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眯眯眼一走，易美清问：“这个经理认识你吗？”

        时阑顿了下，“认识，他是我初中的学长，以前，他家和我家在一条街上，学校离家远，我们经常搭伙回家。”

        “怪不得你敢上这里来呢。”

        时阑灵光一闪，眼睛亮了，“要不，我把他介绍给你吧！”

        “……”

        “当年，他是我们学校第一名，考上什么林业学校，脑子不笨。”

        易美清似乎对好学生没有什么兴致，“算了吧，我现在还不想谈对象。”

        “不是让你马上谈，就认识一下，从朋友做起，他爸在自来水厂好多年，听说升主任了，他在这里当经理，听说工资也不低。”

        易美清：“怎么都是听说，你跟他不是很熟吗？”

        “一般般吧，我初中没念完就回家了，那么多年没联系，还能有有多熟。”时阑伸个脖子，凑过去，压低嗓音说：“你不是说和顾卫东没成么，你就该找一个比他好的，顾卫东有什么了不起，无父无母，肯定没有家底，就一个酒楼，也不知道挣不挣钱，就算真成了，你爸妈能同意你嫁给他么？”

        易美清垂下眼，“我没想那么多，反正也没成，不说他了。”

        时阑还要再劝她几句，蔡修平过来了。

        “大兰，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时阑：“……告诉你做什么，我就跟我朋友吃顿饭，听我妹说你调到和悦饭店，我还不相信呢。”

        “还有什么想吃的？”

        “不想，吃不起。”

        他越是与她拉近乎，她越要让他知道，她跟他不熟。

        蔡修平拉开木椅子，坐了下去，看一眼易美清，“这是你朋友？”

        时阑呵呵两声，“嗯，她叫易美清，在总政歌舞团演奏古琴。”

        蔡修平指节压压镜框，笑两声，不动声色的，“听你妈说，最近你都没有跟她一起出摊，难道是去总政歌舞团看表演去了？”

        以前的大兰两点一线，不是在集市就是在家，最多给主顾送送干货，怎么会和总政歌舞团的娇小姐混到一起？再则，她是个朴实节俭的人，初中的时候，连二分钱的冰棒也省不得买，又如何会上和悦饭店来消费？

        蔡修平倒不是担心大兰乱花钱，他担心的是，她被面前这个叫易美清的给带歪了。

        时阑：“没有，我打算自己出来上班，所以最近在忙着找活儿。”

        蔡修平当她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嘴角露出笑，“嗯，找活儿是好事，找不找得到都跟我说一声，我说过，你干不好的活儿，没人干得好，我记得初一的时候，你给我带过猪肠胀糯米，手艺比大人都好。”

        时阑牵唇，面颊的肌肉有些僵，“谢谢你修平哥，你那么爱吃猪肠胀糯米，等你大婚那一天，我一定给你做。”

        给你做猪肠胀大粪！

        蔡修平目光幽幽定在她脸上，片刻，才移到易美清脸上，“今天我请客，要不要给你们上两瓶北冰洋啤酒？”

        易美清愣了下，忙道：“不用，我不会喝酒。”

        蔡修平点头，客气了两句便起身走了。

        易美清有些看不明白大兰和蔡修平的关系，听蔡修平话里的意思，两人好像挺亲近，但大兰又说两人好几年没联系。

        “大兰，你们家离得近，为什么这几年不联系？”

        时阑被问住了，支吾两句，“都大了联系什么呀……男女授受不亲，我也会害臊啊。”

        刚才蔡修平那个眼神，黏糊糊的，又暗藏一丝诡异，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幸亏蔡家嫌弃大兰，两人没成，要不然她真的拴q。

        回到家，已经过了七点半，赵家一家子围坐在桌前吃饭。

        赵坚荣看见她，叫了一声，“大兰，你过来吃饭。”

