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凤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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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王公子灌了茶，接过手下递得金丝手绢蹭了蹭嘴。
他见茉莉花丛中人头攒动，而另一侧凤仙花亩却没几个老板进去，有些不悦：“茉莉走了多少货？”
领事的小厮脸上浮出为难之色：“这王公子，茉莉是李公子的花牌，恕小的上头有令，无可奉告。”
王公子脸上白肉一颠：“哼，那小子走狗屎运。那今日我的凤仙走货如何？”
领事小厮立即翻出账本给王公子过目。
岳无疆和陆青遥为掩人耳目，往花田深处挪动，见凤仙花田的高处，插着一杆金丝绣的大旗，上头一个“王”字一目了然。
他们大概看明白了，这山庄的鲜花生意竟还效仿赌坊下注。
公子们给哪种花投银子，插旗给牌子，算是包下了这种花的营收。
至于是赚是赔，得经天色雨水、时年收成、风尚时兴各方考量，可谓是各安天命。
恐怕投进去银子还不能永久地把自家旗子插在此处，应该是按年更换的，岳无疆根据自己那点鬼混经验推测。
“哎。”岳无疆轻轻喟叹，“凤仙花色满，做胭脂艳俗得很，只青楼女子与戏子上妆适用。可它又价高，伶人大多出身贫苦，大多会选月季替代，自然不好卖。可若要做香，凤仙味还淡，鸡肋啊。”
他一言难尽，用余光扫了眼外面的胖公子。
岳无疆对这个王公子算了解一二，就是一人傻钱多的货，没什么本事，平时爱瞎折腾，做梦都想出人头地给他老爹看。
八成是见凤仙花定价高，觉得能赚一笔，才在此插了旗。
陆青遥听他这么说，没吝啬自己的轻蔑：“习武功夫三脚猫，原来是心思全花在花街柳巷了，活该做手下败将。”
岳无疆咂舌：“二堂主这话说出来不觉羞臊吗，谁是谁手下败将，明眼人一看便知。”
明知陆青遥是个火折子精，一点就着，岳无疆忽然还来劲了：“你小徒弟没跟你说过吧，你我比试，他可一直是押我赢的。”
“什么？”陆青遥一下就怒了。
岳无疆噙着笑得寸进尺：“你以为他只会掉书袋啊？二堂可是养了只小白眼狼。”
“你！”陆青遥咬咬牙，忍不住又想拔刀。
“砍我。”岳无疆激道。
他这样说着，余光里的胖子正踱步往这边过来了
岳无疆眉眼弯起，陆青遥见他不怀好意的目色里有灵光闪过。
还没等陆青遥反应到不对，岳无疆便在陆青遥瞠目结舌下，一旋身将自己“摔”倒在地——
“哎哟。”
配以一声痛叫，成功引得人人注目。
“小姐息怒，属下知错。”岳无疆语调是万分委屈，面巾外一双眼居然睁圆了，茫茫然眨了眨。
他眼尾微微下垂，叫人看着像条可人怜的落水狗。
陆青遥傻眼：“？”
岳无疆可怜见地叫：“小姐有所不知，凤仙花浑身是宝甚有妙用，不比茉莉差。”
声量和时间都掐算得刚刚好，王公子正好落步到跟前。
只见那王公子果然看过来，眉毛一动：“你说什么？凤仙有何妙用，倒是说说”
他居高临下的视线随意扫过岳无疆，正要落到“打人的”陆青遥身上，突然神情一顿！
胖公子瞳孔微张，眼神抻直了：“你你你，岳岳岳”
陆青遥很快反应：“穆江，起来。”
穆江二字咬得尤其重。
她趾高气昂转身，朝一旁的王公子抱拳：“下人没礼教，我管教一番，见笑了。”
“你是哪家丫头，见王公子还不行礼。”王公子身后的小厮叫道。
王公子斥道：“退下。”
又转脸盯着岳无疆看。
看了一会儿，八成是觉得自己眼花，抬手揉了揉。
陆青遥出声：“穆江，方才公子问你话，怎么不说了。”
岳无疆有些艰难地撑着腿站起，朝王公子弓了弓腰：“是。这凤仙花在小人的乡下老家，又被叫做指尖小桃红，家里姊妹每年凤仙花最盛的季节，就会采来磨成泥，配以这个配方”
岳无疆意有所指看了眼周围：“王公子，借一步说话。”
那王公子大概是个缺心短肺的，居然还真信，他嘿嘿笑起来：“你们跟我来。”
然后大摇大摆领着他们出了花田。
小厮面面相觑。
王公子优哉游哉将他们领进一处歇脚亭：“行了，现在可以说了。”
他鸟笼里的红嘴绿鹦哥似是好奇主人身后跟得是什么人，转着眼珠打量了一会儿。突然，它振翅蹦跶，飞上脚架，欢实地嚷嚷起来：“再叫，再叫把你送丐帮做叫花鸡！”
三人皆是一愣。
岳无疆暗道坏了。
这破鸟。
三年前还没进闻风寨时，姓王的每每拎着这破鸟出来花天酒地，岳无疆最不待见的就是它。经常是一人一鸟吵得不可开交，岳无疆趁没人时，没少数落这只鸟，经常扬言要把它送丐帮。
他谨慎地瞪向那只鸟。
鹦鹉叫得更欢了：“世子要吃叫花鸡，世子要吃叫花鸡。”
王公子猛地一回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岳无疆。
陆青遥心下骇然，没作他想，眼疾手快一个手刀劈了下去！
