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共生眼

“一定是你，我不会看错的。马车上，你渡了我一口真气，缓解我身上的痛楚，我很感激，真的。”见解青舟不说话，祁冬音轻声说。

        解青舟愣了半晌，问祁冬音：“你不在意我赐你二十七铁钉之刑，把你变成废人的仇；反而在意我渡你区区一口真气的恩情，为什么？”

        祁冬音潇洒地一笑，“师父，你我之间哪里有仇？我被赐二十七铁钉之刑，存粹是因为我养魑魅蛇。祁冬音敢作敢当，我既然养了魑魅蛇，又决意要护它，那么无论什么惩罚我都敢接受。师父照规矩行刑，与我有何仇怨？”

        解青舟心想：他这个人，有恩必报，敢做敢当。自己养魑魅蛇导致挨了酷刑，他从不把责任推脱到其他人身上，他才十八九岁，但比起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反而活得更有担当。

        “师父，你渡我真气，是因为心里有我，是不是？”祁冬音非常直接地问。

        旁边有个石凳，解青舟站在石凳上，居高临下地挑起祁冬音的下巴，轻轻刮着他的下巴，说：“是。”

        祁冬音笑了。

        这时正是中午，气温有些燥热，解青舟没忍住，放肆了一把，捏着祁冬音的下巴吻了上去。

        祁冬音虽然眼盲，但吃了魔灵后身上坏死的经脉以及受的伤全好了，现在身强体壮。他忽然搂住解青舟的腰，把解青舟从石凳上抱了下来，两人吻作一团。

        两人边吻边发出细碎的笑声。魑魅蛇大概受不了他俩旁若无人的行为，翻了个白眼，吐槽了一句“无聊”，就游到竹林中去了。

        祁冬音坐在石凳上，解青舟心安理得地坐在了他的腿上。解青舟的手指轻轻触摸祁冬音的眼睛，轻声问：“疼不疼。”

        祁冬音用轻松的语气说：“不疼了。”

        “旁人若是受了你这样的大灾大难，要么变得消沉避世，要么变得偏激狂躁，只有你，一脸乐观。”

        “不乐观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回到过去，改写一切吗？不能啊。既然不能，又为何不往好的方向想呢？我虽然受了二十七铁钉之刑的折磨，但折磨已经过去了啊，我在二十七铁钉之刑下活了下来，这件事以后就是我吹牛的谈资了。我虽然没了双眼，但我得到了魔灵，师父，我能够感觉到我身上生发出源源不断的力量，我可以去找祁广由报仇了。”

        解青舟温柔地抚摸祁冬音的脸庞，提醒他道：“你吃了魔灵，这东西与轩辕派的真气相冲，你在轩辕派修炼的本事都废了。”

        “我知道。或许我可以用回祁家剑法。”祁冬音说。

        解青舟有些困了，她搂着祁冬音，整个人往祁冬音怀里缩了缩。祁冬音抱着她，像是抱着什么珍宝。

        “师父，什么是东海黑孔雀？你找黑孔雀做什么？”祁冬音问。

        解青舟在祁冬音怀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为什么，祁冬音的怀抱让她感到安心。解青舟说：“冬音，这件事情，我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好。”

        “一会南师兄醒来，他不认得你，不认得就不认得吧，你不用告诉他你曾是轩辕派弟子。”

        “好。”

        “小心魑魅蛇，它虽然说它已经改邪归正了，但魑魅蛇狡诈，我怕它骗你。”

        “好。师父，南师伯一醒，你们就要走，这一走，我们何时再见面？”

        解青舟也有些不舍，搂紧了祁冬音，说：“等师父从东海回来，就能再见了。”

        ……

        南枝令醒后，他身上绿火造成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解青舟给他喂了一竹筒的水，南枝令看看周围，问：“这是哪里？”

        “一位陌生居士的住处，是他好心收留了我们。”解青舟。

        南枝令走出屋，见坐在石凳上的祁冬音眼睛上蒙着黑布，系在脑后。南枝令问解青舟：“这位居士的眼睛……”

        解青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别在居士面前提眼睛的事。”

        南枝令点点头。南枝令走到祁冬音面前，向祁冬音道了谢，并夸赞祁冬音气度不凡，绝口不提祁冬音瞎眼的事。

        解青舟与南枝令向祁冬音告辞。祁冬音站在院中，久久不进屋。

        魑魅蛇游了出来，“哼”了一声，说：“腻死了。”

        “你就嫉妒吧你。”

        “我才不嫉妒。你既然喜欢她，为何不留下她？”

        “留在哪？魔窟？她有要事要办，而我也不会一直呆在魔窟。”祁冬音一边说，一边用竹竿探路，走进了屋。祁冬音叹了声气，说：“不知道三哥怎么样了，我有些担心他，想出去看他，但我瞎了眼，太不方便了。”

        “你三哥，端木家吗？”魑魅蛇说。

        “对。”

