿意告诉无知的百姓京城是哪里，那位应该用陛下尊称，更何况是生活在这山坳坳里的村民。

        围在明微阳身边的小孩很多，也许是对比小家碧玉秀气的春枝和还在恢复的阿花，她更好看的缘故，所以吸引了不少孩子。

        但实际上明微阳没怎么跟小孩子相处过，明家还繁荣时，那些弟弟妹妹们受了家长的叮嘱，要照顾、谦让病弱的姐姐，所以更多时候是小孩子在迁就她，而非她迁就孩子。

        明家是武将世家，哪怕现在少有战乱，但明微阳确实是家族里看上去最弱不禁风的那一个。

        她看着脚边的小豆丁全都露出纠结的表情，欣赏够了才点点他们的脑袋，“京城是我们国家的首都，是权力最大的陛下所在的城市，有权有势的大官在那里都能看到。”

        “陛下？什么是陛下？”一个头束雏菊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问她。

        “陛下就是国家的支配者，土地、物品、人民，全都是他的所有物，包括小江村和陈江镇。”明微阳一边拨弄着那朵小雏菊，一边漫不经心回答小姑娘的问题。

        耳边一瞬间被惊呼包围，不止小豆丁，许多村民都在悄悄竖起耳朵听着呢。

        所以那个家伙，现在不配支配这个国家了。明微阳笑眯眯地看着脚边的小豆丁们想到。

        小江村的生活简单而单调，明微阳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翻着田地，然后回家收拾家务做菜做饭。

        他们会一边做事，一边跟身边的人闲聊，说谁家孩子是干活的好手，谁家的姑娘要嫁人了等等。

        中饭有明微阳她们的一份，各家出点食材，就凑出了一桌饭菜。

        阿花很擅长做饭，中途得了明微阳的同意，带着害羞地跟着那些阿姨去了她们家帮忙。

        饭菜的香味在小小的山坳中飘荡，这是明微阳离京后的第一顿饱饭，周围是面带淳朴笑容的憨厚村民，饭菜里夹着热情的款待。

        下午林敬海带着明微阳去了他们用来商讨要事的屋子，那些囚车里的犯人则交托大柱叔他们帮着看着点。

        林敬海一共带了七个人过来截车，他们是了解京城明家的变故后，根据朝中暗探给出的信息，最终在林航的提议下，将埋伏地点定在他生长的小江村。

        那时春枝正和阿花在京城遇上，没有跟踪经验的两人，正迷迷糊糊的按照囚车留下的车辙印迹跟上去，两拨人一前一后，恰好岔开没有碰上。

        “不才与明尚书初识落了败，承蒙尚书抬举，如今带各位弟兄听命小姐，还请小姐勿嫌吾等粗鄙。”林敬海欠身坠在明微阳的身边，低声耳语。

        明家说话不讲究繁文缛节，忽然听到林敬海说话过分文邹邹的，明微阳还有点不太适应。

        少女好奇地瞧了眼身后侧的男人，说道：“我还希望各位别嫌弃我呢，毕竟论实战和人生经验，总是比不得各位的。”

        说话间，一群人进了屋子里。

        房屋是林航家的，这间原本是他的房间，后来带着林敬海他们回来后，就把隔壁的储藏室打通，方便他们谈话。

        “您坐上面吧。”林航看看自愿站在后面的老大，心领神会地提示明微阳坐主位。

        农村的房子不大，即使将两间房都打通，也只是让他们勉勉强强进了屋，房间有一张桌子及三把长椅，最里面是林航以前睡的单人木床。

        明微阳扫视一周，然后在所有人认同的目光下坐在了所谓‘主位’，实则就是椅子稍微新一点的长椅上。

        她浅浅笑道：“吾年十五，在诸位面前，不过是一初出茅庐的稚子，很多事情都不太懂，还望海涵一二。”

        话刚落，就听到面前这些身材健硕如今努力缩成一团的男人连声反驳。

        “父亲和义父想做的事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明微阳不再谦虚暖场，转而讲起正事：“陛下忌惮明家已久，如今的下场是早已注定的，但从今往后请各位不必为此事愤懑，明家的风光是历代陛下给的，陛下想要收回自然无话可说。”

        林敬海皱眉，不解地看向她：“小姐这是为何？”

