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疼

在寂静无声的夜晚，向北躺在秦桉的一侧，眼里满是不舍，很久，搂着秦桉睡着。

        自从收到视频，向北一直都没睡好过，但是这两晚，却是睡得最安稳的。

        向北跟随记忆好像回到了中学时代，那些脑海深处的碎片像一部电影展现在他面前，第一次，他以第三人称的视角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看到教室外面有一个短发女孩拦住了秦桉，对她说，“秦桉，你上周怎么没去吴老师的美术课啊？”

        秦桉拨开面前的手臂，往里走了一步，又回头对她说，“我以后不会去上他的课了。”说完不等她回应就往教室里面走。

        “诶诶诶！”那个短发女孩急忙拉住她的手臂，又继续问道，“为什么啊？下个月还有油画比赛呢，你可是咱们的种子选手啊！你走了吴老师可伤心了！”

        秦桉少见的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蹙起眉毛，冷着脸回她，“没有为什么！况且也轮不到他伤不伤心！”她情绪很激动，肩膀随着呼吸起伏，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些。

        向北回想起来，这是秦桉当时最痛苦的事情，那几天他总能不经意看到她手臂上深深浅浅新添的疤痕，性子也越来越沉闷。

        “喂！秦桉，你干嘛生气啊，我只是替吴老师问一下你而已。”

        秦桉不再理她，自顾自坐在座位上，那个短发女孩像是没发觉秦桉的情绪，继续说，“大家都在说是你勾引吴老师，是不是真的？难怪吴老师对你这么好，可是吴老师有老婆，你这是在当小三啊！”

        向北不忍再听，上前想要将秦桉的耳朵捂住，却发现扑了空，他碰不到秦桉，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当年他从秦桉嘴里听到的“事实”此刻在他面前重现。

        他看到秦桉握紧了拳头，眼眶里绪满泪水，站起身，慢慢逼近短发女孩，清冷的嗓音此刻更冷上几分，一字一句说，“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勾引他！”秦桉低头俯视她，骨子里的高傲注定给她带来天然的气势，“你以为你从别人嘴里道听途说的几句话就是真相了吗！你以为你们口耳相传的话就是事实了？你又了解那个混蛋多少，少在我面前搬弄是非！”

        大概是被秦桉的一番话吓到，没想到一直安静温柔的女生也会发脾气，那个短发女孩连连后退，留下最后一句话便跑了，“你，你别冲我发火啊，大家都这么说的，武老师也是这样说的。你不爱听我不说了就是。”

        那时候正是课间操，秦桉早一步回来，教室里恰好没人，没人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也不会有人在这里凭借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以讹传讹。

        秦桉站在原地看着短发女孩越走越远，情绪渐渐失控，眼泪不受控的涌出来，其他同学们也陆陆续续的回到教室，秦桉低下头，用手背抹掉眼泪，回到座位趴在书桌上，双臂叠在桌上，将脑袋藏在双臂下，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失控的情绪得以悄悄释放。

        向北看到走在队伍后面的自己懒散着脚步走进教室，他注意到了旁边女孩肩膀颤抖，拉出椅子坐下，听到了很轻的哭泣声，他不知道秦桉发生了什么，也从来没见过一向安静沉默寡言的同桌情绪崩溃的情况，本能的伸出手臂想要安抚她，停在细小肩膀上的手却久久也不能放下，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这样做，毕竟第一次说话只是离她近一点就能感觉到她的排斥，想了想，还是将手握紧放了下来，摸到裤兜里的纸巾，拿出来，轻轻放在女孩手边。

        向北于心不忍，恨不得穿进自己的身体里，安慰当时脆弱的小女孩，可他只能静静地看着，以旁观者的姿态。

        向北认为对一个人心动的开始就是心疼，当时的向北也是，如今的向北依然。

        画面的进度条走到了最后，向北的脑海里出现了第二部电影。那是他第一次和秦桉在校外见面，也是向北第一次听到了秦桉遭遇到的事情。

        那是在发生那件事后的周末，临近傍晚，他从市体育馆出来去附近的巷口吃面，穿着一身白底蓝边的篮球服，左手手臂将篮球夹在身侧，站在门外冲着里面点餐，面馆旁边是一个烧烤摊，夏季的炎热和烤串总是有着莫名的相配感，摊位上有几桌相谈甚欢的成年男性，向北走近，又点了几根烤串，坐在旁边等候的时候才发现角落里女孩。

        桌子上摆着两瓶空掉的酒瓶，女孩手里还握着一瓶，已经喝了大半瓶，在酒精的作用下女孩已经有了微醺的状态，身形还是那么瘦瘦小小的，当时向北一度怀疑秦桉是不吃饭的，因为身体前倾的动作，坐在对面的向北能看到秦桉光洁的脖颈和锁骨，微微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秦桉？”向北尝试性的叫了一声。

        听到自己的名字本能的抬起头，眼睛半眯成缝，脸颊红扑扑的，嘴唇也红润润的，微微歪了点头，辨认了很久才终于认出来，“是向北啊，你好！”说完又低下头。

        “看不出来，你酒量还挺好的啊！”向北瞥到隔壁桌虎视眈眈的盯着秦桉的社会青年，不动声色的移坐到秦桉旁边，挡住了他的视线。

        “向北，你相信转世吗？”秦桉低着头，声音从胸腔里闷闷的发出声。

        向北是不信的，但他觉得此刻的秦桉是需要找个人说话的，于是说，“你信吗？”

        “信，也不信。比起转世，我更相信善恶有道。”因为喝了酒，动作都变得迟缓，秦桉慢慢抬起头，向北看到了她流泪的双眸，“我相信，坏人一定会受到惩罚的，就算是没有证据，就算是没人相信，但我还是相信，恶有恶报。”

        像是打开了洪水的阀口，秦桉一面哭个不停，一面对着向北说着深埋心底的话，“明明是他带了德高望重的假面具，明明是他信口雌黄，一次又一次的骚扰我，背地里却对着那些赢得他信赖的学生、家长和朋友颠倒黑白，污蔑我，诽谤我。”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信我！为什么就连我的父母都站在他那边！为什么我要承担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为什么真正的罪犯却可以逍遥法外！”

        当时的向北，听到这一切已经满是震惊，在他的世界里是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他甚至从没听说过为人师表受人敬仰的老师背地里做着猥亵学生的罪恶，但是向北也是温柔的，尽管对他来说很是震撼，却还是将手轻轻放到秦桉的脊背上，秦桉的头向他怀里靠了靠，于是向北慢慢抱住秦桉，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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