        “我刚才游出竹林，在附近逛了一会，听到有两个人在讨论外面的局势，我听见他们说，端木家亡了。”

        “什么？”祁冬音大惊失色，他一着急，差点被地上的凸起绊倒，“什么端木家亡了？不可能。不行，我要离开这里，去找三哥。”

        他摸索着前进，却三番两次差点摔倒。

        魑魅蛇看他这模样，仔细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欣喜地对祁冬音说：“主人，主人，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共用我的眼睛！”

        祁冬音脚步一停，问魑魅蛇：“共用眼睛？怎么共用？”

        魑魅蛇让祁冬音坐在椅子上不要动，说：“主人坐着别动，等我施法完毕。施法过程中可能有些难受，主人忍着点。”

        祁冬音乖乖坐在椅子上。魑魅蛇咬掉祁冬音眼睛上的黑布条，朝祁冬音张开血盆大口，一阵紫烟吐了出来，紫烟覆在祁冬音的盲眼上，变成一群细细的小蛇。祁冬音感到眼上针刺一样的疼，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但他记住魑魅蛇的话，一直没动。

        施法完毕，祁冬音一头冷汗。魑魅蛇把黑布重新系在祁冬音眼睛上。接着，魑魅蛇念了一段咒语，然后问祁冬音：“主人，你看见了吗？”

        祁冬音惊喜道：“看见了，看见了！魑魅蛇，我看见你看见的了。哎，魑魅蛇，你的蛇头别晃啊，晃得我头晕……头，你那个头……”

        祁冬音想梳头，他不让魑魅蛇帮他，一定要自己来。他对着一个小铜镜，一会对魑魅蛇说：“头往下一点，往下一点……”一会又对魑魅蛇说：“头往左一点，往左一点……”魑魅蛇实在不耐烦，差点掀了镜子。

        一人一蛇磨合了好久，终于有了点默契。如今祁冬音身强体壮，所以魑魅蛇很大只。当祁冬音要往远处看时，魑魅蛇就伸直身体，让祁冬音看远方；当祁冬音要观察近处时，魑魅蛇会听从祁冬音的吩咐，凑近他要观察的物体。

        祁冬音梳好了头，扎了个干净利落的发髻，身穿一袭黑衣，眼睛上系着黑布条，背上蛟龙剑，身边跟着一条巨大无比的魑魅蛇，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魔窟。

        江南，琳琅水筑附近。

        那日，端木颜跳江，逃离了叶雪衣的船，游上了岸。她身上本就有伤，加上游了这么久，水性再好也难免体力不支。端木颜一上岸，险些腿一软晕倒过去。

        端木颜不知道端木寻在哪，只好漫无目的地走。她走进一个大大的密林里，饿了吃野果，渴了喝树叶上的雨水。端木颜自小娇生惯养，但如今真到了穷途末路之时，倒也不娇气。

        在密林里走了几日，端木颜终于见到了人烟。这里有村落，一群村民发现了端木颜，他们凑了上来，原本只是因为看到一个虚弱的小姑娘，想上前来问问是否需要帮忙，没想到这群人中有见过端木颜的，“啊”了一声大声道：“这……这不就是端木颜吗，与端木寻行兄妹乱伦之事的端木颜！”

        端木颜委屈得快哭了，怒道：“胡说八道，我是端木家抱养的，并非端木家血脉，何来乱伦一说？”

        村民们面面相觑，“这就不知道了，我们听到的说法就是乱伦。”

        一个村民问：“要不要把她抓起来？”

        另一个村民说：“抓她干嘛？叶家悬赏的是端木寻，又不悬赏她，抓她没有赏金，还浪费一口吃的。咱们别理她，让她自生自灭吧。”

        端木颜心凉道：“你们直呼寻哥哥名讳，是忘了他之前为你们做的那些好事了吗？畜生都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帮你们修路修堤坝，不求你们感恩戴德，可是为何竟能如此冷漠？”

        村民说：“他修路修堤坝，怕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品行不端罢了。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江南变天了，叶家选了一个端木家的什么远亲，是个小婴儿，接替端木寻的位子，可没两天，婴儿突然夭折，现在是叶家、祁家、徽盟的那些人还有江南本地各大家族把江南瓜分咯！唉，世家兴盛，我们百姓苦，世家衰亡，我们百姓也苦，没有区别的。”

        村民渐渐散去，留下端木颜一个人在那里。端木颜心中一阵悲凉，难过地哭了好久，正要继续往前走时，突然从稻草堆后跳出来一个壮汉，壮汉一脸猥琐，拽着端木颜往稻草堆后面拖，边拖边说：“哪来的标致小娘子在这里哭，这不是勾引我吗……”

        端木颜慌得大叫，可她连续几天吃的都是野果，身上没力气，挣脱不开壮汉。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一把青龙大刀劈开稻草堆，那刀是把重刀，一声巨响后，妄图轻浮端木颜的壮汉已经脑袋落地。

        钟然把刀抽回来，关切地问端木颜：“阿颜，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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