        “明家世世代代为国，承君恩，他们对陛下的衷心是不容任何人污蔑的。”明微阳目光坚定不已，“我是明家的异类，明家人绝无二心，即使陛下并非贤良，仍用自己的方式效忠陛下，但我不一样。”

        明微阳侧头，问坐在左边的林敬海，“你去过不少地方，请问有多少百姓吃得饱饭、有保暖的新衣穿又有多少的百姓家有余钱，让孩子上学学知识？还有多少百姓安居乐业，精神富足？”

        三连问，让房间里的人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面面相觑，过分的安静，让林航有点忍不住想要打破，“那是有钱有权的贵族老爷生活，跟咱这些老百姓有啥关系啊？”

        明微阳摇头，视线转向阿花，“你在京城生活，据你了解，京城中有多少人符合这些情况？”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阿花身上。

        充满了好奇的求知欲，阿花紧张地捏着衣袖，最终在春枝和明微阳鼓励的目光下回答道：“大部分是能吃饱饭的，但是京城物价贵，衣服一年买一套或者两套就很好了，至于上学……花销特别大。”

        她说完，偷偷躲到了春枝的身后。

        “我见到的，只有在县城中的百姓，才会有小部分过着阿花姑娘说的生活。”林敬海说道。

        明微阳点点头，然后看向小江村土生土长的林航，“你说说你们村？”

        被点到的林航憨憨一笑，“咱们有饭吃就够了，衣服缝缝就能穿，至于上学，俺们是农民，哪学得会啊？”

        这就是这个国家的现状，明微阳随即反驳林航的话，“只要有人教，你们就学得会，只是你们缺少这个机会。”

        “明小姐？”林敬海立马意识到她话里有话。

        “我想让每个百姓都能吃得饱饭，想买新衣服就买新衣服，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有平等求学的机会。”明微阳双手撑着桌子站起，“你们没有人回答第三个问题，但是我希望之后安居乐业、精神富足成为百姓习以为常的生活！”

        就好比她的祖国，她的故土。

        这里的国不是她的国，她的家已支离破碎，但是没关系，她会建立她想要的国家，有国，有家。

        她的一番话好比天方夜谭。

        明微阳微微抬头，傲然地注视着这间小房子里的所有人，“你们愿意陪我博出这个未来吗？”

        你们不是为了明家复仇跟随我的，你们是为了这个美好的理想，而站在这里追随我左右的。林敬海他们接收到了来自明微阳话语下的隐晦信息。

        春枝和阿花握着彼此的手，不知为何，眼眶抑制不住的湿润了起来，她们看着明微阳自信而坚定的面庞，心脏怦怦热烈地跳跃着。

        “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福浪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眸。

        “我知道。”明微阳露出今生最真实的笑容，嚣张而肆意，“我觉得那把龙椅应该我来坐，昏庸无能之人应该下台，你们说呢？”

        林敬海他们想过跟随素未谋面的明小姐后的生活。

        也许是隐姓埋名，保护她一生，也有可能是为了家族的冤情，倾尽一切求个清白。

        但万万没想过，她想要追求的理想和野心这么庞大，大到要改朝换代，自己做这个国家的主人。

        不愧是明尚书和明太尉的女儿，身上属于明家人的血脉和骄傲从未消失过。

        或许这么做很快就会失去生命，但这条命本来就是明家人救下的，为了明小姐的理想和野心死去，倒也值得。

        他比谁都渴望一身才华有所施展，于是率先下跪，“鄙人不才，唯有一身拙劣学识，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春枝紧随其后，她一出生就跟随小姐左右照顾她，所属权是小姐的，小姐说的话、做的事，在她看来就是唯一正确的指标。

        她什么都不怕，只怕小姐不要她了。

        阿花跟在春枝后面跪下，她憧憬着明小姐说的未来，但对阿花来说，最重要的是明小姐救下了她，让她摆脱糟糕的过去。

        她短暂的一生，浅薄的自我告诉她，有恩就要报，所以她决定离开京城，去救明微阳。

        会有人拒绝吗？事实是没有，屋子里只剩下明微阳还站着。

        明微阳所说的美好未来他们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实现不了也没关系，但一生何其荣幸，能够遇到一位明主？

        能让一身抱负有用武之地，已是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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