王公子白眼一翻，摇摇欲坠，被岳无疆忙不迭接住了：“”
“你怎么把他打晕了！”岳无疆一言难尽。
陆青遥：“他发现你了。”
“”岳无疆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眼熟的小瓶子。
是昨日陆青遥没收的虚幻散。
岳无疆用“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瞥了陆青遥一眼，牙疼道：“我本有应对之法。”
陆青遥缩了缩手，“你也没说啊。”
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警惕地扫了眼四周，然后瞪向那只罪魁祸首：“畜生，什么破鸟。”
在这一点上，二人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岳无疆没再看陆青遥，手下动作飞快，挑开虚幻散的木塞，在王公子鼻息下晃了三晃，又掐了一会儿他的人中。
等了片刻，王公子悠悠转醒，惺忪的眼皮半撑开，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王公子，您方才累了，说要坐下歇会儿。”岳无疆的声线里带着蛊惑，叫人听了直犯迷糊。
陆青遥意外地看过来。
这是什么邪功？她讶异的挑起眉毛。
只见那王公子呆愣了片刻，靠在亭中的红木柱子上，点点头：“今日天热，是有些乏。”
岳无疆从善如流道：“近来暑气重，王公子可要保重身体。”
鹦鹉临时又要插嘴：“暑气重！暑气重！”
陆青遥看着它就气不打一处来：“闭嘴！”
她这一出声，才引得王公子回了神，抬手拍了一把脑门：“你们是哪个铺面的？方才说到哪了？”
岳无疆心里自有计策，便托出了一半实话，恭敬地一拱手：“回公子，这位是我家郡主，今日前来，实不相瞒是另有其事要查。”
陆青遥一震。
什这跟来时计划的不一样！
不是要私访吗。
“郡主？我不曾听说京城有什么郡主！可是定北王陆将军家的？”王公子整个人都醒了过来，一个激灵，站起来道：“可是那位与岳侯府有婚约的郡主？”
陆青遥：“你能再大点声吗。”
王公子手忙脚乱搓了搓自己白胖圆润的脸盘，鞠了一礼：“抱歉这，郡主，我”
这跟京中传得不一样啊，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陆青遥的腰。
然后又鞠了一礼：“敢问郡主引在下出来是何意？”
岳无疆：“方才说到凤仙花，我家郡主自然是有法子让你生财。”
陆青遥不可思议地看向岳无疆。
这厮在胡说什么？
岳无疆没事人似的，继续笑言：“我家郡主想请王公子去府上坐一坐，生财之事，需得慢慢聊。”
王公子疑惑地眨眨眼。
陆青遥无法了，只得顺着岳无疆的话说：“是，走吧。”
她倒要看看岳无疆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王公子在京城公子圈里是出了名的没城府，跟谁喝上三顿酒就敢谈心交底，这也是岳无疆敢这么直接了当的原因。
岳无疆一步一步把人忽悠进来，最后道：“不过王公子还请保密，这法子，我家郡主可是只同您说的。”
王公子迟疑了一会儿，还没算太傻：“郡主为何帮我？”
岳无疆叹了口气：“想必您也知我家郡主同岳侯府的亲事。岳小世子遭遇不测，我家郡主在北境听闻此事，悲痛欲绝，正是为此事而来。她曾听世子说过，京城有一好友，是王昌如王丞相家的公子，想必就是您了。”
“啊哦。”王公子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被岳家那眼界颇高的世子划到“好友”这一波的。
他惯爱与人吃酒，处处与人交心，但他深知京城里这些个望族一个个都是精细鬼，都嫌他蠢笨，没人真把他王得宝当挚友。
眼前这侍卫打扮的下人，一番话叫他好不动容。
王公子当即就红了眼：“世子真这么说？我都已经三年没见过他了，他竟还惦记着我这兄弟。听说他是进了江湖潇洒去了，谁曾想，这刚回来就遭此不幸。”
陆青遥就那么冷眼看着岳无疆舌灿莲花，没一句实话：“公子节哀，这不我家郡主也来找您，想打听打听那未过门的夫君。”
王公子伤感地看向陆青遥，眼神里带了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郡主也节哀，王某必定知无不言。”
成了。
岳无疆噙着笑，微微挑动了一下眼尾。
他看向陆青遥，大抵是有邀功的得意。
但陆青遥不知怎得，突然没什么好脸的别过头去，倒是对王公子客气了不少：“王公子，今日回去后你方可随时来将军府找我，将军府的府卫不会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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