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除夕一早，大人们就早早起来摆桌拜天地祖先啦！李向阳拖着从五陈香买的大长鞭炮在家门口绕了一圈，在远处近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点燃了自己家的鞭炮。

        小皓凝被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揉着眼睛问守在一旁的林萍：“凉～吵吵！”

        浩浩荡荡语言天赋好得很，就比小皓凝大一岁，说话都已经像大人一样流利了。原本大家想着，让小皓凝和哥哥们多待在一起，又有个伴又可以多说话，没想到双胞胎俩话太多了，小皓凝根本插不上话！所以尽管理解能力是差不多了，小皓凝还是只能说些短语。

        林萍给小皓凝穿上新衣服，这是前两天她和李向芯一起改的，每个小孩子都有一件。“外面在放鞭炮呢！安安怕不怕？”

        小皓凝摇摇头，头发乱七八糟地夹在领口处：“不趴！”

        别家的小姑娘为了好打理，都没有三岁前留长头发的，小皓凝却留着一头乌黑的秀发。林萍给她梳了两条漂亮的辫子，又确认一下衣服够不够，这才抱着她去主屋。

        除夕这天，早上要放鞭炮，还要起来准备中午祭拜的东西，所以李家大人都起得早，小孩子则是被鞭炮声叫醒了，兴奋地睡不着。一家人聚在主屋客室，赵美菊往外端出一盘锅巴，那是前两天炒咸米粿剩下来的，惹得浩浩荡荡一顿哄抢。

        小皓凝急得在林萍怀里直扑：“凉！安安要次！”

        李向阳走过来，把着急的小皓凝抱走，手一抬高，小家伙就被架到了半空中。小皓凝吓得一愣，然后惊喜地欢呼一声。李向阳看她喜欢，又抱着她举了两下。林萍腾出手，就钻进厨房里给赵美菊打下手，折腾一家人的早饭。

        李向阳：“闺女要吃啥？跟爹说，爹给你拿！”

        浩浩荡荡没玩过这个游戏，看到妹妹被舅舅“扔”到半空中了，锅巴都不吃了，爬下长凳开始“营救”妹妹：“舅舅是坏蛋！你快放开安安！”

        李向阳乐了：“你俩小家伙还挺像哥哥那么回事嘛！不错不错！下次舅舅给你们买点稀罕的玩具！”

        浩浩生气地用小手扒他裤子：“放下安安！”

        这下可让李向阳着急了起来。他一手抱着小皓凝，一手和浩浩斗智斗勇：“你是荡荡还是浩浩？快放手！你老舅我裤子都快掉了！给我留点面儿行不兄弟？”浩浩和荡荡身高有一点点差距，不明显，长得又像，李向阳这大老粗几乎是没有认对人的时候。

        小皓凝不开心了：“爹！系浩浩哥哥！”

        李向阳立马改口：“浩浩大兄弟！给老舅点薄面成不！别扯了扯了！”

        小皓凝挣扎着要下来，李向阳抱不住她，只好给她放在长凳上坐着。浩浩见妹妹下来了，也不扯自家舅舅裤子了，坐下来把盘子里的锅巴分一块给妹妹：“安安吃！外婆做的！好吃！”

        那块锅巴比小皓凝两只手还大，小家伙道了谢，用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吃，边吃还边问：“荡荡哥哥？”

        李向阳和浩浩这才发现荡荡不见了，他们也没想找，反正农村这种地方，出去了也都是熟人，多小的孩子出去玩都是正常的事，大家都一起帮着看着。

        结果荡荡是看浩浩和舅舅武力悬殊，去搬救兵了！赵美菊和林萍被荡荡拉了出来，指着李向阳就来了一个当面告状：“舅舅欺负安安！还欺负哥哥！”

        自家老娘亲的脸色可不太好，吓得李向阳眼睛都瞪大了：“你小子还学会这招了？！”

        赵美菊一锅铲就拍了过去：“你还说人孩子！我瞅着孩子可比你懂事多了，还知道不给我添乱子！我看你是越老皮越痒，过年过节都不知道收着些，非得让我从初一早上骂到二九晚上才行是不……”

        三个小家伙看着赵美菊碾压李向阳，各个嘴都咧开花了，锅巴都没这出好戏香。

        赵美菊火力全开，骂的李向阳一句话都不敢回嘴，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继续做早饭。林萍看他蔫蔫的那样儿就想笑，谁家二十好几的男人还像个孩子一样呢！

        李向阳给每个孩子一人一个伤心的眼神，看自家闺女笑得前仰后合的，又心梗又想笑。

        小皓凝安慰他：“爹爹乖～次好次的！”

