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Ⅹ.五个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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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莎·莫罗，居住于城北的十六岁少女，在七天前的夜里从电影院回家的路上失踪。现场发现了她的绒布手袋和羊毛披肩，但她本人，她本人的其他物品，却仿佛消失于黑夜那样没有半点踪迹。她的家人于是向法皇眼通报，但后者迟迟没有回音，因此决定雇佣‘非官方’的猎人来解决事情。而这位有幸被雇佣了的，‘非官方’的猎人，如你所见，此时此刻正坐在这里。”
加卡尔一面向伊利亚德解释着，一面从防水外套里拿出本调查笔记。厄尔河旅馆的房间破旧而又狭小，只在窗边摆着张磨损严重的方椅，掉漆的椅面上满布划痕，在昏黄灯光里发着沙哑粗粝的气息。
伊利亚德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加卡尔则只能坐在他对面的床尾。床尾比椅子矮了许多，因此这位伯爵能够居高临下的，看见加卡尔手里的笔记，以及那笔记上密密麻麻的土耳其字母。他那目光是深沉的，包含了许多真切的温柔，许多旁人未曾见识的，多情的光芒。
然而加卡尔却并没有发觉这点，他只是哗啦啦的翻着纸页，尔后睁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用某种诚实无欺的，从未隐瞒的语调说道：
“我于是和阿加莎·莫罗的家人联系，他们告诉我，在阿加莎失踪以前的半个月里，还有其他四位在深夜里行踪不明的少女。他们的父母都向法皇眼提出了调查申请，但法皇眼似乎都没有采纳这些提议。”
加卡尔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有些莫名的犹豫。他知道，伊利亚德是法皇眼的长官，而自己所阐述的事实无异于在质疑法皇眼的能力。他不能确信，这位伯爵是否会对此生气，是否会对此感到被牵连了的愤怒。他这样想着，忍不住望向伊利亚德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望向那英俊面孔上隐含的神色。好在这位伯爵并没有生气，只是依然如圣人似的端坐着，面对那无穷无尽的虚空。他那灿烂的金色短发，便在月光里发着朦胧冷冽的幻影。
加卡尔看着看着，逐渐放下心来，于是动作利落的合上笔记，并把从沙特尔部门带出来的文档摊开在床上，向伊利亚德逐一解释起其中详细的信息：
“我信任法皇眼，不认为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认为他们会对人类的痛苦视而不见。因此我到部门大楼里去，找到了这些资料。但事实告诉我，那些父母们所说的并没有错。所有事件都停留在接受通报的阶段，没有开展任何被记录了的，有效的调查。我无意指摘，但沙特尔部门的人似乎就此放弃了整件事情，放弃了人的生命，我不明白……”
伊利亚德听了加卡尔的话，沉默着，从他手里接过带有法皇眼标记的文书，并快速的浏览起来。文书开篇记录了通报时的证言，以及通报人的姓名和通报时间，但除此以外，只有一系列令人刺目的空白在文档上蔓延。伊利亚德于是陷入了长久的思考，并在片刻以后，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对加卡尔说：
“你不是法皇眼的人，所以我能够坦诚的告诉你。罗马总部派我到这里，也是为了巴黎支部的尽职调查，为了你所发现的这些事情。”
加卡尔于是意识到，他们之间怀有别无二致的目的，而伊利亚德关于“并肩作战”的论定也所言非虚。他为此心怀温暖，并产生了一点奇妙的，被认同，被宽恕的感情。他从前在巴尔干的土地上流浪，鼓动复仇的血液，投身于无法转圜的地狱。他从未意识到这种感情是那样珍贵，那样令人喜悦。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含着热切的目光，向伊利亚德剖白：
“伯爵，我知道同吸血鬼的战斗并不容易，但法皇眼的使命就是如此，但我们的使命就是如此，不允许任何逃避。”
“你的使命？”
伊利亚德微笑着，轻轻的向他反问，并把手里的文件交还回去。加卡尔于是有些手足无措，他本就是个坦诚的人，不会掩盖自己的心绪，也不会掩盖那些撕心裂肺的过去。他说：
“我是巴尔干的猎人，我的养父死于吸血鬼之手，我没有理由不去战斗。”
伊利亚德听了，顿了顿，眼中便缓缓泛起深邃而又悲悯的情绪。他迟疑的伸出手去，按了按加卡尔的肩膀，并在无言里传达了许多感慨与宽慰的心情。他没有说话，只是从风衣外套里翻出烟卷，给了自己一支，又给了加卡尔一支。
半响，月色在烟草的雾气里挪移，为彼此提供目光的媒介，提供心脏的共鸣。伊利亚德却仿佛想到了什么，对加卡尔说：
“可是，为什么失踪案要向法皇眼通报？”
“因为在两三个月前，沙特尔地区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那时候法皇眼在失踪地点附近找到了目击者，并得出了凶手是吸血鬼的论定。”
“两三个月前……”
伊利亚德缓缓的沉吟起来，并发觉那被折角的记录里，巴黎支部向沙特尔派遣行动小队的时间，也正是在距今的两个月前。他想，这其中也许有所关联，也许包含着更大的秘密，
“加卡尔，那起事件最终的结果怎样？”
“两三个月前吗？”
加卡尔感到讶异，不明白伊利亚德为什么要询问已经过去的事件，但他还是一字一句的，诚恳的问答道：
“我没有向法皇眼正式确认，但按照当地人的说法，当时只找到了受害者的遗体，却没有发现吸血鬼的踪迹。”
“失败的行动队。”
伊利亚德这样说着，逐渐明白了这一系列事件里的关系，但他依然困惑，为什么行动队遭遇失败，为什么列夫·巴特勒要在行动记录上折角，而为什么那个从调查里一度逃脱的吸血鬼，又回到了这片曾经离开的土地？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桌上的老式电话响了起来。伊利亚德曾告诉过卡丽卡这里的联系方式，他于是想到是沙特尔部门的调查有了进展，因此拿起听筒，接受对方语句流利的报告：
“伯爵，我是行动队的罗塞尔，负责这次工作的现场指挥。我们清点了别墅里的尸体，一共三十二具，和部门名单相比，少了一个叫做利莱，利莱·桑切兹的人。我们又检查了部门的考勤记录，发现利莱从半个月前起，就一直处于休假状态。”
半个月前，是新一轮失踪案开始发生的时间。伊利亚德忽然抓住了其中的要点，察觉到了一些巧合背后的关联，他于是追问道：
“利莱的住址在哪里？”
“根据部门档案，利莱·桑切兹住在鲁道夫大街的日光公寓第二零九室。”
“感谢你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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