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生死局

叶雪衣气定神闲地用杯盖拨了拨茶叶，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端木公子人品不端，不适合再坐在端木家家主这么重要的位置上。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劝端木公子退位，把家主一位让给更适合的人。”

        曾厉怒道：“更适合的人？公子是端木家唯一的嫡系血亲，哪里还有什么更适合的人？再说了，端木家早就退出徽盟，不再是徽盟成员之一，不受你们徽盟管治，叶家主是以什么身份，把手伸到江南来的？”

        一旁的祁广由笑道：“举贤不举亲，世家家主之位不由嫡系血亲担任，而是由贤能者担任，这在以前也是有先例的嘛。”

        说着，祁广由拍了拍手，几个祁家弟子护着一位老嬷嬷走上前来。老嬷嬷低眉顺眼，抱着一位嗷嗷待哺的婴儿。

        祁广由说：“这小婴孩是我们找到的流落在外的端木家远亲。虽然只是个婴孩，说是贤能者有些牵强，但比起端木公子乱伦的人品，初生的婴儿至少是一张白纸，以后可以往好的方向培养。”

        曾厉气得胡子都飞了，连连说道：“荒谬！荒谬！”

        端木寻忍着怒气，铿锵有力道：“江湖规矩，所有门派、世家，不得插手别人的事。以前端木家还在徽盟，多少要受徽盟的管束。现如今端木家已退出徽盟，与各位没有什么关系了，但各位却厚着脸皮不请自来，我好心好意以待客之道接待各位，没想到各位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信口雌黄，一口一个乱伦，污蔑我和我义妹的名誉。端木寻为人坦荡，无愧于父母，无愧于天地，至于各位，可就未必了。各位心怀不轨，我也不怕挑明了说，各位就是看上江南这块肥地了，想拿我开刀，其心可诛。不过我提醒各位一句，各位到底是世家子弟，师出无名就来我端木家挑事，祖宗在天上看着，民众在地上盯着，各位这脸皮不能全然不要吧。我现在以琳琅水筑主人的名义，送客！”

        端木寻下了逐客令，曾厉、赵谜、莫书等几个家臣齐声道：“好歹都是有名望的世家，要是还要脸，就赶紧滚出琳琅水筑！”

        叶雪衣和祁广由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想：端木寻还真是天真无邪，在利益面前说脸皮，可笑。这个世界上的人，为了利益，谁还要脸皮？

        叶雪衣早有准备。他拿出一份联名血书，展示给端木寻看。叶雪衣趾高气昂地说：“刚才端木公子说我们师出无名。不错，端木家已经退出徽盟，不受徽盟管束，按理来说我叶某人今天不该到这里来。但是，前些日子我接到一份江南民众的联名血书，江南民众说，端木公子不听劝阻，执意要娶自己妹妹，这等乱伦行为已经激起众怒。江南此地，最重礼节，也最敬祖宗，端木公子做出这种不守礼节、有辱祖宗的事情，江南民众认为端木公子已经不适合再做江南霸主端木世家的家主了，他们的联名血书到了我这里来，希望我能够帮忙主持公道。江南不是叶家的地盘，我本不愿插手江南的事情，但这里的民怨实在太大，我也是不得已，为了顺应民意，才做一次恶人。”

        联名血书被呈给了端木寻。端木寻一看，心凉了半截。联名血书上洋洋洒洒地控诉端木寻乱伦之罪，并密密麻麻地签了江南民众的名字，名字上还摁了血指印，并非作假。端木寻心想，自己担任家主以来，在江南多次主持修路修堤坝，做过的好事数不胜数。然而，尽管做了这么多好事，只要做了一件不符合民众期望的事，民众就立即翻脸不认人，就立即用最恶毒的语言来攻击他，就立即要推翻他。

        端木寻眼睫一垂，登时悲从中来。

        这份联名血书，是江南各大家族，包括八十八水庄在内的世家子弟暗中煽动民众的成果。端木寻企图削弱世家的势力，想让普通民众和世家子弟一样，获得平等的教育机会，修改法律，加重对世家的刑罚……等等做法，都让江南世家对端木寻恨得牙痒痒。

        今天徽盟众人来琳琅水筑，离琳琅水筑最近的八十八水庄，甚至偷偷帮忙守住水路，避免消息泄露出去，以免小部分对端木寻还有好感的民众赶来，帮助端木寻。

        叶雪衣等人和江南各大世家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要的就是端木家灭亡。他们甚至提前分好了蛋糕，流着口水，虎视眈眈。

        端木寻察觉到琳琅水筑附近冷冷清清，无一艘前来支援的船，自己已经与孤家寡人无异，便不难猜到其中关键，登时有一种英雄末路之感。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端木家，真的大难临头了吗？