        李向阳亲了她一口：“坏东西，就会装乖！刚刚看你笑得多大声！”

        晚上要吃年夜饭，早饭就吃的简单一些。赵美菊准备了几个他们不常吃但小孩子贼喜欢的葱油鸡蛋饼，再炖了一锅玉米排骨粥，就当凑合过除夕这天的早饭了。还别说，小孩子就喜欢这种甜甜的东西，大人们觉得吃到嘴里淡得很，他们却吃得开心极了。

        吃过早饭，隔壁赵胖子一家老小就过来问要不要去祖祠。赵美菊立马让林萍和李向芯拿竹篮子把前几天做的各种咸粿甜粿年糕还有今天炸的猪肉全都装好，另外又拿了金银纸钱和香，一家人也锁上门跟着走了。

        祖祠在大队中间，离大队干部办公的地方不远。他们来得算早，人还没来齐，等太阳快爬到日中央的时候，一大队姓赵的才终于都带着各家要拜的菜品来了。王娇和赵东就是来得最晚的人家，等大家都要回去吃午饭了，他们俩才带着小儿子姗姗来迟。

        这年头打击封建迷信，但建川省哪个地方都有这种习俗，也没多少人查。兴元大队就没几个不姓赵的，就连那几个不姓赵的，也因为和队上赵姓人家结了姻亲，过年过节也要来祖祠祭拜，所以跟赵东他们碰上，一点都不奇怪。

        赵美菊和赵正才对视了一眼，没有理这个血缘上的爹，钱倒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塞到了他手里。上回王娇到小皓凝满月宴上一闹之后，大家都知道赵东是收了两孩子钱的，所以就算有一两个人看到了，也没人说嘴。再加上这也不算私人买卖的，就更没人在意了，最多就是想瞄一眼你给你家老子多少钱。

        祭拜的流程是上香之后拜三拜然后出去放一串鞭炮，再烧金银纸。拜完了之后，各家才把自家带来的菜啊果子啥的带回来。

        小皓凝太小了，和浩浩荡荡手拉着手，生怕被大人们挤不知道哪儿去了。等赵美菊老夫妻俩烧完金银纸回来，李家人这才动身准备回家，没想到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拦住了步伐。

        “赵正力？”赵美菊眯着眼，认不太出来眼前人。

        赵正力是赵东和王娇后生的小儿子，和李向阳差不多大，平时跟个二流子似的，整日里都在家躺着，也不下地上工，这么大了也不张罗媳妇的事儿，是大队上人人都要啐一口的人物。

        听见赵美菊喊她，赵正力笑得谄媚：“四姐！”

        赵美菊讨厌这人叫他姐：“别叫我姐！我就正才一个弟！”

        赵正力识相地做了个立马要滚开的姿势，嬉皮笑脸地跟赵美菊要红包：“四姐新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这是王娇打赵正力小的时候就教他的花把式，每年过年就来她和赵正才面前骗钱，一连几年都没变过。赵美菊对这个弟弟虽说没有好脸色，但终究不像对王娇和赵东那样冷心肠，只黑着脸扔给他红包袋子。

        这是长辈们自己的事情，林萍他们就在一旁看着，没插话。再说了，长辈们嘴严得很，几个小辈到现在都只知道自家和外公家不亲厚，原因谁都不知道。

        “二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你自己想清楚，以后再找我要钱，我是不会给的，一分都别想。娶媳妇也别指望我给你添彩礼！”赵美菊神色认真。

        赵正力收起红包，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换了个方向，对李德厚拱起手来：“四姐夫新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啊！”

        赵美菊：“……”

        她气冲冲地带着李家人走开。等她走了，赵正力才卸下脸上的嬉笑，把钱扔给一旁躲着的王娇。“成了，今年最后一次了。以后别让我干这种活，说你是我娘都不行。”

        王娇兴奋地打开钱包数钱，哪还听得到儿子说了啥。赵正力沉默了一会儿，终究对亲娘说不出别的话来，转身回家。

        虽然遇到了不太想遇到的人，但过年哪有那么多不开心嘛！李家一群人原本还郁闷着，但看着小皓凝他们三个孩子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烦恼就真的像弹珠子一样被弹走了。

        午饭吃的是炒年糕和早上剩下的玉米排骨粥。吃过午饭，赵正才带着自家四口人来一起准备年夜饭了。他们一家男的多，各个都提溜着几个大篓子，里面装着他们来合伙的年货！

        他们进门的时候，小孩子们还在院子里晒太阳。浩浩荡荡自诩是大孩子了，冲过去要给外舅公帮忙：“舅公！我们来帮你！”