        这是时阑穿过来那么久，他第一次招呼她吃饭，时阑知道他是要说地皮的事儿，便进厨房拿碗筷，舀了小半碗饭端出去。

        赵坚荣搬了一张木凳，给她让出位置，“坐这里来。”

        时阑心口莫名酸涩，在大兰的记忆里，这个家何曾有人给她留过位子，平常她做好菜，赵家人早就已经开吃，没有一个人会等她。

        她踢一脚赵成荣的凳子腿儿，“脚底钉钉子了，不会给姐姐留点地儿！”

        赵成荣：“……”

        赵菊荣挪动凳子，赵成荣也挪过去了些。

        “大姐，你说请我和二姐上御兴酒楼吃饭的，什么时候才能去？”

        时阑瞥他，嗔道：“你还说呢，不是叫你问妈拿钱出来么，是不是都被你私吞了？”

        赵成荣：“她不给我啊！”

        娄秀园老褶子一抖，阴下脸去，“给什么钱，我哪有钱给你们败家，皇帝……”

        时阑打断她，“妈，你又来了，皇帝家的格格也不敢像我们这样吃喝，是不是？”

        娄秀园：“全南州就你们馋，偷摸去炸爆米花，死了两天两夜，你还不知道厉害，上御兴酒楼吃饭，那是穷人家消受得起的？”

        时阑笑笑，“妈，我们怎么能是穷人家呢，你不是万元户吗？”

        当着赵坚荣两口子的面，娄秀园脸色骤然一变，嘴里的话也乱了，“哪来的万元户，前几年还闹饥荒，一顿饱一顿饿，你嫁了大户人家偷出来给我啊，我也不愁你弟弟妹妹了！你也不用在家里，你去，你嫁孟六强他小子家去！”

        赵菊荣听了这些话，插嘴道：“妈，我姐可不嫁孟余享，你不知道么，蔡修平天天来找她，昨儿还来呢。”

        夏玉香筷子一顿，提眼瞅了她一眼。

        赵菊荣嘴里的话不停，“他可是和悦饭店的经理，一个月工资一百二，孟余享拿什么跟他比。”

        娄秀园：“……他闲得慌。”

        她细思起来，可不是么，这几天蔡修平就经过她摊位两次，还问起了大兰，她只当他是路过，随口问的。

        怪不得大兰现在支棱起来了，原来是有蔡修平撑腰，眼下娄秀园只愿大兰快点出门，不要总是惦记她的钱，嫁给蔡修平还是孟余享，那都不打紧。

        时阑不紧不慢的，“他来找我，想让我上和悦饭店上班。”

        蔡家人能拆散蔡修平和大兰一回，自然能拆散第二回，赶紧让蔡修平死心，省得麻烦。

        只听见赵坚荣出声道：“大兰，我去平沙村看了地皮，有一家姓肖，他家老房子旁边有一块空地，现在他愿意卖，一万八。”

        时阑：“是哪一家？”

        “挨着村口河边，墙上画一头牛那家。”

        时阑心下一喜，“噢。”

        村口稀稀散散几户人家，剩下的都集中在村里，河边一排柳树，一大片田地绿油油的，风景好不说，离御兴酒楼还近。

        她喜欢得很！

        “妈，我凑一万，你凑八千，咱把地皮买下来。”

        才被自己亲女儿称为“万元户”的娄秀园面色怏怏，“我上哪儿找八千咧……”

        不料，夏玉香先不干了，“你又充胖子，咱们有啥能耐，能拿出一万来，一屁股饥荒，你能饿，我能饿，孩子生下来吃米糠？”

        赵坚荣：“不会叫你们吃米糠。”

        “那也得对半分，她九千，你九千，房子写你弟兄俩名字。”

        这下，娄秀园急了，“那我更没有，把我卖掉也没有，抄家也没有！”

        赵坚荣：“就这么着吧，你八千，我一万。”

        时阑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八千块，那是在割娄秀园的肉，她得赶紧开溜，挨骂事小，挨打就不划算了。

