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贼中贼

兆学疚看着黄千珊喷火的眼睛，有点讪讪的，道：“你能这样想最好……”

        黄千珊更怒，当即又道：“而且，我今天要在这里宣布，我黄千珊将公开竞技招亲！‘天下第一仿’和仿龙尊就是我的陪嫁！”

        兆学疚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大小姐自尊心这样高，竟把婚姻当斗气。当下想劝，可此言一出，人群中随即掀起了轩然大波，那里还有收回的余地？所有人都涌了过来细听——如果有人例外，那就是小榕树。

        小榕树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感觉心跳加快、温度上升，人潮人散全不在他关注的范围，等人潮散开，他终于找到了根源——那温度上升的热源就来自手中的玉蛋！小榕树的眼前迅速闪过秋老虎阴险奸诈的笑脸，心里暗呼不好：上午刚吃了一场亏，那老狐狸不可能没有行动，也没有防范，这次得手太容易，不道却是中了人家的移祸之计！心里骂着，小榕树只来得及把手中的“烫手山芋”脱手往人少处扔出——

        柳生捧着仿龙尊站在那里，流弹从天而降，直落在龙尊中！——流弹已经冒烟，濒临爆炸边缘，柳生只能本能地扔开仿龙尊，柳生和小榕树两个知危情者机敏地伏倒在地。

        ——同一时间，仿龙尊在半空中炸开……

        爆炸的余响、尖叫、喧哗、流窜，小榕树在混乱中丝毫未乱，等爆炸的余波一停，随即从地上跃起，猿猴般向门口窜去。不料，身上一重，竟被人扭住，一回头，没有意外，正是老冤家柳生的大米脸。

        柳生咬牙道：“你跑不了！”

        小榕树嘿嘿一笑，竟不挣扎，反而伸手帮住柳生。黑皮警察不知从那里“呼啦啦”冒了出来，围定了这两个人。看大势已定，一身便服的曹景便出来安抚受惊的客人，这时小榕树眼珠子溜溜一轮，忽然扬声喊道：“兆二少爷，你怎地也不救救我——们！”

        柳生是精明人，听这话不对，显然连自己也带进他的一伙里去了，于是想要纠正，不料兆学疚看到了小榕树，又左右看看，意识到小榕树点名叫自己，竟不由得有点得意，已随口应道：“我凭嘛救你！”

        兰酊暗呼不好，但已不及提醒，那小榕树已大声道：“大不了那三百块大洋我不要了，悉数还你就是！”

        兆学疚正想回答，忽然发觉身边的目光齐唰唰聚在自己身上，只一怔，随即明白上了小榕树的大当，当下不知怎么解释，新仇旧恨一齐来，只气得一下子冲小榕树扑了过去，狠声道：“你小子又阴我！”

        小榕树得意地笑着，拉着柳生一挡，从不离身的雪茄一举，一口喷出，一道猛火冲着那挡道的警察袭去，得了一个空挡随即夺路就跑出了大厅，兆学疚和柳生气极，拔腿就追。凭着血气之勇追出到门口，却见那小榕树回头冲二人诡异地一笑，那奸诈、算计、无耻的笑容让两个人没来由地打颤，只怔得一下，小榕树已消失在门口溶入了过往的人潮。身后，黑皮警察和黑龙会的武士杀气腾腾地朝他们掩来——如何解释分辨得清楚，他们本意是要追拿元凶小榕树，而不是跟他一起逃跑？两人终于悟过来再一次上了小榕树的恶当，要待解释，子弹呼啸而至，哪有解释的机会，两人心里连珠炮地叫苦，只一边咒骂着小榕树，一边狼狈逃窜。

        小罗天的客房里，伏翼就指着早上的那一顿包子熬到现在，于是躺在床上不敢稍动。

        本来他想跟着兆学疚去混一顿的，不料门口的人却没有让他进去，无奈，伏翼只好回来等着，眼巴巴地指着兆学疚能打包回来让自己能饱餐一顿。想自己一念之差栽倒认了这个哥哥，既是个大少又是个混星子脾性，有上顿没下顿的，却从不操心，伏翼有点后悔，自己看来是只看见贼吃香喝辣，没看见贼挨打挨饿了。父亲又淡又沉的话就如同抹不去的梦魇和诅咒般，无处不在地趁机要拢上心头——我们只适合过坏日子啊！

        ……我们只适合过坏日子——伏翼心头一痛，抢在未陷入阴郁的深渊前，硬生生地收回心神……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不能相信这个！决不能！

        这时，门外传来了天崩地裂的捶门声，伏翼欣喜若狂，从床上一跃而起：这么横的敲门声只有兆学疚意气风发时才能使出来！他一下子忘了刚才的悔念，抢去开门。门一打开，伏翼的笑容仍挂在脸上没来得及尽情绽放，便被冲进来的黑皮和黑洞洞的枪口吓蒙了。伏翼举起双手拼命解释，自己是兆学疚的兄弟而不是小偷，不料那领头的冷笑道：“那就对了，我们找的就是他和他的同党。”

        伏翼傻眼了，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明白，但他知道这表示兆学疚不但栽了，而且还砸到了自己，自己一个小老百姓要进了班房那可不死也要褪几层皮，当下打定了主意不肯做兆学疚的陪死鬼。有些人说谎是因为谎言会给他们刺激，让他们觉得比那些趴在地上说实话的卑贱从俗者更聪明，而他伏翼只是为了能不惹麻烦，可以继续混下去。而且——谁能够像他这样，煞费心思，其实是把每个谎言都和真相交织在了一起……尤其是现在。

        “别，别，自己人，我原本也是你们一伙的！真的，真的，一身黑皮白袜，背着枪，除了想着混碗公饭吃，也是因为想显点本事儿，谁不是中国人，谁不是热血汉子，咱天津卫不让驻兵，不就是个空门随便外人来闯拔吗！治安、维和、平乱，没准还能有些儿大作为，街坊邻居看着也荣耀！世道怎么就变了！好人没法做，好警察更没法做，洋人咋胡了，怪咱无能，自己人犯事了，骂咱无情，最难堪的是学生闹事了，说咱无知……”

        警察们照例被他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诉说唬住了，冷不防伏翼迅速出手撂倒几个，抱住头脸夺路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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