        赵正才一向有孩子缘，低下身子让他们摸摸里面的东西，掏出一包糖果给他们：“浩浩荡荡乖，拿着这包就好了，剩下的舅公来！”

        乡下人家亲戚多，辈分也乱的很，明明才三十几岁的人，都已经是舅爷爷了。赵正才感慨，看向小皓凝：“安安还记不记得我呀？”

        过个年，谁都喜欢问小皓凝记不记得他是谁，小皓凝一视同仁地摇摇头，感觉自己这样很不好，声音带点抱歉：“不寄到……”

        浩浩：“安安！这是外舅公！”

        荡荡更正道：“哥哥说的不对，外舅公是我们的外舅公。我们的外舅公是安安的舅公才对。”

        小皓凝被绕糊涂啦，眼睛眯瞪瞪的，像是有个蚊香圈在里面转：“舅公？”

        赵正才被小孩子们逗乐了：“叫啥都可以，反正都一样。”

        赵美菊领着儿媳妇和女儿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声音探出头来招呼了一下，赵正才的媳妇赵二妹就带着几大框东西进去了。没过一会儿，厨房里传来赵美菊生气的声音：“来自己家干嘛还带这么多东西？钱烧得慌是不是？有这钱不给你家里那破楼补个顶？孩子都大了还不懂得顾家，你瞅你一天天的！”

        赵二妹知道这个大姑子是心疼他们，微笑道：“没花几个钱，都是山上那些不值钱的东西，我们也没买，家成和立业去拾掇回来的。”

        赵美菊这才没继续念叨。

        男人们在外面逗小孩，几个女人在厨房里忙活。整了好几道大菜出来。

        他们这儿年夜饭没啥讲究，早前是有的，后来大家也就随意了，反正也没几个钱，能吃饱吃肉就是不错的事情了。赵美菊却是不肯让自家年夜饭太嗑掺的。

        她早些日子就在公社的供销社那儿买了条大鱼回来养着，这会儿直接处理干净，腌一会儿就连头放到锅里蒸。等鱼表面的鱼皮颜色变了，再撒上姜丝葱丝胡萝卜丝，淋上自家酿的酱油，放上锅盖再蒸一会儿，出锅时淋上热油就成了。林萍不会下厨却很懂取名：“这道菜就叫年年有鱼！”

        赵美菊笑着点头。

        李家今年没多少工分，村里没发多少猪肉和米，赵正才家里倒是多，拿了不少过来。赵美菊把猪腿肉和猪蹄分开，猪骨头拿出来炖高汤，猪腿肉切了一小块，剩下的都给赵正才他们留着带回家吃。猪肉倒是超乎意料的肥，赵美菊拿捏着切了几块，配上自家的梅菜干煮了道梅菜扣肉。猪蹄则是淋了酱油之后，放上香辛料炖烂，一部分和土豆黄豆等粗粮继续炖，一部分则是沥干汤汁后放到后灶台上烤着，熟了再撒上香料。

        小皓凝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林萍怀里去了，母女俩眼神里有同样的期待，小皓凝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林萍：“梅菜扣肉、焖猪蹄和烤猪蹄！”

        李家准备了只鸭子过年，这会儿已经处理好抹上酱汁放到外面烤着了，等烤的四面金黄，赵美菊才拿着焖好的八宝糯米饭塞到鸭肚子里，整只鸭再次经历焖、烤的过程，这才终于能装盘。

        林萍：“八宝鸭！”

        过年可谓是岁岁交子，那可不能少了饺子。赵美菊把蘑菇猪肉和葱剁成一盘馅儿，饺子皮擀得又大又薄，包了三笼屉的饺子才算完事。一部分蒸着不容易坏，一部分放骨头汤里煮起来吃。

        外面天色有些暗了，男人们热热闹闹地在主屋里清理饭桌。女人们一道一道菜地往外端，引起一片口水吞咽声。李德厚拿出珍藏的米酒，让李向阳给在座的大人都倒了一杯。赵美菊举杯笑着：“希望我们以后每年每天都有这样好的日子过！以后日子要更好，更努力，一定不要走下坡路！成了，看你们那出息样，吃吧！”

        大人和小孩们都欢呼起来，窗外有星星点点，还有不知道哪里放的珍贵的烟火，引得整个大队都不吃饭了出来看。家里是整整齐齐一家人坐着，桌上是好酒好饭好菜。小皓凝看着坐在身边的爹娘爷奶，欢乐地啃着鸭腿想：豪开森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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