        祁广由假惺惺道：“既然端木公子不愿退位，那么，武林中人，只好以武相见了。不过这么多人，一窝蜂而上着实不太好看，咱们还是按规矩来，三局生死局定胜负。端木公子敢是不敢？”

        生死局，意思是交手的两人签下生死状，不讲点到为止，胜者活，输者死。三局生死局，就是三局两胜的意思。

        端木寻心想，事到如今，不能让这些人看轻了端木世家，当场果断决定道：“如何不敢！端木世家从无贪生怕死之辈！”

        曾厉抽出他的兵器，那是一对弯刀。曾厉气势恢宏地说：“公子，请让我第一个迎战！”

        端木寻点了点头，朝曾厉郑重一揖。

        叶雪衣望向祁广由，祁广由颔首，让手下的祁户石迎战。

        祁家擅长剑、判官笔和鸳鸯钺。祁户石以鸳鸯钺对战曾厉的双弯刀。

        鸳鸯钺造型奇特，兵器也是成对使用的，对上双弯刀，这场比试比常见的长剑对大刀新奇得多。

        曾厉的特点是下盘很稳，出手狠厉，力道惊人；祁户石擅长轻功，在庭院里靠轻功不停游走，看准时机给曾厉防不胜防的一击。两人属于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祁户石像一只猫头鹰一样倒挂在房梁上，目光冷冽地紧盯着曾厉。鸳鸯钺常用于暗杀，招式诡谲，曾厉不敢轻敌。

        突然，祁户石瞅准机会，飞身上前，手中兵器直指曾厉。曾厉不动如山，马步扎稳，手中紧握双刀，额上细细的汗珠冒出，眼神坚毅。只听一声巨响，曾厉手臂一动，双弯刀一齐往前一劈，祁户石始料未及，鸳鸯钺脱手，失去控制地飞到了假山后面。

        曾厉抓住机会，右手弯刀一割，祁户石脖颈上出现一道血痕，被割喉而死。

        生死局必须杀死对方，因为只要对方不死，对决就不算完，对方随时都可以偷袭你，这样死的就可能是你了。

        下一场，叶家的叶朔对战端木寻的家臣莫书。

        叶家擅长剑、斧、短刀。叶朔上次来琳琅水筑时带的是剑，但这一次用的却是双斧。莫书的兵器是长剑。

        叶朔是趾高气昂的一个人，性格张扬，他的武功招式跟他的人一样，张扬、风风火火。莫书的长剑是跟端木老爷学的，属于端木家剑法，所以有着绵长优雅的特点。

        二十招过后，莫书的额头上渐渐滴下豆粒大的汗珠，而叶朔却还很轻松。叶朔的功力胜过莫书，莫书打得很吃力，端木家这一方的人紧张地观战，都为莫书揪起了一颗心。

        突然，叶朔猛然发力，双斧一阵猛攻。莫书连忙格挡，然而叶朔的攻击又猛又快，莫书抵挡不住，一招失误，霎时间鲜血四溅，莫书直直倒地，已然战死。

        端木颜发出一声尖叫，眼泪落了下来。众人纷纷喊着“莫四弟”、“莫四哥”，哭着冲上前去，围住莫书的尸体。

        悲伤笼罩着琳琅水筑。莫书的尸体抬下去后，叶雪衣转了转手中的茶杯，说：“端木公子，这个时候，你可不要躲在家臣身后呀。家臣为你流血，你却做缩头乌龟，真让人心凉。”

        叶雪衣就是要激端木寻迎战。

        端木寻正想张口迎战，端木颜连忙抓住端木寻的手臂，眼泪簌簌地流，连连摇头。端木寻朝她露出笑容，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随后，端木寻往前走一步，朗声道：“端木家的男儿铮铮铁骨，端木寻从没想过躲在谁的后面。这一场，由端木家端木寻迎战。”

        “好，好，好。”叶雪衣连声说了三个“好”字，微风吹起他的银发，叶雪衣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端木寻一眼，微微眯了眯眼，笑道：“既然端木公子亲自迎战，那咱们的礼遇就应该高一些。我看，在场的人里面，叶某人来做端木公子的对手，是最合适的。”

        叶雪衣身为叶家家主，武功深不可测。曾厉和赵谜等人纷纷变色，忧心忡忡道：“公子小心啊！”

        赵谜紧紧拉住端木寻的衣袖，说：“公子，这一场让我上吧！”

        赵谜是这么想的，自己对战叶雪衣，虽说必死无疑，但至少死的不是公子。

        端木寻摇了摇头，仍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他说：“赵二哥，我不能让任何人看不起我端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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