        这天午后，她又背着麻布包上了御兴酒楼，为了避开马双梅，她直接溜进了后院。

        后院墙角下，那只野猫焉了吧唧，偶尔叫唤两声，树上的知了倒是一呼百应，叫声连成一片。

        顾卫东的房门露了一道小缝，不知道里头有没有人，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无。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手才碰上门把，门就滑开了，小缝变成了大缝。

        床板响了。

        时阑心想，这张床可真够破烂的，每一回来都听见它嘎吱嘎吱响。

        “小舅舅，你在吗？”

        一秒两秒，他才应了一声，“嗯。”

        时阑索性把门推开，对着床上的男人露出笑脸，“小舅舅，你又在补眠吗？”

        他斜躺在床上，照旧光着膀子，腰腹紧实，下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长裤。

        顾卫东撩起眼尾瞅她一眼，又阖上眼，“嗯。”

        “昨晚上又没睡好？孟余享给你熬百灵膏了么？”

        “没有。”

        她略微提高音量，“怎么回事，他做外甥的，就这么照顾小舅舅？”

        顾卫东看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吁一口气，慢腾腾坐了起来，抓过衣服往身上套。

        “他这几天没上班。”

        “为什么呀？”

        “回乡下看他奶奶去了。”

        时阑笑嘻嘻的，“原来是这样，没关系，我明天就上班，他不在，我来给你熬。”

        “你去和悦饭店吃过饭了？”

        “吃过了，你叫我去吃我能不去么。”

        “怎么样，他们的菜跟御兴的比。”

        时阑想也不想，“当然比不上，我们御兴的比他们的好吃多了。”

        “是吗？”

        “嗯，就一个藤条焖猪肉，比他们的招牌菜都好吃，他们也就是摆盘好看一些，也可能是因为我吃的是员工的大锅饭，没有那么讲究，碗口糊了一些酱汁，没有他们那么好看。”

        顾卫东一个气声，“我们员工饭和酒楼客人桌上的一个样。”

        时阑嘻嘻笑，“我就说小舅舅大气，带出来的人也大气，你是没看见，我去和悦饭店点菜，也不知道是他们饭店不管饭，还是伙食太差，那服务员脸臭得要死，一问三不知，就只会叫我自己看他们的菜牌子，还是我们御兴的服务好。”

        顾卫东扫她一眼，嘴角微微朝下撇，“御兴的服务好？”

        “反正是比他们的好，他们也就是服装统一，看起来好看一些。”

        他才收回眼，又上下扫她一眼。

        一双塑料凉鞋，一条粉不粉，黄不黄，叫不出颜色的棉布裙子，照旧是高马尾，刘海全数夹在发顶上。

        奇了，这身装扮，这个女的竟然不土气，光溜脑门下一双黑亮的眼，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笑，眼尾跟着翘起，里头一丝狡黠，她并不刻意掩藏，这让她显得比一般人机灵。

        的确机灵，御兴的菜好吃，和悦的菜好看，既夸了他，又不过于虚假。

        至于服务，这年头根本没有服务意识，他就算没去过和悦饭店，也知道两家的服务态度半斤八两。

        有服务意识的人，要么见过大世面，要么……

        顾卫东站了起来，垂着眼看她，嘴角微微勾动一个弧度，“听说和悦饭店经理是你老熟人？”

        时阑微滞，“他是我初中的学长。”

        “那你怎么不上他那里，铁饭碗，摔不碎。”

        她目光有一瞬间的飘忽闪烁，“我喜欢吃御兴酒楼的饭。”

        顾卫东定定看她，悠悠点头，“对，你比较馋。”

        时阑咽一下嗓，“也不单单是这样……我觉得敢剃光头的，肯定很有魄力，跟着小舅舅这样的老板错不了。”

        话才说完她就后悔了，顾卫东每天躺尸到下午，哪里看出魄力来。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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